「哎呀!有烤魚!
怎么又是他,陰魂不散。
「老和尚,夜深了,該歸寢了!顾凵裉亮耍泄。
「聞到烤魚香味就來了,那么大一條魚,施主怕是吃不完。」廣遠大師拂了拂他的新架裟,神態自若。
「和尚不能吃魚,犯戒。」他真是和尚嗎?
他呵呵笑道:「菩薩說萬物皆有靈,豆腐蘿卜也有靈性,老衲吃它們是為了悟道。」
「所以?」
「所以烤魚在老衲眼中也是豆腐蘿卜,魚是萬物之一,老衲悟了便成道!顾谀畎浲臃稹
十分傻眼的萬福被歪理打倒了,她沒想過有一天會和廟里住持坐在露天石階上,一同吃一條魚,一同對著星空發怔。
趙天朔睜于眼睛的第一個感覺是——
痛!
但不是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彷佛下一刻便要死去,而是皮肉癒合又拉扯的痛,不那么驚心動魄,卻又有著恍若隔世之感,再看到窗外的白晝,他的心不自覺跳動著再生的感觸。
偏過頭,他看見一道正在熬藥的背影,但他很清楚那不是昨夜見到的「她」,此女的身形已有女子的體態,絕非十歲的小姑娘。
喬語兒正巧轉過身,見他醒了,高興的迎上前。「世子爺,你醒了?」
趙天朔的黑眸冷厲一瞇。「你知道我是誰?」
「世子爺,奴婢的師父是賀遲。」看藥熬得差不多了,她低身一倒,剛好三碗水熬成一碗。
「你是賀師父的徒弟?」
他記得賀遲曾是他父親身邊的死士,父親死后,賀遲在父親墳前搭了草寮,成了風雨無阻的守墳人。
「是的,奴婢曾是暗衛營的一員,五年前世子爺把師父和我給了姑娘,要我們把她當成主子聽從命令!
這些年來他們始終謹遵命令,幫著姑娘打理私產,為其掃除障礙,即便如此,姑娘對她而言還是一個謎,她怎么也看不通,姑娘身上有太多超乎尋常的怪事。
如一畝地能種那么多石糧的種子是哪兒來的?為何姑娘不出門,總能手拿非當季的果子啃著?冬天里弄來肥碩的活魚卻從不說出處,儲糧的倉房更是莫名地出現品質上佳的各種雜糧。
姑娘的很多作為都難以解釋,但她身為奴婢,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其余的從來不多問。
「嗯,你們做得很好!惯@是趙天朔僅有的肯定。
聽到前主子的贊許,喬語兒笑得很開心。「世子爺,藥快涼了,你趁熱喝!
「放下,我一會兒喝。」他神色漠然。
「冷了藥會變得更苦,世子爺你……」
趙天朔充耳不聞她的提醒,只問了一句,「你家姑娘呢?」
「她去相看……」
喬語兒話還沒說完,趙天朔頓時臉色一變,氣怒的喝道:「什么,相看?!」
她嚇到了!甘、世子爺,你在氣什么?」
他在氣什么……微微一怔,他胸口彷佛有什么要爆開來,他卻不知是何物!杆ツ睦锵嗫?」
才幾歲就急著嫁人,她就這么怕嫁不出去嗎?
趙天朔忽然覺得很煩躁,有點坐不住,可是他知道他的傷勢并不輕,若不好好養傷,只怕壽元有損。
「正大光明殿,彌陀寺舉辦佛誕法會,姑娘陪著三姑娘到前殿相看人家……」聽說對方人品不錯,長相清秀。
「等等,你說相看人家的是她姊姊?」是了,她還有一個大她幾歲的姊姊,正好在議親年歲,想到這里,他本來得又急又快的怒氣一下子消弭于無形,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爽朗清明。
喬語兒一臉困惑,仍是答道:「是的,世子爺,三姑娘前些日子和曹家的婚事談崩了,二太太心里不舒服,又讓人看了一家!
「嗯!沒事了,你下去吧!共皇撬,白擔心了一場。
「世子爺,藥還沒喝……」她小火慢熬熬了兩個時辰。
「我說下去你聽不懂嗎?」敢違抗他的話只有一種下場,死。
「可是……」他不喝她不安心,那么重的傷。
「你忘了暗衛的第七條戒規?」他冷聲問道。
聞言,喬語兒臉色一白!概⑴局皇顷P心……」
「你用什么身分關心?」他冷冷的反問。
「我……」她的臉色更慘白了。
暗衛營的女子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是死,二是成為主子的女人。
喬語兒雖無二心,但多少有些向往,以她們這種身分的人而言,不想死就只有攀附高枝,但她一時忘了她已非暗衛,而且主子也不再是世子,而是萬六姑娘。
「怎么了,為什么藥還沒喝?朔哥哥,你不會怕苦吧?」萬福一走進房里,看到碗中滿滿的湯藥,便調笑的問道。
法會人太多,真是吵死人了,她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看著她瑩白小臉笑若桃花,兩頰酡紅,眼眸藏水,更加水靈清麗,他不由得心念一動,但仍故作鎮定地問道:「你不是去相看人,看得如何?」他端起還有點熱的湯藥,喝了一大口。
堂堂男兒豈會怕藥苦?但是……真的好苦,誰熬的藥?
狠厲的目光一射,一旁的喬語兒忍不住身子微微發顫。
「看什么看,一堆的人,我眼睛都看花了,后來實在太累了,我就留窩兒和王婆子在那陪著姊姊,先溜了回來!谷f福說完,手一擦,手心突然出現一顆大甜棗,一口一口的啃著。
其實她是懶病犯了,不肯久站,和姊姊說了一聲便返回香客大院,人擠人的盛況還真沒什么可怕,不如王母娘娘的蟠桃大會有趣,呂洞賓追著嫦娥姊姊,天蓬元帥好色又貪嘴,太上老君說起他的煉丹爐……
「不怕她看錯了對象?」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娘說過女人的婚嫁是第二次的投胎。
一想到母親,趙天朔眼神微黯。
「看錯了又何妨,只要她看上眼了,對方又不算太差,總有辦法喜結姻緣!顾f家有得是銀子,還愁拿不下一名男子,有錢連鬼都能使喚,何況是人。
「你想逼婚?」很像她會做的事。
萬福搖搖瑩潤指頭!阜且玻2缓人,總不能壓著它喝吧,要彼此心甘情愿,才能比翼雙飛。」
大不了她去找月老聊聊,有月下老人的紅線牽系著,千里姻緣怎么也跑不掉。
「那你呢?」趙天朔又問。
「我什么?」被問的人一頭霧水。
「相看!顾⌒Φ馈
萬福沒好氣的啐了一聲,「別學我娘,還沒長牙就急著吃肉,我才不和人看來看去,姻緣天注定,該來的時候就會來,急也沒用。」
她是仙胎靈骨,她的婚配不可能由人做主,雖被福神爺爺丟下人界歷練,但她還是神仙,自由天定。
「如果沒來呢?」趙天朔嘴角一揚。
她不在意的揚手!笡]來就沒來,這是天意,天意不違,剛好我也不想嫁,賴給包子養。」
「包子是誰?」此人罪大惡極。
「我的兩個弟弟!拐l教兩人嘴賤,老是說她嫁不出去。
趙天朔一愕!噶畹苁前樱俊
「兩顆大肉包!乖谌f福眼中,兩個弟弟就像兩顆剛出爐的鮮肉包子,軟乎乎地讓人想掐一掐、捏一捏,他們不聽話的時候,更讓她想大口一張,吃個干凈。
「令弟日后會成親,有自己的妻小,姊弟再親也親不過親骨肉,他們豈能養你一輩子?」趙天朔很不喜歡她過度依賴兩個弟弟,他說不上所以然來,卻知他從此時開始討厭肉包。
「朔哥哥你想得太多了,以后會發生什么事我都不曉得,為何要先存起來擔心,而且你當年給我的銀票已經當祖宗了,一堆的錢子錢孫孝敬著,我不愁沒銀子花。」千金散去還復來,她手中的銀子已是昔日的數倍。
而且有空間在手,哪天嫌這世道不好玩了,她便遁入其中,那里和福地洞天很相似,充滿豐沛的靈氣。
再說了,她也沒想過嫁人一事,畢竟這副身軀才十歲,過個三、五年再說也不遲,爹娘寵她,她一說準成。
一聽到錢子錢孫錢祖宗,趙天朔不由得發笑,「看來你賺了不少,能借些來花花嗎?」
萬福一雙晶亮水眸微瞇!赣H兄弟都要明算帳,你要借幾分利?什么時候還?最多一年借款,我不跟你客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敢不給我利錢,我絕對砸破你家大門討債!
「姑娘,公子家是……」王府。
喬語兒不敢直呼世子爺,怕世子爺怪罪她守不住秘密,把他的身分泄露出去,在她心中他仍是主子。
「閉嘴!
「話多!
趙天朔和萬福同時目光一冷,卻未看向自認為很重要的喬語兒。
喬語兒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何他們的神情都帶著冷意?
「賀遲沒教好她。」心大了。
「不錯了,武力值我很滿意!拐f打哪兒就打哪兒,毫不遲疑,不過一旦有了其他心思,就難管教了。
「我再換一個!冠w天朔聽不懂武力值是什么意思,但明白要給她的人武功一定要高,身手差的她還不耐煩收。
聞言,喬語兒相當不安,不敢再開口,腦中卻不斷想著世子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要將她調離姑娘身邊嗎?
「不用了,只要不背主,我用得挺順手的。」萬福性懶,再適應一個新人多有不便,還是將就著用。
「姑娘,奴婢只有你一個主子,絕對不會有絲毫逆意!孤牰畠扇藢υ挼膯陶Z兒雙膝落地,臉上難堪一閃而過。
暗衛一旦被舍棄只有一種選擇,是當不回尋常百姓的。
「小福妹妹,這樣的人我不只一個,你真的不換?」心性不定的下人一旦生了異心,比敵人還可怕。
那聲「小福妹妹」把萬福驚著了,她心坎兒一抽!杆犯绺纾銈麤]好,快把藥全喝了!
他一定傷著腦子了,此時還看不出來,日后便會顯現,腦傷最難治。
「苦!顾帥隽。
「良藥苦口,我可是切了半根參須給你補身!谷f福取出剩下的半截,帶著招搖意味。
看到比拇指還粗的人參根須,趙天朔驚訝的問道:「你又找到一株人參娃?」
她笑著搖搖頭!覆皇恰!
「別人送的?」這年分的人參百年難得一見,誰送得起?宮中的幾株都在太后那里,她怎么也不肯拿出來。
誰敢跟她搶呢!一句「身子虛」,連皇上也開不了口,孝道在前,身為子侄輩的哪敢不孝。
「你送我?」她杏目一睞。
「買的?」更不可能,擁有這般的品性,恐怕沒人肯賣,留著救急,完整的人參娃更有價值。
「買不起!谷粢允袃r來說,大概是天價吧!
趙天朔更加錯愕了!改撬鼜哪睦飦淼模俊
「我種的!顾靡獾匾惶掳汀
「你種的?」他一臉的不相信。
「我有一個福地洞天,水好、土肥、氣候適中,作物一種下去會比一般的作物生長得的更好。」萬福并未說得太明白,只隱隱約約地讓人猜測到她有一塊福地,日后她拿出什么就不稀奇了。
「但不會好到這種程度!箍催@根須的粗細,估算主根有一、兩百年的年分,地再肥也種不出來。
一直跪著的喬語兒沒人理會,不由得眼眶泛紅。
「我本事唄!你不曉得我是天上神仙下凡嗎?」她說的是實話,但沒人相信,只當她在開玩笑。
「打雷時躲遠點,人家當你扯牛皮!钩杜Fぷ龃蠊,雷聲轟隆隆,全打在鼓面上。
雷公電母可疼她了,才舍不得傷了她!杆,一口喝了。」
看了一眼還有半碗的湯藥,趙天朔眉頭一皺。「我好得差不多了,應該不用再……」
「喝!
萬福蓮花指一比,再苦的藥也涓滴不剩。
「朔哥哥,你比孩子還糟糕,你知道你傷得有多重嗎?」若非靈水搶救得宜,他此時還在生死關頭。
趙天朔面上一訕,自知傷勢不輕,但好得太快啟人疑竇。
「朔哥哥,你喜歡光著膀子嗎?」他有二頭肌。
他不解的低頭一瞧,倏地臉一紅,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未著上衣!刚l脫的?」
「我。」萬福揚聲回道。
「小姑娘家的,不知羞!顾糜沂质捌鹜馀郏M可能不牽動傷口,接著披在身上,兩耳紅得有如女子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