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殷殷期盼著,但是大小金川那里,卻遲遲沒有再傳來新的消息。
時間無情的流逝,終于仍是來到了他們約定好要一起回家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三日這天一早,錦珞起得很早,因為她整夜都沒睡。
天空飄落了雪花,她走到屋外,伸手接著瑩白的雪花。她還記得她來這里的第一年,乍見到下雪,興奮的在雪地里堆著雪人,那時永璜見了,也笑著來到外頭和她一起堆雪人,他們把地上的雪堆滿了一個又一個的雪人,然后,兩人看著那些雪人,笑得像孩子般快樂,可是快樂過后,她卻凍壞了。
手指和腳趾都被凍得又紅又腫,永璜發現了,為她送來了一盒藥膏,在她的手指上為她細細涂勻。
之后,他每天都捧來一碗湯藥給她,對她說:“你身子虛才會受凍,每天都喝一碗這湯,再過一段時間就不會再凍傷了!
接下來兩個月,他每天都為她送來補湯,她也就足足喝了兩個月的補湯,之后,她的凍傷果然好了,以后也不再犯了。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那補湯可是他特地請教了太醫祛寒補氣的方子后,自己親自燉煮的,那一碗湯,每天都要熬上足足兩個時辰,也就是四個小時。
回憶著以前的事,她慢慢的朝宮外走去。昨天她已事先向太后告假,說今天一早要回去探視家人,太后還讓她多留幾天再回宮。
她和永璜約定好了,他答應過她,會和她一起回去現代的,所以她要去雍和宮等他。
走進雍和宮時,她帶著笑容來到轉經輪前。
“錦珞格格,今兒個怎么來得這么早?”一名年輕喇嘛看見她,停下腳步問。平常她都是在午后才來這里轉經輪。
“我想來這里看看。”她微笑的道,反常的沒有去轉動經輪,而是站在一旁,眼神望著大門的方向眺望著。
年輕喇嘛打了招呼后,也沒多停留便離開了。
雪下得愈來愈大,她戴起斗蓬的兜帽,依然站在轉經輪旁。
“錦珞格格,雪很大,你要不要進殿里避一避?”有一名老喇嘛撐著傘,好意的過來問她。
她看看那老喇嘛,再望望那飛絮般的大雪。
“這么大的雪,很難趕路吧。”她突然沒頭沒腦的道。
“是呀,除非有什么要緊事,要不然一般人不會在這么大的雪里趕路的!
“所以也許他可能路上耽擱了。”她自言自語的說。
“錦珞格格,你是在等人嗎?”老喇嘛聞言問。她一早便來,宮里的喇嘛早就留意到她,只是他們是修行人,不好去管別人的閑事,見她只是安靜的站著,不像平時那樣一來就去轉動經輪,也沒多嘴的詢問,只能由得她去。
不過看這雪愈降愈大,他也不忍心讓她一直站在雪中,所以才過來叫她。
“對,我在等一個人!彼钩械。
“那就進殿里等吧!崩侠锾嶙h。
“我怕他來會看不見我!彼粗酌C5拇笱挠牡恼f。
“那你站到那邊檐下等吧,也好躲躲雪,外頭這么冷,站久了怕會凍壞,萬一著涼那就不好了!
“現在什么時辰了?”她還是沒有移動腳步。
“快午時了!
錦珞輕輕點頭,臉上漾起一抹笑,喃喃說:“那還很早,好吧,我就到屋檐那邊去等,要不然等他來,看到我站在雪里,一定會說我的!边@才舉步要走過去,一抬腿,登時發現她兩只腳早已凍得沒了知覺,一動,整個人便摔在雪地上。
“錦珞格格,你沒事吧!崩侠镞B忙扶起她。
“沒事,我只是腳凍僵了,待會就好了。”
“錦珞格格還是進殿里吧,殿里溫暖些,看格格在等誰,我吩咐其他人幫著留意,等他一來,就立刻通知格格可好?”老喇嘛勸道。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留意就好!眱赡_稍微能動了,她吃力的走到屋檐下。
見她堅持,老喇嘛也沒再說什么,將手里拿著的傘交給她,便走進殿里了。
白茫茫的瑞雪紛飛,朦朧了天際,中午時分,她草草吃過了一名喇嘛送來的食物,便繼續等待著永璜。過午之后,天氣愈來愈冷,她整個人瑟縮在角落里,眼睛仍眨也不眨的望著門口的方向。
冬日的天色黑得很快,過了申時,整個天空便籠上了一層黑幕,入夜后天色更暗沉了。
大殿里亮起了燈,一名喇嘛出來探頭望了望,回頭像在對誰說:“沒看到人,錦珞格格應該回去了。”
蜷縮在角落的錦珞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抱緊了膝蓋,一動也不動的蹲坐在地上,黑色的斗蓬遮蔽住她的身影。
他會回來的,他答應過她的……她不停的這么告訴自己。還不到子時,今天就不算過去,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的……
夜色愈來愈深濃,漫天的雪花顯得益發的瑩白,錦珞的臉色也幾乎如雪花般的蒼白,她手腳僵麻得無法動彈,眼眸還是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方向。
他跟她約定好了,他不會食言的,是因為今天的雪實在太大了,他一定是在路上耽擱了,再等會兒他就會到的……
她的臉枕在膝蓋上,一直睜得大大的眼睛再也撐不住的輕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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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京城的方向有一馬匹,不顧大雪紛飛的天氣,一路急馳,來到城門前,城門已關,他丟下了馬,拔身悄然的躍上高聳的城墻,不驚擾一人的落下,直奔雍和宮。
深夜,雍和宮大門深鎖,他躍過圍墻,快步走向轉經輪。
連日奔波,白色的雪花覆滿了他全身,連他下顎蓄滿的落腮胡上也全都讓雪給染白,他來到轉經輪前,看著那里空無一人,漆黑深黝的眸里流露出一抹激動。
她走了嗎?她離開這里,自己一個人回到她的世界去了嗎?
“錦珞,還沒有到子時,十一月二十三日就不算過去,你為什么不等我?我千里迢迢拚命的趕回來了,你怎么不等我?”
被寒風刮得布滿血絲的眼眶泛起淚光,想到什么,他立刻伸手探向眼前那座轉經輪,伸手轉動它。
然而不論他怎么轉動輕輪,仍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他還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哪里也沒有去,他悲慟的大叫──
“錦珞,我拚命趕回來了,你怎么可以丟下我自己離開……錦珞,你回來,回來!”
他失控的奮力捶打著那座轉經輪。
“帶我去,快點帶我過去,我要到她的身邊去!蹦亲~制的轉經輪哪禁得起他挾帶著劇力萬鈞的力道,他每捶一拳,轉經輪便咚的一聲往下凹陷一處,七八拳下來,那座轉經輪已經塌陷得不成形狀。
就在這時,角落的一抹人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彷佛在作夢般,不敢置信的看著站在轉經輪前的男子。
“永璜,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
身后傳來的那幽幽渺渺的嗓音,讓捶打著轉經輪的男子霍然一震,他緩緩的回頭,看見那抹站在屋檐下的身影,泛著血絲的雙眼驀然流下了淚,彷佛發自靈魂深處的呼喚,輕喃著她的名字。
“錦珞!”
下一瞬,他撲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她的眼眶里頓時被眼淚占據了,泉涌而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可是即使看不清楚眼前人的形貌,她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那種讓她深深眷戀的熟悉氣息和溫暖。
“永璜,永璜,你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好怕好怕你會回不來……”緊緊環住他,她抽噎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