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正當胖子那一砍就要揮向石影腦袋時,他身子突然一偏,整個人咚地一聲滑倒在地。
「你——」胖子舉起雙手,說了一個字之后,便人事不醒了。
「卑鄙小人下迷藥……」瘦子怒瞠著眼,拿著彎刀的雙手不住顫抖著,終于還是不敵藥力地昏沈倒地。
莫浪平和石影兩人則因為互相拉扯的力道而雙雙倒臥在地。
石影倒在莫浪平身上,感覺心臟疾速地跳動著,卻沒法子馬上移動。
差一點就死了!
原以為自己對這人世已經淡然,除了寶姑娘及主子之外,沒有什么太留戀之事。就算是死亡,也驚駭不了自己的。
沒想到,自己還是怕了。
「嚇壞了?」莫浪平問道。
兩人的胸膛互貼著,他不可能沒感覺到石影心跳有多疾速。
「嗯!故伴L嘆一聲,全身不由得輕顫了下。
莫浪平拍石影后背,竟荒謬地感覺自己此時彷佛是石影唯一依靠似的。
「人生不過生生死死,懼怕死亡,也無非是因為未知吧。」莫浪平說道。
「我原以為我不怕的!故耙ё×舜健
「你是以為自己練武練出了一身膽,什么都不怕?」他挑眉,笑著說道。
「我以為我無欲無求了……」石影低聲說道,伸手想撐起自己,卻感到雙手微微顫抖著,身子亦無力再站立。
石影低喘一聲,臉龐無力地垂落在莫浪平頸間。
莫浪平再次聞到石影身上那股冷香,手臂竟不由自主地圈緊了這較之他柔軟許多的纖細身子。
「你下的是什么迷藥?」石影問道,呼吸已是近乎破碎。
「蒙汗藥!鼓似秸f道。
「為什么我沒像他們一樣馬上倒下?」石影氣若游絲地問道。
「你每天喝的水里多少都加了些解藥,以防萬一!
「解藥呢?」石影半垂著眸,仍覺暈眩。
「不給你!鼓似教裘迹肫鹕砜粗啊
石影正好要抬頭,卻因為太過虛弱,前額竟無力地貼上了莫浪平的下顎。
石影冷涼如絲皮膚讓莫浪平身子驀地一震,心胸亦是一緊。
「為何不給我解藥?我們還要趕到林村……」石影說道,眼睛已經半垂。
「你整日臉色其差無比,該躺著好好睡上一覺,林村可以等。」莫浪平閉上眼睛,讓石影的香味、石影的膚柔如水圍繞著他。
怎么莫浪平竟關心著自己嗎?石影心窩一暖,雙手也漸漸地落到身子兩側。
只是,前額肌膚因為莫浪平下顎胡渣而微有刺痛之感受,亦提醒著石影,兩人此時其實正有著肌膚之親。
「扶我起來,我們這樣不像話!故懊銖婇_口,啞聲說道。
「無所謂,這樣頗舒服。」莫浪平仰頭看著靛然晴空,雙手自然而然地擱上石影后背。「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的主子!故盁o力掙脫,也……不想掙脫。
莫浪平濃眉一擰,低頭瞪著石影,粗聲說道:「即便我殺人如麻,你也要救?」
「你不是啊。」石影聲音極輕,泠泠泉水般滑出軟薄唇。
「敞若我不是鬼醫呢?」他嗄聲問道,目光沒法子從石影臉上移開。
「你總之是我的主子,我無論如何都要陪著你、護著你的!
莫浪平凝望著石影輕顫羽睫,壯碩胸膛猛烈起伏了下。
他自小無父無母,被學醫師父所收養,鎮日瞧著師父以人命為試藥之鑰,視人命如草芥。
他曾經試著勸戒過師父,也偷偷出手救過幾名藥人?伤麕煾钢篮,憤怒地將他跟一名喪心病狂的瘋子關在一起,從春分到小滿這六十日里,他過得生不如死,那瘋子天天妄想著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以得長生。
是故,他為了生存,在某夜那名瘋子動手要挖他心臟時,殺了那人。他師父這才放了他出來。
于是,他開始變得像師父一樣無情,因為他不想再為任何人而牽動情緒?墒罢f自己是他主子,還說他無論如何都會陪著他護著他的……
莫浪平閉上眼,任由雙臂放肆地纏繞著人。
石影神智已經半渙散,但卻依然感受到莫浪平將人愈擁愈緊了。不該如此哪!
「快……讓我……我起來……」石影耳畔臉頰全都發紅著,氣若游絲地說道。
石影的話像一陣冷風吹醒了莫浪平,他驀地坐起身。是啊,他在陶醉個什么勁,石影畢竟是男子。
莫浪平這一起身,石影便因全身無力,整個人偏斜地往地上滑去,摔到地面。
石影平時習武,原就不懼痛,摔也就摔了。
可當莫浪平看見石影半張臉全磨在碎石之上時,他心里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
「給我起來!」莫浪平粗聲說道,一掌勃起石影的腰,強摟著人在一棵大樹邊坐下。
石影微勾唇角充謝,清冷臉龐于是多了一分明媚。
莫浪平再看了石影一眼,繼而忿然轉身拿了繩索牢牢系住那兩名惡人,喂了他們化功散后,又將那兩人馬匹松開趕至遠方。
「我替你把脈!鼓似娇绮阶呋厥懊媲。
「不!」石影驚呼出聲,雙眼瞪得極大。
明明已經顫抖之細腕,即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努力地藏到身后。
「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莫浪平長眸如刀,嚴聲說道。
「我……」石影迷蒙著眸子,纖細身子終于不敵蒙汗藥力,昏了過去。
莫浪平定定地看著那張蒼白臉孔:心下知道即便石影有著不可治療之惡疾,他也會想盡法子為其醫治的。
莫浪平伸手采向石影的手腕。
「天啊!為什么要給我們這等折磨啊!」一聲驚天動地大喊,打斷了莫浪平之把脈。
莫浪平怕有埋伏,飛快拿起石影的長劍,護衛在其前方。
「我身為林村村長,幫不了大家,只好自縊以死謝罪……」林民面容憔悴地走進樹林問,不料此處競有人在,急忙閉上了嘴,將手里的白綾藏在身后。
「你是林村的人?你們那里鬧虜瘡,對嗎?發病多久?死了多少人?」莫浪平起身問道。
「發病已有兩個月,村里原來有四、五百人,現下已走了百余人,你……問這些做什么?我們沒錢沒銀兩,你別再造業了!沽置窦幢阋延凶员M念頭,可一聽到有陌生人刺探林村,卻還是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閉嘴,我是老天派來救你們的大夫!鼓似绞掌痖L劍,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你當真要到我們村里?所有大夫一聽到我們村里得了疫病,沒一個人肯來醫治……」林民扔了白綾,雙膝落地,猛磕起響頭來!肝沂谴彘L林民,感謝大夫救命之恩!感謝大夫!」
「閉嘴。」
莫浪平言畢,從腰間掏出一顆解藥放到石影嘴里。石影的柔軟冷唇與編貝牙齒,讓他的心無來由地又被擰動一次。
他狠狠一皺眉,不許自己心里竟有著這么多情緒亂轉。
「你給我待在這里,好好看顧著這個穿灰袍子的人。他叫石影,是我的人,一刻鐘后便會醒來。醒來后,便帶他來找我。那兩個則是江洋大盜,你喚人把他們送到衙門里找一位嚴捕快,就說是我莫浪平交代的,他會給你們賞銀!
莫浪平說完,目光看的卻不是林民,而是石影。
都說人生之中,最難過之關無非是死亡。死亡,他看得多了,總沒擱在心上過。
可此時壓在他心頭那塊沈甸甸石頭,可是在乎嗎?
莫浪平霍然轉過身,踩上馬蹬,一躍上了馬。
他頭也不回地往前奔馳著,妄想逃離胸口那股讓他不解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