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飯店空調(diào)太舒服怡人,抑或昨晚太過纏綿,千雅昏睡到接近早上十點才自沉沉酣眠中驚醒。
她掀開薄被的一角,看著自己,證明昨晚發(fā)生的種種是千真萬確,不是她編織的夢。
她徐徐轉(zhuǎn)頭,身畔已空無一人,濃烈的悵然漲滿心頭。
她不曉得堂義究竟出自什么心態(tài)留下她、并且給了她永生難忘的激情夜。也許純粹一時氣氛使然,希望有人陪在身側(cè),而不是非她不可。
一夜的男女關(guān)系之于他,并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但對她而言,卻是生命中的大事。
經(jīng)過一夜,千雅能明顯感覺自己身心都產(chǎn)生微妙的變化,體內(nèi)仿佛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勇氣與力量,心也變得更加柔軟而堅強。
只是,她同時也感到茫然迷惘。
她和堂義之間的關(guān)系算什么?他又會怎么看待她?隨便、毫無矜持?
她自己呢?又該如何面對、調(diào)整心態(tài)?既然早就不敢奢求他也愛她,那么就當(dāng)昨晚是個臨別紀(jì)念,當(dāng)作一生中最美好、珍貴的回憶。
她不想讓他誤以為,她貪圖他傲人的家世背景、覬覦他的錢財,妄想飛上枝頭當(dāng)鳳凰,所以對他死纏爛打、不肯放手。
考慮了許多,千雅心思篤定之后,她遮遮掩掩地到衛(wèi)浴間梳洗,鏡中她看見自己的胸前,有一兩處已轉(zhuǎn)為黯紅的印記,臉蛋轟地一聲,倏地?zé)隣C起來。
她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頰,甩開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加快速度梳理整裝。
整理好服裝儀容后,她沒有多余的時間留戀,拎起包包倉促離開。
***
幾天過去,千雅的生活平靜無波,仿佛什么事都未曾發(fā)生過。
既是意料中的結(jié)果,她也努力勸服自己不需太傷心、太想不開,日子總還是得過。
下午三點多,千雅跑完采訪踏進辦公室,所有同事都用狐疑又曖昧的眼神緊盯著她看。
“大家午安。”千雅佯裝若無其事地向大家問候,低頭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
然而眾人不時投射而來的眼光,教她坐如針氈,十分不自在。
平常如果不出聲,根本沒人察覺到她的存在,今天卻好像對她特別感興趣,顯得格外反常。
千雅猜不透他們眼里透露的八卦訊息,到底是為哪樁。
不過手邊一堆采訪稿待處理,一旦忙碌起來,她也無暇去管別人的表情。
傍晚六點多,同事把電話轉(zhuǎn)給她,未了還朗聲補上一句。“是中午打來的那個男人喔!”
千雅這才明白,自己成為八卦話題的原因,暗中感到好笑。
她沒多想,以為是工作上接觸過的男性。
“您好!我是讀創(chuàng)雜志社的宋千雅!彼悠鹪捦,以制式的口吻說道。
話筒彼端傳來男人淺淺的、好聽的悶笑聲!霸瓉砟闵习鄷r這么裝模作樣!
“你是……”堂義?!千雅的腦袋猶如劈過一道雷,無法運作。
“什么時候下班?我去接你!
“……”千雅尚未從極度訝異中回過神。
“現(xiàn)在過去方便嗎?”堂義又問。
“不!”千雅答得急切,一抬眼,發(fā)現(xiàn)周遭的同事正好奇地盯著她瞧!澳悴灰^來……”她捂著話筒,音量細如蚊蚋。
“為什么?”堂義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
“我還沒下班!彼裆话、心跳速度破表。
她避嫌的舉動在其他人眼里不啻是欲蓋彌彰,八成有鬼!
喜愛追探別人隱私,大概是記者的職業(yè)病,每個人都伸長了耳朵,開始捕風(fēng)捉影。
“來不及了,我已經(jīng)到了。”堂義宣布!澳阆聛,還是我上樓?”
千雅一臉慌張,忙不迭低喊:“你不要上來!”
“我等你,五分鐘后不到,我就上去!闭Z畢,堂義獨斷地結(jié)束通話。
顧不得同事的八卦嘴臉,她隨意抓了幾樣物品塞進手提包,就飛奔下樓。以她對堂義的了解,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人。
依他的身分出現(xiàn)在這小小雜志社,勢必會引起騷動,如果讓同事知道他們認識,她往后的日子絕不會清靜。
為什么每每在她感覺快要可以釋懷之際,他就以霸道專制之姿,把她好不容易漸漸重回軌道的心情與生活一下子全打亂。
她萬萬沒想到,他會主動找她,而且語氣那么溫柔、那么親匿,就像是──戀人甜蜜的耳語。
她分不清狂亂的心跳與微微顫抖的手腳,究竟是興奮過度或緊張過頭的緣故,也許兩者都有吧!
為能再見到他而興奮,又不知該以什么樣的表情、心態(tài)面對他才恰當(dāng)。
甫步出電梯,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掌不期然抓住她的手臂,嚇得她心臟差點蹦出胸口。
“啊──”驚呼聲不禁脫口而出。
“嚇到你了?”堂義露出壞壞的笑容,明知故問。
聽到他悅耳的磁嗓,千雅提到嘴邊的心才安然落下。
“去吃飯!彼麪科鹚氖帧
千雅怔怔地隨著他的腳步移動,呆住、傻住了,完全無法抵抗他的魅力,疏離后再接觸,對他的心動程度有增無減。
她任由他帶領(lǐng),不說半句話。
“有沒有想吃什么料理?”堂義發(fā)動車子,泰然自若地問她。
千雅搖頭,默然不語。
她其實有好多疑問,又不曉得從何啟齒,索性保持緘默。
“這幾天過得好嗎?”他轉(zhuǎn)換話題,有意試探。
她眉眼低斂,僵硬地頷首。
“是嗎?”他利眸微瞇!拔乙詾槟銜璨凰、飯不想!彼谖菓蛑o,神情卻略顯嚴肅。
她的回答的確讓他稍稍踢到了鐵板,深感不悅。
幾次到醫(yī)院探病,他都特地走樓梯,心想也許又會在六樓轉(zhuǎn)角,看見她悲傷的模樣,或者哭泣的模樣。
但這樣的偶然一次也沒發(fā)生。
這幾天,他周旋在幾個女人之間,跟她們吃飯、喝酒、上床。
盡管這些女人風(fēng)情萬種、妖嬈性感,取悅男人的技巧高超,他卻覺得索然無味,放縱過后備感空虛。
他追求尋覓的,是像奶奶那樣的女人!深愛自己的男人,并且全心全意的懂他、包容他、照顧他,無關(guān)利益、毫無心機。
那些女人收受他饋贈的禮物后,就永遠休想獲得他的真心。
他忽然對她們徹底感到厭倦,然后想起有些被他刻意冷落的她。
見到她的瞬間,他煩亂不堪的心奇異地鎮(zhèn)定下來。
堂義回想起幾天前,她帶給他的震撼──
他交往過的女人,個個都是美麗的花蝴蝶,自然不可能擁有處子之身。
成年男女各取所需、相互慰藉,對他而言,沒有那層薄膜,對男女雙方都好。
什么處女情節(jié),他向來不屑一顧,也絕不招惹。
但此刻在他面前,讓他愿意敞開心胸接納、能貼近他靈魂的女人,竟是他以為要快絕跡的稀有品種……
她單純恬淡的個性,甚至于羞怯畏縮的樣子,都讓他莫名想接近她、逗弄她,然后再自私地把不想背負、太沉重的壞情緒強迫她一同分擔(dān)。
說穿了,他只是在利用她。
原來他和那些令他厭煩的女人沒什么兩樣。
堂義忽而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
“笑什么?”千雅蹙著眉問。他明明看起來就不開心,苦澀的笑容反而更讓人心疼。
“笑我自己自作多情!碧昧x斂起笑,并未直視她。
他似是而非的答案,宛若一把烈火,燒燙了她的心。千雅低垂著頭,不敢多做聯(lián)想。
“為什么不說話?”他睨她一眼。
“不知道該說什么!彼蛔栽诘貏e開臉。
“說什么都好!碧昧x攏起眉,帶點命令的意味!斑@幾天,你真的都沒想過我?”他又追問。
“問這種問題有什么意義?!”千雅嘆息似地低喃。
“聽起來有點哀怨!彼龆珠_笑!霸谏业臍猓俊彪m是疑問句,但語調(diào)是肯定的。
“沒有!彼谑切姆。
她只是認為自己沒資格生氣、更沒資格要求他什么。
“女人說沒有就是有!”堂義說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