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頤一直睡不著。
她不斷毫無意識的看著表,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深深的懊惱及沮喪之中。
雖然他說會早點回來,但她實在不知道他對“早”的定義是否跟她一樣。
已經(jīng)十二點了,他真的會回來嗎?
他見到“她”了吧?也許他今晚……不會回來了。
想著他此刻正跟“她”在一起,她的胸口就一陣一陣的抽緊悶痛。
他到底想怎樣?一邊認真的說喜歡她,還趁她不注意時偷親她,一邊又跑去找那個他一直想再見上一面的女人……
一般人就算想干這種混事,也應該會盡可能的隱瞞吧?他是太誠實,還是根本把她當傻瓜耍?
想到自己到現(xiàn)在還因為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她的心情免不了越來越浮躁。
她從被窩里爬了起來,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如果她有勇氣,如果她沒有羞恥心,那么她現(xiàn)在會去敲他的房門,確定他是否回來。
但,她有過剩的羞恥心,勇氣卻嚴重的不足。
她沒有面對現(xiàn)實、厘清一切的勇氣,只敢一個人在這兒胡思亂想。
“陸景頤,你一定瘋得厲害了,不然不會被那種可惡的家伙牽著鼻子走,現(xiàn)在,你立刻給我在床上躺平,然后閉上眼睛睡覺!”
她心里有個聲音在對她說教,而她決定聽話。
她重新躺回被窩里,緊緊的閉上雙眼,然后在心里數(shù)羊。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
她不斷的催眠自己,直到意識漸漸模糊。
不知是真的倦了還是數(shù)羊真的有效,有一段時間她完全的失去了意識,直到隱隱約約的敲門聲傳進她耳朵——
她倏地驚醒,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
沒錯,那是敲門聲。有人在她房門口,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
她跳下床,跑向門口,然后先小心翼翼的打開一道縫隙。
門才開,她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并顱見他漾著傻笑的臉。
“小刺猬,我、我回來了……”他整張臉握在門上,卡進了門縫里。
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jīng)凌晨一點半了。
他居然在這種時間來敲她的門,看來是真的醉了。
“你回去睡覺吧!
“我有話跟你說,你……你開門好嗎?”
開門?現(xiàn)在?他有沒有搞錯?
“不要,你快回房睡覺!彼靼椎木芙^了他。
“拜托,我、我想跟你說話……”他語帶哀求地。
跟她說話?他現(xiàn)在是清醒的嗎?他搞不好連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明天還要考察,你快去……”
“陸景頤……”他突然用中文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震,驚疑的看著他。
而接下來,更令她吃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我要跟你說話……”他以帶著腔調(diào)卻非常清楚的中文說道:“我需要你……需要你給我一點力、力量……”
她真被他給嚇傻了。他會說中文叫這幾天下來,其他人不說,就算是天天跟他處在一起的她,也沒發(fā)現(xiàn)他會說中文呀。
難怪他知道曾友欽說了什么話,原來他一直都聽得懂。
“陸景頤……陸景頤……陸景頤……”他像跳針了似的不斷重復著她的名字。
“你干么啦,快回……”
“陸景頤……”
天啊,他像叫魂一樣的呼喚她,讓她連頭皮都發(fā)麻了。
她敢說要是她不開門,他會這樣在她門口叫到天亮。
為了不引起其他住客的公憤,她硬著頭皮,毅然的拿掉門煉——
門一聞,他幾乎是以“仆街”的方式倒進她房里。
眼見他就要“仆街”,她本能的用身體去支撐他,但這么一撐,她的骨架差點沒斷成三截。
“天啊,你、你好重……”她努力的撐起身子,硬將他頂起來靠墻,接著抬腳將門給帶上,她可不想隔天被其他房客投訴。
他背貼著墻壁頭上卻像壓了三百公斤的石頭般抬不起來。
“喂,你醒醒,別給我藉酒裝瘋!彪m然知道自己的娃娃音一點威嚇作用都沒有,她還是像例行公事般警告著他。
他抬起眼看著她笑,然后伸手捧著她的臉,“小刺猬,看見你真好……”
她撥掉他的手,生氣的看著他,“干么說日文?你說中文啊,你不是會說?”
“中文?”他自言自語,“我是為了她學中文的……我是為了跟她說話……”
呴,他到底是有多愛那個女人,居然還為“她”學了中文?
“我見到、見到她了……”他傻笑著,然后搖搖晃晃的住她的床走去。
“喂,你干么!”
見狀,她才恍然驚覺到自己“引狼入室”了。
她沖上前,拖住他,惱火地低吼,“不要在這里發(fā)酒瘋,出去!
他整個人趴在她床上,嘴里不停地喃道:“她好……好漂亮,就跟我想的一樣一樣,都一樣……”
聽見他滿嘴都在講著“她”的事,景頤既生氣又難過。
他倒好,醉得亂七八糟,然后毫不在乎的在她面前提起“她”,可是他看不見,看不見她因為這樣有多沮喪難受……
“你夠了喔……”她無奈又氣憤的瞪著渾然不覺的他,“你真的很過份!
“小刺猬……你要是見了她,也會、會……嗯……”
“我才不想見她咧,你這個可惡的家伙!彼櫰鹦忝,眼眶一熱,眼淚竟不聽使喚的涌出。“你快給我滾出去!”她站在床邊,對著幾乎快失去意識的他碎念著。
“小刺猬……小刺……”他迷迷糊糊的叫著她,“我喜歡你、在我……身邊……”
聽見他糊里糊涂的叫著她,并說出我喜歡你在我身邊這句話,她說不上來心里是什么感覺。
她明明被需要著,可是心卻好痛。
他為什么需要她在身邊?是因為“她”不在他身邊嗎?若真是如此,那她又算什么?是“她”的替代品嗎?
她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狠狠的朝他的后腦勺“巴”了一掌。
“唔……”雖然醉了,但這一掌似乎打痛了他。
她把手收回,有一點小小的罪惡感。
可是旋即,她又認為自己理直氣壯,無須歉疚。
“森一騎,你好可惡,可是……”她看著他,眼淚撲歉歉的一直掉,“怎么辦?我還是喜歡上你了……”
她胡亂的抹著眼淚,不甘心到想去撞墻。
“小刺猬……”
他伸出手,毫無方向的亂抓一通,且好死不死地,就這么抓住了她的手。
她還來不及抽回,已經(jīng)被他拉倒在床上。
她掙扎著想起身,但他整條路臂已橫了過來,壓在她身上,教她動彈不得。
“森一騎,你給我醒……喔,臭死了……”她淚汪汪又氣沖沖的瞪著他。
“她不記得……我,不記得了……”他含糊地念念有詞。
她微怔,疑惑的看著他的臉。
他緊閉著雙眼,濃眉糾皺,神情有一點痛苦及傷感。“她”不記得他了?誰能忘得了這張好看又迷人的臉呢?
那女人得了失憶癥嗎?還是他其實是個“人工型男”?
伸出手,她捏捏他高挺的鼻梁、壓壓他平整且有著一道性感凹痕的下巴……一切都非常的天然,完全沒有整形的跡象。
既然他一直就是長這個樣子,為什么“她”會忘了他?
他一定為此事大受打擊吧?畢竟他一直想著“她”呀。
突然,她發(fā)現(xiàn)他的眼角泛著一點淚光,她胸口一緊,痛得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他一定深深愛著“她”吧?不然這點淚光不會出現(xiàn)在他驕傲又灑脫的臉上。
因為這點淚光,她在氣恨他的同時,忍不住也同情起他。
管不了自己臉上的淚水末干,她輕輕的抹去他眼角的那點淚光。
他微微的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她,然后微微一笑。
“別離開我,小刺猬……”他小小聲的說著,然后沉沉睡去。
“你這個壞蛋……”她小小聲的說著,眼淚再次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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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人不斷拿錘子敲打自己的后腦勺般,森一騎頭痛得差點兒想罵臟話。
但當他猛地睜開眼睛,看見景頤那張純真無邪的小臉時,什么痛的感覺都沒有了。
他不敢動,因為他擔心就連多呼吸一口氣,都可能驚醒熟睡的她。
接著他極為輕巧的觀察周圍,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她房里、趴在她床上,而她……被他橫放的手臂壓在底下。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嗎?
他記得自己一整晚都在觀察著他的生母,也在那兒喝了不少酒。
雖然他的心情還算平靜,但當他待了一整晚,而她卻對姓“森”的他沒有半點想法之時,他終究難免落寞失望。
他從來不是貪杯之人,昨晚卻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多喝了幾杯。
而結果就是……他醉了,而且醉到發(fā)生過什么事都幾乎不記得了。
不過他想自己之所以在這里,必然是因為他來敲她的房門吧?
即使喝得那么醉,他還是想見到她……他想,她對他來說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
但,還好有她。因為光是這樣看著她,他就覺得自己還有氣力去迎接全新的一天。
她不只是他可愛的小刺猬,還是他的救命丸、維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