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雅圖,朱萸才知道,實在不能以亞熱帶動物的直覺來衡量溫帶的氣候。
在臺灣,十一月的天氣還熱得讓人頭頂冒煙。
可是到了西雅圖,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街道上的過往行人已經(jīng)穿起黑、灰、棕等代表冬天來臨的長大衣了,一陣風刮過,讓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由于她說想要到星巴克的創(chuàng)始店朝圣,于是艾力帶著她前往位于派克市場的創(chuàng)始店。到了創(chuàng)始店,里頭有不少同她一般的觀光客,應(yīng)該也是來朝圣的。
不過當他們走進店里,氣氛倏地一變。
店員的表情變了,就連一些觀光客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這時,有個店經(jīng)理模樣的男人,穿著圍裙自吧臺后頭走了出來,一臉興奮,又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請問,你是艾力·羅德嗎?”
艾力只是笑了笑,沒有直接承認,也沒有正面否認。
見到他這反應(yīng),店經(jīng)理心里篤定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便開始與艾力攀談。
從這些人的反應(yīng),朱萸這才意識到,艾力真的是個超級名人,不論走到哪里,都會有人認出他。
雖然胡惟晴一直強調(diào)他是大聯(lián)盟最有身價的超級明星球員,但是他究竟是怎樣的‘超級’,她并沒有太深的體認,直到這一刻。
不像上回在梅西百貨,此刻的他身穿極為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腳上穿了一雙球鞋,頭上戴了頂球帽,帽檐壓得低低的……盡管打扮得如此平凡無奇,他還是被眼尖的粉絲認了出來。
或許是骨牌效應(yīng),有越來越多的人包圍了他們。
艾力抓著朱萸的手快步離開星巴克,一直走到大街上才放慢腳步。
“對不起,害你沒喝到咖啡!彼麧M是歉意的說。
她笑著搖頭。“其實星巴克的咖啡一點都不好喝,事實是,很難喝,超市里賣的罐裝咖啡搞不好都比它要好喝!
“啥?”
“哎呀,我是觀光客耶,不到星巴克的創(chuàng)始店去逛逛怎么可以!”她就是喜歡做一些大家都會做的事。
他牽起她的手,“走吧,我?guī)闳ズ日嬲牢兜目Х取!?br />
正如艾力所說的,他對西雅圖十分熟悉,領(lǐng)著她穿廊繞巷,走了約莫十分
鐘,在一家小咖啡館外頭停下腳步,推門而入,濃濃的咖啡香撲鼻而來。
咖啡館里頭只有四張小桌子,每張小桌子各有三個位子,吧臺前有六張高腳椅。
此時,小咖啡館已經(jīng)坐了半滿。
他領(lǐng)著她坐到角落的桌位,“這是我最喜歡的位子,”
“為什么?”
“因為這里可以看到全部的人,然而別人不見得會注意到我!
她看了看四周。的確,這位子巧妙的隱藏在陰影之中,若不仔細瞧,實在看不清客人的面容。
頭發(fā)灰白的店主走了過來,見到艾力便張開手臂與他擁抱一下,閑聊一會兒后,他發(fā)現(xiàn)坐在一旁的朱萸,審視一番,笑著朝她張開雙臂。
雖然她不習慣這種美式熱情,但是為了避免失禮,她還是虛應(yīng)了一下。
店主拉了張椅子坐到兩人身邊,開始講起往事,然后她聽到了一個重點——
艾力向來是獨自來到這個咖啡館,從未攜拌,直到現(xiàn)在。
店主頗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對艾力說:“我想,她對你一定有特別的意義吧?”
艾力但笑不語。
不一會兒,店主拍了拍自己的膝蓋,“來吧,請你們喝喝我最自豪的咖啡!
店主說的那句話,讓她十分在意。
他說,她對艾力有特別的意義?
她很想開口問他,店主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可是又怕知道太多,萬一以后真要離開他,她一定會心痛至死……
最后,她決定無知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知道太多事,不一定快樂。
隨著咖啡一起送上來的,還有一塊餡餅。
店主笑著說道:“來,嘗嘗看,以前艾力最喜歡一邊喝咖啡一邊吃一塊餡餅!
對于吃,她向來是抱持著高度興趣,在艾力鼓勵的眼神下,她拿起餡餅,咬了一小口。
餡餅的外皮酥脆可口,可以想見制作者用了不少奶油,內(nèi)餡則是炒到焦化的蘋果,再佐以楓糖漿……熱量驚人,不過她寧可身上多長一公斤的肥肉,也不愿意放棄這好味道。
艾力寵溺的看著她將所有的食物一掃而光,然后露出笑容,他的嘴角也跟著上揚。
“吃了甜的東西之后,覺得肚子餓了,我們?nèi)コ燥埡貌缓?”朱萸笑問?br />
“想吃點什么?”
她想了想,“這里是海港……我要吃海鮮!我要吃大蝦子、大螃蟹,還有龍蝦!”
“好,只要你想吃,什么都有。”
艾力帶著她到當?shù)刈钣忻暮ur餐館,照理說,沒訂位是不可能有位子的,不過名人就是有這個好處,只要露露臉,然后遞出小費,拜托店家想辦法,總能挪出幾個位子。
朱萸開心的點了一堆菜。
侍者提醒她,兩個人吃的話,這些菜可能會太多。
“沒關(guān)系,只要她想吃,就點吧。”艾力面帶笑容的說。
二十分鐘不到,新鮮又極富彈性的清蒸大龍蝦送上桌,朱萸高興的拿著刀叉大快朵頤。
不過,龍蝦還沒吃完,她的臉已經(jīng)像吹氣般腫了起來,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只看到艾力的臉色變得緊張、沉重。
“怎么啦?龍蝦不好吃嗎?”
“寶貝,我問你一個問題!
“好啊!”
“你對甲殼類的食物會過敏嗎?”
“不會啊,我在家的時候最喜歡吃蝦子了,不過我好久沒吃了,蝦子雖然很好吃,可是要剝殼,好麻煩哦……”
說著,她又想再吃一口,卻被他攔住。
“怎么了嗎?”
“我想,我們最好馬上到醫(yī)院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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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萸過敏了!
而且是非常嚴重的過敏,嚴重到不是打消炎針就沒事的程度。
事實上,在前往醫(yī)院的路上,她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十分沉重及吃力。
一進到急診室,醫(yī)生先幫她做必要的診療,發(fā)現(xiàn)她的過敏癥狀并沒有如預(yù)期的減緩,他立即宣布她得住院,直到所有過敏癥狀消失為止。
這時,她不只臉腫了起來,全身還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
她一見到這些紅疹,嚇得哭個不停。
艾力趕緊抱住她,連聲安慰。
身體上的不適,讓她的脾氣大得嚇人,掄起拳頭用力捶打他,還生氣的大罵:“都是你!誰教你帶我去吃那個奇怪的東西!”她完全忘了,是她自己要求他帶她去吃海鮮的。
艾力知道她身體不舒服,沒和她計較,只是順著她說道:“是,都是我的錯!等你的過敏癥狀消失了,你要怎么打我都可以,現(xiàn)在你的手臂上插著針頭,小心一點比較好!
“我會打點滴是誰害的?!”
“我害的!彼沿熑稳珨埖缴砩!八晕視煤玫难a償你!
“你要怎么補償?”
“看你想要我怎么補償!
“哼,沒誠意!這種事還要我自己想!”
她躺在病床上,拉起被子蓋住頭,不想再看到他。
他嘆了口氣,坐到她身邊,輕撫她的背部,“不要生悶氣,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你要是真的生我的氣,等你手上的針頭拔掉,我站得直直的讓你打,好不好?”
隔著被子,她悶聲說道:“你以為我就這么愛打人嗎?”
“當然不是,我知道你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我又不能替你分擔病痛,如果讓你打幾下,你的心情會變好的話,那也值得。再說,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無論你怎么對我,我都是活該!
聽到他這么說,她生氣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你干嘛說自己活該?!明明是我自己說要吃海鮮的,一切都是我嘴讒造成的,你為什么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身上?你應(yīng)該罵我,說我無理取鬧、不可理喻才對!
他伸手拂開她頰畔的發(fā)絲,深情地說:“小傻瓜,我才舍不得罵你!
不知怎地,這句話倒是十分中聽,雖然她的身體還是非常不舒服,心情卻好多了。
“我要喝水!
其實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卻故意要找他麻煩,讓他也生她的氣。
沒想到他二話不說站了起來,繞過病床,拿起水杯,放在她的唇邊喂她喝水。
她連忙把水杯搶了過來,還不忘瞪他一眼,“干嘛?我喝水還要你喂,你以為我是小嬰兒嗎?”
艾力覺得現(xiàn)在的朱萸實在可愛得緊,他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只是要讓他生氣,可是他非但不覺得困擾,反而十分開心。
“笑什么笑?!你牙齒白。∵是看到我倒楣的坐在病床上,所以開心得不得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高興!
“好過分!我明明身體不舒服,你居然還因此覺得高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高興的是,能幫你做這么多事!
“你幫我做了什么?”
“我剛才不是喂你喝水嗎?”
“那樣叫很多事嗎?”
艾力笑了笑,“當然不是,晚點我還可以喂你吃東西,如果你想洗澡的話,我也可以……”
“喂,我有手有腳,干嘛要你幫我做這些事?!我只是過敏,可不是殘廢耶!”朱萸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她先前的種種行為,講白了就是找碴,沒想到他完全不生氣,反倒顯得她小鼻子小眼睛,一點度量也沒有。
幾經(jīng)思量后,她低著頭,輕聲說道:“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亂發(fā)脾氣!
“為什么要跟我說對不起?”他捧住她的臉蛋,不住地親吻她依舊紅腫的臉頰!拔抑滥愕纳眢w不舒服,不要說你,我身體不舒服的時候,脾氣也大得嚇死人!
她知道他說這些話,只是想讓她好過。
她才不相信他這種脾氣超好的人,會對別人大發(fā)雷霆。
“好了,別胡思亂想,躺下來睡一會兒,等你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的紅疹應(yīng)該都消了!
“那你要在這里陪我喔!”
“放心,我哪里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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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萸回到紐約,胡惟晴一看到她,劈頭就大罵:“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我怎么沒良心了?”朱萸不解。
“你們兩個偷偷跑去西雅圖,居然沒找我一起去!”她一臉哀怨地說:“你都不曉得這三天我過的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你知道嗎?琳達居然成天帶我跑博物館、美術(shù)館,還有圖書館。老天!我都快悶死了!
“誰教你要騙他們說是你第一次來紐約?!觀光客頭一回來到紐約,不去博物館、美術(shù)館和圖書館,能去哪?你這個叫自作孽不可活!
讓她這么一搶白,胡惟晴無話可說。
朱萸打了個呵欠,疲憊全寫在臉上。
“回房間休息吧!你累了,我陪你!卑N心的說。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瞇著眼,點了點頭。
“不行,你現(xiàn)在不能睡!”胡惟晴連忙叫道。
“有事明天再說吧,她真的累了!”艾力說。
“就是不能等到明天,才叫她不能睡嘛!”
朱萸又打了個呵欠,“什么事這么急?你家失火了嗎?還是臺灣沉了?”
“呸、呸、呸,烏鴉嘴!”
“那有什么大事不能等呢?”
胡惟晴看著艾力,“琳達說,今天晚上有個宴會,是你們球團老板為了慶祝奪得世界大賽冠軍而舉辦的!
艾力這才想起來,的確有這么一回事。這幾天他將全副心力都放在朱萸身上,其他不重要的瑣事早就忘得精光。
宴會可以不去,但這是老板舉辦的,自然無法缺席,再說他是球?qū)Φ闹髁,于公于私,他都得出席?br />
但是看到朱萸虛弱無力的模樣,教他放下她,一個人前去參加宴會,他實在不放心。
沉吟了一會兒,他說:“我不去了!
胡惟晴非常失望地說:“啊,不去了?不會吧?!”她從小就是個棒球迷,來到美國念書,只要時間許可,她幾乎將空閑的時間都耗在球賽上,現(xiàn)在要她放棄能與諸多明星球員近身接觸的機會,她當然失望。
她的沮喪是顯而易見的,艾力抱歉地說:“害你失望了,不過朱萸在西雅圖時因為食物過敏而住院,現(xiàn)在身體還不太舒服,我想我還是留下來陪她好了。”
朱萸看看好朋友那如喪考妣的模樣,再想起艾力先前有些為難的表情,決定當一回大好人。
“既然惟晴想去,你就帶她去吧,畢竟球團老板是出錢的人,得罪他可不好。”
“對啊,球團老板真的超有錢的,你看,艾力的年薪是兩千五百萬美元,折合臺幣約八億耶!光艾力一個就八億,再加上其他隊員,他老板真是有錢得嚇死人!焙┣缭谝慌愿胶。
“惟晴,那你得快點去打扮打扮,看看能不能勾住他的老板。”朱萸笑道。
“我才不要!他老板一定老得快要進棺材了,誰要和那種老頭在一起?!”
艾力沒理會她們倆的談笑,專注的看著朱萸。“你身體不舒服,我不放心。 ”
朱萸搖了搖手,“沒事,只是藥的副作用而已,你不曉得抗過敏的藥多少會讓人有點腦袋昏沉嗎?”
“不……我覺得我還是……”
“這樣吧,你也帶我一起去不就好了?”朱萸說。
\\\\\\\\\\\\\\\"可是你的身體……\\\\\\\\\\\\\\\"
“我問你,你們的宴會都在做些什么?不可能突然要來賓來一場激烈的球賽吧?”
“當然不可能!
“那等到了目的地,我就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喝點水或果汁,吃點小餅干還是牛排之類的東西,然后等到你應(yīng)酬結(jié)束后,我們再一起回來不就得了?”
見到好友為了自己的小小愿望,拖著不適的身子參加宴會,胡惟晴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不管怎樣,一定要讓艾力同意出席,不過現(xiàn)在她改變主意了。
“朱萸,你要是真的不舒服,就不要去了,反正有的是機會可以看見明星球員……”
“我可不只是為了你,”朱萸看向艾力,溫柔地說:“你不去的話,老板一定會不高興吧?別為了我和頂頭上司鬧得不愉快!
艾力一時哽咽,幾乎說不出話,等平復(fù)了激動的情緒后才說:“不過你要是身體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讓我知道,別硬撐好嗎?”
“那當然,我這個人的身體這么嬌貴,怎么可能虐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