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早晨很熱鬧,每一天幾乎都是在小孩子的吵鬧聲中揭開序幕的。
劉家一共有八個人,上有劉若鈞的爺爺劉順國、父親劉大威,母親吳明華、兄長劉若濱和大嫂許秀芳,下有劉若鈞的侄子劉威凱和侄女劉詩云。
以前劉若濱還沒娶妻生小孩時,劉若鈞是住在家里的,但后來家里又多了兩個孩子,空間越來越窄,她讀書怕吵,就獨自搬到外頭住了。
不過她還是常;丶页燥垼松钯M節省一些,和家人的感情也不會疏遠。
她一進門,就聽到兩個小孩在吵架。
她上前了解情況,發現兩個小鬼竟然為了誰先刷牙吵成一團,她靠在門口,假裝兇惡的斥責,“你們兩個再吵,等下就自己搭公車去學校!
不過,她這姑姑裝恰北北其實是沒作用的,這兩只小鬼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們老媽。
兩人仍繼續推擠,誰也不讓誰。
“吵什么吵?”
一個聲音傳來,兩只小鬼馬上安靜無聲,一個跑去洗臉,一個繼續刷牙。
劉若鈞一直覺得很奇怪,她大嫂的叫聲一點也不兇惡,反而可以說是很溫柔的,可不知為何,那兩只小鬼卻一直把他們娘的任何話語奉為圣旨。
不過,她現在一點也不想研究這個問題,她只想早點送兩個小鬼去學校,然后回家洗澡睡覺。
平常其實都是他們老爸送他們上學的,但因為她大哥出差到日本去了,大嫂上班的地方又是反方向,所以就由她這個上大夜班的姑姑代勞了。
不理會兩個小孩,她兀自走到廚房坐下,盛了碗稀飯吃著。
老媽很傳統,每天早上還是親自起床準備早餐,對她來說,孩子們吃得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比起一般不愛下廚的女性,吳明華是那種做家事做得很甘之如飴的傳統女人。
老爸以前是公務員,現在退休了,除了偶爾帶著老媽出國旅行,大部分閑來無事就會到樓下的大樓管理處泡茶,是很熱心公益的社區義工,還參加社區巡邏隊。
“媽,爸呢?”
“陪你爺爺去醫院做檢查。”吳明華把碗洗好放回烘碗機里后,也跟著坐下來,“昨天你爸遇到了一個老朋友,說他們公司有缺文書人員,問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
以前老公讓女兒學柔道,吳明華就一直很反對,但老公以學武術能防身為由,讓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那并不代表吳明華能接受女兒跑去當保全人員,怎么說那都是有危險性的工作,萬一遇到壞人,又萬一不小心弄破相了,或者傷了身體,那可不得了。
天下父母心,尤其是當母親的,莫不是希望兒女可以安安穩穩平平安安。
“媽,我知道您在擔心什么,但我保證您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凈思顏醫美的工作環境很好,出入都是上班族,保全工作無非就是巡邏,不會有大狀況。”
“話是那么說,但如果你交了男朋友,對方家長問起你的工作,怎么安人家的心呢?”
“我不是還沒有男朋友嗎?!您操心太早了!
“說什么你都有話辯解。”
劉若鈞起身,走到母親身旁,摟住她的肩膀,撒嬌地說:“好啦,我答應您,上班的時候會比平常小心好幾倍,好不好?好不好?”
當長輩就是這樣,孩子一撒嬌,就心軟了,跟孩子爭,長輩永遠都是輸家。
“不好又能怎樣?你就會乖乖把工作辭了嗎?”吳明華嘆著氣說道。
三天兩頭都要被叨念一回,劉若鈞其實也是會怕,好在兩個小孩準備妥當了,小鬼一出現,老人家就沒空管大人了,她也因此得救了。
凈思顏醫美集團業務部總監辦公室里,氣氛火藥味十足,由于隔音設備不錯,里頭的怒吼傳不出這個房間,所以,沈嘉亦才會有恃無恐地咆哮——
“不過就是個雜種,為何我們得配合他的步調,還得對他鞠躬哈腰?!我呸!”
沈嘉亦,凈思顏醫美集團董事長瞿海濤的外孫,目前位居凈思顏醫美集團開發部總監一職,完全是個靠關系進公司的無能力者。
他仗著自己是瞿海濤的外孫,在集團里大擺高姿態,以為瞿振堂過世之后,他便能穩當成為瞿海濤的唯一繼承人,現在瞿振綱突然成了他上司,他自然不開心。
不開心的不只是他,還大有人在,另一個,也很不爽有人職位高于他,而且對方還是私生子。
“瞿老頭就是怕瞿家的一切落入我們手中,才故意找那臭小子回來管理公司!
說話的是沈嘉亦的父親沈世一,瞿家大家長瞿海濤的女婿,目前擔任業務部總監,一直覬覦瞿家的家產,一心想靠妻子瞿鳳鑾奪取凈思顏醫美集團的掌控權。
前任執行長退休,瞿振堂過世,他以為就算當不了凈思顏醫美集團的董事長,也應該可以坐上執行長的位置,結果事與愿違,瞿海濤把瞿振綱找回來了!
從得知瞿振綱即將接掌凈思顏醫美集團后,他每天都坐立難安,深怕好不容易打下的一切,會因為瞿振綱的出現搞砸了。
“可我聽說是舅媽的意思。”
“江春陵打著什么主意你會不清楚嗎?不就是困獸之斗,她就是怕自己在瞿家會落個一無所有,才會提議讓瞿振綱回來,可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再精,我也不可能讓她如愿的!鄙蚴酪话岩环莺窈竦馁Y料夾拿在手里,唇角露出一抹詭譎笑意,“就讓瞿振綱去當炮灰吧,一個不被底層接受的執行長,你覺得那個位置他能坐多久?”
“爸手上拿的是?”
“一堆不聽話的人的名單,我打算讓瞿振綱去當那個壞人,最好是引起反彈,只要弄到眾怒人怨,他的日子就不會太好過了!
“等等我拿給他!
沈世一把資料交給兒子,并且拍拍沈嘉亦的肩膀,笑說:“要沉住氣,雖然那小子的存在的確礙眼,但是只要我們父子一條心,一定可以把他踢出去!
沈嘉亦這時臉上才露出一點笑容,“那是無庸置疑的。”
只是,他那口氣還是順不下去,一想到自己要受到一個血統不良的瑕疵品管控,他心里那把無名火就不斷竄升。
“媽為何不去找外公說說,就算不是我接管公司,至少也應該是爸您啊,再怎么說,您也是長輩,讓您在血統不良的瑕疵品底下工作,真的說不過去!”
“放心,你媽說她會再去找你外公說說的。”
“外公太偏心了,說他疼瞿振堂還說得過去,對瞿振綱也那么好,舅媽就真的忍得下那口氣?到底那是破壞她家庭的女人生的雜種!”
“我說了,她只是在做困獸之斗,我們只要專心對付瞿振綱那小子即可,只要沒有那小子,江春陵就玩不出花樣了。”
兩父子不斷發牢騷,算計,直到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兩人停下對話,門外的秘書得了允準推門進入,恭敬告知,“執行長要開始巡部門了!
“走吧。”
再不滿,各部門最高階主管陪同執行長巡視部門,用意是在向公司員工介紹新官,也讓新官熟悉各個部門,這是無法推辭的工作,所以兩父子也只好暫時妥協配合了。
辦公室一向都是八卦傳遞區,上班煩悶時八卦可以解解悶,不管男女老少,一有八卦,就會常常有人趁機會交頭接耳。
新任執行長的消息一早就成了整個凈思顏醫美上下樓層的熱門話題,每個樓層的茶水間都有不少人在討論。
“你們看到了嗎?新任執行長簡直帥得太沒天理了啦!”
“可不是,光打了個照面,我的三魂七魄都差點飄散了!”
花癡,一向就是女人的專利,不管已婚未婚,只要有賞心悅目的,有值得產生綺麗幻想的,不花癡一回,著實可惜。
“可是他的存在不是一向是個不能說的秘密嗎?怎會突然就坐上執行長的位置了呢?我聽說……他一直被流放在美國……”說話者越說越小聲,深怕被聽到就要回家吃自己。
但每個人雖怕還是管不住嘴巴,訊息不斷涌出。
有人說:“聽說是瞿夫人建議讓執行長回來的。”
“這回,是庶子扶正當太子了是不是?”被古裝電視劇影響很深的年輕女職員說。
“但讓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坐上高位,甚至當準繼承人,瞿夫人情何以堪!”女人還是同情弱者,哪怕這個女人并不是真正的弱者,但論起元配與小三,小三還是被唾棄的。
“那可就難說了,如果不讓庶子回來,瞿夫人喪夫又喪子,在瞿家恐怕也沒有立足之地,放手拼搏一場,說不定,還能穩坐太后的位置!
“喂!喂!快別說了,上面要巡部門了!快回座位去!”有人匆忙跑進茶水間,宣布了這個最新消息。
茶水間的人瞬間一哄而散,大家倒也不是怕被“當”,多半的人是希望可以多看一眼那位新上任的高富帥,更多的是,希望能在轉瞬間受到青睞,那就飛黃騰達了。
新官上任,認識工作環境自然是免不了,但身旁陪同的多半是瞿鳳鑾夫妻的人馬,從那些人嘴里聽到有關公司的一切,瞿振綱都打了折扣。
早在巡視各部門之前,他就讓王強把所有資料都整理齊全,哪個部門有哪些重要人物,有哪些肯為公司賣命的,又有哪些成天只會混水摸魚的,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當巡視完部門之后沈嘉亦把一些有爭議的人員名單交給他的時候,他只是在心底冷冷一笑,卻沒打算順了沈嘉亦的心。
他知道沈嘉亦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讓他擔任壞人的角色,借他這把刀殺人于無形,而且名單上的人,大部分都是不配合沈家父子而被視為眼中釘的人。
所以他沒打算開鍘,反而想給那些人機會。
給他們機會,有可能會有所改變,所以他不會先入為主的判那些人能力不足的罪名,而是準備給所有人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
例如,若是業務部門的,做不出業績,會給出兩三個方案讓那些人選擇,調到他們自行選擇的部門重新學習,若再不適任,才會請他們離開,這樣一來,不至于馬上把人心搞得浮沉不安,也可以適才任用。
另外,開發部門得拿出實際開發成績,分成幾個小組,各自開發出同類性質的產品,以業績銷售量來制定薪資,替公司賺錢的,自然也不會被公司虧待。
一上任,他便作出了這些和過去大相逕庭的營運方針,馬上就引起不小的反彈,尤其是那些走后門的空降人員,一聽到這消息就開始急了。
瞿鳳鑾是董事,她的丈夫沈世一掌管業務部,她的兒子沈嘉亦掌管開發部,但兩人都不是那方面的專業人才,自然是急了。
兩父子把這些事情告訴瞿鳳鑾,結果,瞿鳳鑾就派人把瞿振綱叫到會議室了。
其實,他是可以不理會的,瞿鳳鑾雖然是董事,但除了參加股東大會,并不能干預公司的營運,就算想弄走他,也得通過董事會才能做準。
但他還是賣給了她一個面子,因為他稱她一聲姑姑,到底還是有血緣關系。
會議室里頭不只瞿鳳鑾一個人,還有沈世一和沈嘉亦。
“請問找我來有什么事情?”
說是姑姑,但以前瞿鳳鑾曾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存在就是瞿家的一個恥辱,所以要他在外面不要叫她姑姑,那之后,姑姑一詞,他便再也叫不出來了。
沈嘉亦更別說了,國中時,在學?偸腔锿蝗喝讼氚粤杷磺傻煤,他這人吃軟不吃硬,又恰巧有一群很挺他的好同學,結果反而是沈嘉亦被電得哇哇叫,還常跑到他媽面前告狀。
那之后,瞿家上下就說他是頑劣分子,不適合待在瞿家方圓百里,加上瞿夫人江春陵一直很忌憚他的存在,于是,他便被放逐到國外了。
爺爺給他的命令就是,書必須多讀,而且除非爺爺同意,否則不可踏入國門。
他也算聽話,卯起來讀書,把阻力當助力,反正有錢讀書又沒人約束,日子倒也過得十分愜意,因為自在又煩惱少,書相對讀得不錯。
“你為何要把公司搞得雞飛狗跳的?”瞿鳳鑾盛氣凌人的說。
小時候都沒在怕,現在自然更不可能被瞿鳳鑾的盛氣凌人給嚇倒。
“我不太明白瞿董事的意思?”
“你不要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你只管清除黑名單上的人就好,其他人不要妄想亂動!”
好笑!
有時候瞿振綱會因為自己這個姓氏感到羞慚,他可不認為有錢就有腦,有錢沒腦的太多了。
沈世一就是無腦的人,沈嘉亦也是。
但他無意挑起事端,“在凈思顏醫美,我希望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只要是有能力又有向心力的人,自然會被留下來。”
“你就是決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執行就對了是不是?!”瞿鳳鑾神色很難看,完全被激怒了,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渾身是針的刺猬。
但她又何時不是刺猬了?從他知道瞿鳳鑾這個人以來,她一直都是那樣易怒又反覆無常。
“為了讓集團營運績效有所成長,很多事情都是勢在必行,跟您解釋這么多,是因為您是長輩,但就工作而論,我不需要向瞿董事交代任何事情,若您覺得我的處理有不妥之處,請到董事會彈劾我,若是董事長親自下達命令要我停止,那我會停止的,若您沒其他事情要討論,我還有事情要處理,不陪您了。”
昂然轉身,他清楚,此刻瞿鳳鑾的臉會有多猙獰,但,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法讓所有人都滿意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