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蒙居高臨下地睨著她,然后轉(zhuǎn)身睞向法蘭克,也就是妓院的老板。
“你在哪里發(fā)現(xiàn)她的?”席蒙問。
“那天她在柯芬園的市場閑晃,我發(fā)現(xiàn)后便將她帶回來!狈ㄌm克心虛地回道。
“你說,她就是從碼頭逃跑的中國女奴?”
“是、是的!
事情是這樣的,前幾個月席蒙底下的商隊從中國帶回了幾個奴隸,結果這些奴隸在商船靠岸,一上碼頭之后便借機逃跑。
也是拜這件事之賜,他巧妙加以利用,親自上門給了沃斯;魻柼匾粋難堪,假稱憑空冒出來的莉莉就是逃跑的女奴之一,把沃斯這家伙搞得天翻地覆,還賠了一座莊園和一艘商船。
思及此,他免不了又要替沃斯的愚蠢嗤笑一聲。女人之于男人不過是調(diào)劑身心罷了,何必做到這種程度,真是夠蠢的了。
不過也好,因為此事,他從中尋得的樂趣多到數(shù)不清。身為霍爾特家族的世仇之子,他非常樂意找沃斯的麻煩,讓他日子過得不舒心。
但那也僅止于對付沃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假借這個名義,在他眼皮底下干些愚蠢的事情。
為了求生存自愿接客的妓女并不違法,但如果是逼良為娼,到時真要鬧出事情,絕對會很難看。
碧亮的藍眸一轉(zhuǎn),席蒙慢條斯理的抽過馬夫手中的馬鞭,放在手上掂量。
“法蘭克,當初你欠了一屁股賭債,來找我抵押借款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什么?”席蒙嘴角彎起,眼眸低垂,修長的指尖滑過黑色馬鞭,俊容在昏暗的燈光照耀下,非但沒有柔和感,反顯一絲邪魅的陰沉。
他是一個充滿致命誘惑,卻又相當危險的男人。潔兒瞅著,纖細的喉嚨吞咽了數(shù)下,再一次在心底下此定論。
別說是潔兒,就連法蘭克這個大男人都明顯在發(fā)抖,臉上的肥肉顫動著,目光充滿驚懼。
“我說……請您容許我繼續(xù)經(jīng)營妓院,我會讓它為您賺進大把銀子!
“然后?”席蒙稍稍揚起眼角,藍眸幽冷地橫睨。
“我保證,絕對不會替您惹來任何麻煩!狈ㄌm克的聲線明顯在抖。
“隨便從街上把人拐騙進妓院,東窗事發(fā)后還想欺騙我,說她是從我船上逃走的女奴,你這算不算是替我惹麻煩?”
聞言,法蘭克面色驚駭大變!肮舸笕恕
咻!馬鞭在空氣中畫出一道凌厲的黑色線條,當席蒙揮出去的手再優(yōu)雅萬分地收回來,法蘭克的臉上已多了一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啊!”潔兒雙手掩嘴,背脊涼透,一股寒顫漫過全身。
“那些私逃的中國奴隸早已經(jīng)全數(shù)抓回來,你把我當傻瓜嗎?”席蒙將馬鞭還給馬夫,昂起瘦削的下顎,冷冷睞著連痛都不敢吭聲的法蘭克。
“我很抱歉……”法蘭克撫著血流不止的臉頰,躬身道歉。
“你只要放我走,根本用不著傷人!睗崈杭拥奶饋。
“你不是要我?guī)湍銌幔吭趺船F(xiàn)在反過來替他求情?”席蒙嘲弄地揚唇。
他投資的產(chǎn)業(yè)太多,酒館、俱樂部、上流或低下階層的妓院,如果他做事不夠狠,哪可能制得住這些龍蛇混雜的手下?
這個東方女人剛才明明一副恨死了法蘭克的模樣,見到法蘭克受傷卻急著指責他,心腸未免也太軟了。
“我只是要你幫我逃走,沒有要你動手傷人!庇U了一眼滿臉是血的法蘭克,潔兒心中一顫,音量不自覺地減弱許多。
“你以為我是在幫你討回公道嗎?”席蒙笑她天真!拔抑皇窃诮逃栁业紫碌娜。”
“那我可以離開了吧?等我離開后,你想教訓誰就教訓誰!蓖∶绤s冷酷的男人,潔兒害怕極了,只想快點遠離這一切。
盡管這個藍眸公爵對她來說,有一種無法形容,強烈又巨大的影響力。
席蒙同樣注視著潔兒蒼白的臉,一些不該產(chǎn)生的思緒在腦中旋轉(zhuǎn)。
該讓她走嗎?或許他應該強橫的將她帶回去……然后呢?
一連串反常的念頭閃過腦中,席蒙擰起眉心,連自己都感到荒謬可笑。
他從不把多余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今晚是怎么了?只因為她有一張美麗的東方臉孔?
盯著她細致光滑的臉蛋好片刻,席蒙面無表情別開雙眼,吩咐法蘭克:“把她的東西還給她,讓她走!彼麤Q定讓這個僅有一面之緣,就嚴重影響他判斷力的女人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法蘭克不敢不從,即刻就讓一個妓女拿來潔兒的隨身物品,潔兒神色匆匆地伸手抓過袋子,忐忑不安的瞅向席蒙,后者也目光炯亮的注視她。
“你可以離開了!毕衫淅涞恼f。
那雙美麗的藍眸看似冰冷,卻藏著一抹孤寂。
他貴為公爵,想必什么也不愁,那抹孤寂又是從何而來?
噢,余潔兒,你瘋夠了嗎?沒錯,這陰沉冷酷的男人是救了你一命,但是清醒一點!不要受到任何動搖。
潔兒對自己這樣警告,卻在看見他藍眸一閃,俊美的臉龐勾起邪惡的弧線時,她呼吸莫名的一窒,一個失神手滑,那只隨她一同穿越來此的環(huán)保袋驟然落地,幾樣東西滾出來。
席蒙冷峭的眸光往下一探,突然怔住,高壯的身軀靜止不動。
一朵花瓣閉合、半枯萎的黑色郁金香,與一只純銀懷表躺在袋子旁。
潔兒察覺到他的異狀,心底飛過一抹很糟的預感,才想蹲下身,將郁金香與懷表連同袋子一起撿起,一只強壯的手臂已經(jīng)探過來。
下一秒鐘,那朵神秘冷艷的黑色郁金香,已握在席蒙的大掌之中,修長的指節(jié)執(zhí)住花柄,如冰的藍眸凝注黑色花瓣。
她清楚看見,他冷酷的表情微變。她心跳怦然,有種直覺要她快點逃開,但是身體卻因為他眼底的驚艷光芒,完全僵住無法動彈。
那是近乎迷戀的眼神,融化了藍眸的冰冷。像他這樣的男人,竟也有這般神情,她一度以為自己看走眼了。
那不過是一朵郁金香罷了……噢,慢著!她終于了解,何以席蒙會如此震懾。
就算她的歐洲史再怎么淺薄,也曾聽阿姨提過,遠在十六世紀時,歐洲人就為郁金香瘋狂,而且是現(xiàn)代人所無法想象的瘋狂!
在當時,甚至有人用一桶金子交換可以栽種出特殊色澤郁金香的鱗莖,郁金香成為一種身分的代表,無論是王公貴族或富商,人人都爭相尋求品種特殊的郁金香。
十九世紀的歐洲人依然為郁金香傾倒,尤其是皇室貴族們,他們花大錢養(yǎng)園丁,讓園丁培育出各種花形特殊色澤獨特的郁金香,好在社交圈出盡風頭。
郁金香無疑是最值錢的花卉,只要可以種出獨一無二的品種,想要一夕致富絕對不是夢。
“這朵郁金香,你是從哪里弄來的?”席蒙的目光從花瓣上揚起,炯炯的注視她。
“我……”她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在顫抖,心跳因為他太過深邃的凝視而失速。“那是我的。”
“你的?”席蒙瞇起眼,那模樣性感得不可思議,俊美中包藏著女人無法抵擋的邪氣。
“是。那是我從家鄉(xiāng)帶過來的!彼龥]說謊,這朵“夜后”郁金香還有袋子里的種子和鱗莖,全是從二十一世紀一起與她穿越時空,來到此處。
席蒙看她的眼神起了變化,多了幾分玩味與估量,他又攤開左手心,里頭躺著方才一并撿起的純銀懷表。
“這懷表也是你的?”
“不……是的!彼仁欠裾J,后又生硬的改口。
“你說謊!
潔兒心口猛然一跳,不懂席蒙為何會突然指責她。
席蒙垂下眼瞼,令女人忌妒的長睫毛在深邃的眼窩掩出兩排扇形黑影,他的長指尋至了懷表側邊的小按鈕,輕輕一壓,表殼彈開,純銀內(nèi)而刻繪郁金香的圖騰。
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那郁金香圖騰以及上頭刻下的人名縮寫,在她穿越之前,根本不存在!
噢天!這是魔法還是某種古怪的巫術?莫非是這懷表帶她穿越時空,來到十九世紀的倫敦?
“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藍眸瞇得更緊,席蒙的嗓音沉了好幾度。
“什么?不……不!這太荒謬了!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這上面刻的,是我名字的縮寫!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名字的縮寫!”潔兒心慌大叫,在他嚴酷的審視下,神情顯得有絲狼狽。
“你不知道?但是倫敦的人都知道,我一直在找能種出獨特郁金香的球根。”席蒙挑起一抹冷笑。
全倫敦的貴族對郁金香都著了魔似的入迷。
如今的荷蘭靠著出口郁金香到美國,創(chuàng)造可觀的收益,歐洲貴族們依然對郁金香情有獨鐘,時不時舉行郁金香花卉大賽,展出他們四處收購的獨特花種,借此滿足他們的虛榮心。
更別提維多利亞女王打算在今年夏天,在宮廷中舉行郁金香展覽,屆時所有王室成員與貴族都會出席,又是一場借由郁金香爭奇斗艷的貴族競賽,沒人想成為輸家,丟光顏面。
他不僅要贏得這場宮廷競賽,也想借這個機會,開拓郁金香對外出口的貿(mào)易。
只要可以培育出獨一無二的郁金香品種,他便可以稱霸英倫的郁金香市場,更能證明并非只有荷蘭才能栽種出完美的郁金香。
“那……不關我的事!彼麆菰诒氐玫哪抗馐谷诵捏@,潔兒愕然的搖動細頸,胸口如卷起層層浪濤,劇烈的起伏著。
席蒙走近她,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發(fā)涼的下巴,陰冷的藍眸釘住她的目光與心神。
“女人,你的名字?”他的氣息濃郁充滿侵略性,滲入她每個張開的毛細孔。
“……潔兒。”
然后,他的目光往下掃,如無形的火焰,一路燒過她的頸子、鎖骨,最后停留在翻騰的胸口。
她的呼吸短暫停止,胃整團糾結在一起,抽筋似的悶痛著,就差那么一點點,她幾乎要開口求他把目光移開。
漫長如一世紀之久的幾秒鐘終于過去,當席蒙凝滯的目光開始上揚,潔兒露出如蒙大赦的神情。
但是下一秒鐘發(fā)生的事,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席蒙掐住她的下巴,湊近輕顫卻又悸動不已的她,挑起嘴角,似笑非笑的宣布:“我改變主意了,你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