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面包店快打烊了,只剩員工們跟老板收拾東西。
“嘩……這件漂亮,美樂,挑這件禮服好了。”王姨幫查美樂挑選婚紗。六月二十六日是美樂結(jié)婚的大日子,王姨把美樂當(dāng)自己女兒看待,她們窩在柜臺討論禮服樣式。
“可是,這件進(jìn)口禮服那么多蕾絲邊,看起來好累贅,價錢還貴那么多……”美樂猶豫著。
“拜托,”王姨掐她!敖Y(jié)婚是女人的大日子,干么?貴就貴啊,你又不是花不起,這兩年幫老板賺那么多錢,值得穿貴一點!蓖跻挑茏谝慌缘睦习濉!袄习,我說的對不對啊?”
卓千尋笑得很尷尬!八┠募己,讓她決定。”
“真的要租這件嗎?”禮服很美,可是……價錢超級貴。
“就是這件才漂亮啦,不信問年輕人,u瑄,你過來。”
正在擺面包的郭瑄瑄,踩著馬靴,答答答走近柜臺,看看型錄。
二十歲的郭瑄瑄,留著時髦俏麗的短發(fā),瓜子臉,愛化煙熏妝,容貌亮麗,身材高姚纖瘦,是千樂面包店的店花。她走來,倚著柜臺,涂著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敲了敲型錄。
“王姨,這不適合美樂姊嘛。美樂姊是賢妻良母型的,你讓她穿這么低胸又一堆蕾絲,她會別扭啦!”
“就是啊!泵罉分秉c頭!斑是瑄瑄懂我,我不習(xí)慣這么暴露的!
瑄瑄瞄向老板,揶揄道:“而且美樂姊要是穿這么低胸的衣服,老板會生氣的喔。”
“他才不會呢。”美樂臉紅。
郭瑄瑄糗他們!袄习澹罉锋⒋┻@個低胸禮服,你不會介意嗎?你老婆會被看光光喔!”
說完,大伙都笑了。
卓千尋板起面孔!安灰诘昀镏v這種事,不像話!
一會兒后,打烊完畢,招牌燈熄滅。
郭瑄瑄跟王姨還有面包師關(guān)少杰,在門口向老板和老板娘道別,美樂包了一大袋沒賣完的面包給他們帶走。
“辛苦嘍,明天見!彼壳R在外頭的廣告架搬進(jìn)店里!昂芡砹耍氵要留下來嗎?”美樂拎出車鑰匙,問卓千尋。
“今天我睡店里好了,我想整理考察回來的資料。”店后的儲藏室,放有簡單的折疊床。
“好吧,那我先回去,你不要太累了。”美樂上車,離開。
卓千尋目送她,汽車消失暗巷,他仍依依不舍佇立店外。他等待著,遲遲不回店里。約過了十多分,寂寥小巷,響起答答答的高跟鞋聲。一會兒,郭瑄瑄高挑苗條的身影,拐出暗巷,現(xiàn)身店前,和卓千尋對望。
卓千尋讓瑄瑄進(jìn)店里,按下開關(guān),鐵門降下。
“你什么時候才要跟她說?”郭瑄瑄面色冰冷,質(zhì)問卓千尋。
卓千尋很為難,支支吾吾地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看你根本不打算說。都要結(jié)婚了,還不攤牌?你說你跟她是親人,你愛的是我,我看你根本在唬我!
“不是,我對你是真心的!”
“真心個屁!”她抓起柜上咖啡杯擲向他,他避開,杯子碎在地上。“卓千尋,你跟我好了一年多,然后就打算跟你的女人去結(jié)婚,那我算什么?玩玩的?”
“我不是在玩,我是認(rèn)真的!
“那立刻打電話跟她分手!”
“她幫我很多,對我家人也很好,這家店不能沒有她!
“店的客人我熟,店的運作我也會,怕什么,沒有她換我?guī)湍。?br />
“面包的部分都是她在負(fù)責(zé)……”
“廚房的事,關(guān)少杰都會,要是口味做不出來,大不了,再請個更厲害的面包師父。你不是都有配方資料嗎?換誰都行。還是你覺得我能力沒她好?我不能幫你?!”
“瑄瑄……”
郭瑄瑄尖叫。跺腳。氣哭了。“我受夠了!我還要幫她挑禮服。這會不會太荒謬了!”她蹲下,痛哭!澳惆盐耶(dāng)白癡……還是你以為你結(jié)婚了我們還能繼續(xù)……”
“是我不好!弊壳けё∷瑩г趹牙锖!拔視鉀Q,真的,最近剛好妹妹生孩子,不是提出來的時機(jī)!
“這時機(jī)不對,那時機(jī)也不對,到底什么時機(jī)對?”郭瑄瑄抬起臉,淚汪汪地看著他。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卓千尋一陣揪心。他的確愛這個少女,喜歡她鮮明的個性,喜歡她和美樂截然不同的狂野氣質(zhì)。美樂如果是一杯溫水,郭瑄瑄就是嗆人的龍舌蘭,他難招架,他上癮了。
“我會想辦法的,你再忍一忍!
“你弟呢?他對你結(jié)婚這件事也沒意見?”
有次,他們?nèi)リ柮魃斤埖暧臅,從飯店出來,撞見卓帝一跟一群人在飯店酒吧談事。?dāng)時,卓帝一木無表情地和哥哥點個頭,沒多說什么。
“他沒說什么嗎?他都沒問我們的事?”郭瑄瑄很好奇,現(xiàn)在哥哥要結(jié)婚了,還有個小女友,卓帝一的心態(tài)又是什么?
卓千尋苦笑!拔业苣苷f什么……我知道我不對,我一定會找機(jī)會跟美樂說的,好不好?”他也怕弟弟說出去,所以這段日子對弟弟特別好。
郭瑄瑄嘆息!叭绻认蔡l(fā)出去就來不及了……”
結(jié)果,郭瑄瑄錯估卓千尋的勇氣。
四個月匆匆過去,五月初,婚期逼近,喜帖都發(fā)出去了,卓千尋都還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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艷夏午后,突然烏云密布,西北雨快來了,云端遠(yuǎn)處,雷聲轟轟,恰似美樂這幾天的心情,郁卒到極點。原本歡歡喜喜籌備婚禮,當(dāng)六月新娘,誰知道都被卓帝一那不上道的家伙毀了好心情,他好膽,竟敢不出席哥哥的婚禮,豈有此理!
在清幽的小巷咖啡館的露天座位,查美樂氣沖沖地跟媽媽訴苦。
“自己的親哥哥結(jié)婚欸,他竟然不去。”
“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那位大作曲家,不是一直都沒把你放眼里的嗎?”媽媽冷笑!斑@也難怪啦,你瞧你,還沒結(jié)婚就一天到晚為他們家做牛做馬,人家當(dāng)然看輕你。”
“媽,你說他是不是很過分?親哥哥結(jié)婚,親友全出席,他說他不想?yún)⒓。如果有事那就算了,問他為什么,他說我們訂的餐廳不喜歡?豈有此理!”
“很好笑欸!眿寢尷湫!澳憧茨悖畠喊,這幾年,我聽你抱怨那個卓帝一聽到膩了,他真厲害,這世上,竟有我女兒搞不定的人!边以為美樂人見人愛呢!
“媽,要怎樣才能說服那個討厭鬼?你幫我出點主意!
“干么說服?不來就算了,結(jié)婚有什么大不了,你真丟臉,還沒嫁過去就已經(jīng)整個人貼上去了。我越來越覺得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卓家的女兒。卓千尋的事業(yè)也是你搞出來的,你有沒有那么萬能?我花錢養(yǎng)你,結(jié)果你卯起來養(yǎng)人家一大家子,賠錢貨!
“媽,我給你的生活費也沒少過啊!
“你啊,你真是太好用了……”
“做一個有用的人,才值得人家愛嘛!
“但是一個太有用的人,就容易被利用被傷害!
“好了好了,不跟你說,聽你說話我頭好痛,頭都暈了!
“我才頭暈,你跟小時候一模一樣,骨子里就是笨又蠢!
美樂癟嘴。唉,媽總是沒有一句好話。她都還沒抱怨過癮,媽媽搶了先機(jī),又開始她的陳年抱怨了——
“我意思是,女人千萬不要為愛付出那么多,看看我的下場……為你爸……結(jié)果呢?他毀了我……”
把老媽送回家,美樂頭痛欲裂,聽太多抱怨,心情更悶。天氣又很應(yīng)景地一片陰灰,嘻,美樂邊開車邊嘆氣。
卓千尋打電話來,他一大早就去說服弟弟。
“怎樣?他會出席嗎?”
“他說他對婚禮這種無聊的事沒興趣。”
“這跟興趣無關(guān)。”
“算啦,他不來也無所謂。”
“是無所謂,只是我覺得很嘔,好像他不看好我們的婚事,他也不尊重我。難道我過去對他不夠好嗎?還是他對我這位未來大嫂有意見?”
“美樂,我知道你委屈,你別氣,我再跟他溝通……我還有事,晚上說。”卓千尋急著掛電話。
美樂一把火燒得正旺,加上媽媽吐了那么多怨氣,她現(xiàn)在活像個引燃的炸彈,憋不住滿腔怒火,直接打電話給卓帝一。
“喂,我查美樂!
“噢!
“方便講話?”
“可以!
“方便告訴我你憑什么可以這樣無理又自私嗎?”
“……我的自由,我高興!
“那么方便讓我知道,讓你哥哥為難讓我生氣是高興在哪嗎?還是你天生以激怒人為目的?還是我查美樂哪里讓你不爽?這幾年我受你的氣還不夠?只是婚禮請你出現(xiàn),就算表演一下親友和樂融融,也委屈你大爺嗎?你這么了不起?你是什么東西!只是出席婚禮,祝福哥哥,這么委心?”關(guān)樂對他吼,自私的混蛋!
他緘默了一會兒,才說:“我不覺得有什么好祝福!
“什么?!”
“又不是結(jié)婚就會白頭偕老,李宗盛那首《陰天》聽過嗎?結(jié)婚這種事越低調(diào)越好,免得以后離婚,很難看。”
美樂怔住,改變主意了!澳銊e來,你千萬別來我的婚禮,你一定會給我?guī)硭ミ\!标P(guān)手機(jī),扔一邊。
可惡,那家伙別來好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算了,只要她跟千尋相愛就好了,就當(dāng)沒有卓帝一這個討厭的人。
手機(jī)響,瞧一眼,是千尋。美樂按下接聽鍵。
“喂?”
“……千尋……再緊一點,我要你抱更緊……嗯……”電話彼端,是很耳熟的女聲,聽得出那邊正在進(jìn)行一場性愛,伴隨男人亢奮的喘息。
美樂刷地腦子一片空白,機(jī)械性地開車,一邊聽著那邊激情的歡愛,思緒混亂,這是……歡愛聲,足足有五分鐘多,結(jié)束做愛,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正在苦苦哀求薔。
美樂聽著,心臟咚咚地重?fù)粜乜,那是卓千尋的聲音?br />
“瑄瑄……求你不要哭了……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也不能對不起她,她沒做錯什么啊……”
“所以結(jié)婚后還要我背著她跟你來往?我從第三者變成情婦?”
“瑄瑄……”
“卓千尋,你太懦弱了,這是我們最后一次做愛,我會辭掉工作!
“別這樣……我沒辦法沒有你,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那她呢?你也愛她嗎?你同時愛兩個女人?”
“我跟她不是愛情,我不想辜負(fù)她,我的事業(yè)是她做起來的……”
“是,她能力好,我呢?你認(rèn)為我只會跟你在床上搞?”
“干么這樣說,我們是真愛!”
“既然是真愛,跟你結(jié)婚的人應(yīng)該是我!”
“瑄瑄……”
美樂雙手顫抖,心跳激狂,握不穩(wěn)方向盤,眼前風(fēng)景也模糊了。
她呼吸困難,也看不清楚來車,覺得忽然跟這世界格格不入,一個失神,撞上旁邊來車,車子失速,原地打轉(zhuǎn),她被沖撞力道甩得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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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卓帝一靠著舒適的單人皮沙發(fā),右手握著價值不菲的六面造型Harcourt酒杯。它從十九世紀(jì)起,就是法國皇室貴族愛用的酒器。六腳底座、厚實穩(wěn)健,握在手中,牢實得仿佛擁有征服全世界的力量。手,握得那么實;心,卻很虛。琥珀酒液,在他掌心蕩漾,書桌上,艷紅喜帖,好刺目。注目著燙金的名,凝視良久,他一個人,品味著寂寥深夜。先前,她憤怒的指責(zé),還在耳邊縈繞。
“這幾年我受你的氣還不夠……只是婚禮請你出現(xiàn)……你有這么了不起嗎?你是什么東西……”
查美樂怪他不去祝福,但是祝福兩字,多刺耳。卓帝一知道,她不會幸福的,哥哥到現(xiàn)在,都還沒解決另一個女人的問題。去參加那樣的婚禮,他怕一沖動,忍不住揭發(fā)真相。哥一直背叛為他奉獻(xiàn)的查美樂,他冷眼旁觀,畢竟與他無關(guān),但,從什么時候開始,他越來越在意?
看她傻得這么快樂,他沒來由地很為她不平。因為也嘗過,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他知道那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所以,他為那女人擔(dān)心,怕她發(fā)現(xiàn)真相承受不住;又伯她蒙在鼓里,浪費掉自己的人生。他想說出真相,又念著跟哥哥的感情,一向跟家人不親,只有哥哥關(guān)心他。
煩透了!卓帝一冷笑,凝視杯中的酒,婚禮,到底有什么好祝福?人真蠢,把愛看得那么偉大,還要借著結(jié)婚,來證明雙方的愛情。可是一旦得手,常常又親手搞砸。愛,有什么希罕的,查美樂真是笨蛋一枚。
鈴……
電話響起,答錄機(jī)啟動,哥哥急躁的聲音嚷嚷著——
“在嗎?在的話接一下電話,那個……美樂失蹤了……我的手機(jī),不知道怎么回事……”哥哥說得吞吞吐吐。“我可能不小心按到了,撥到她手機(jī)……我擔(dān)心她可能聽見什么……我聯(lián)絡(luò)不上她……可能她不想接……”
“喂!”卓帝一接起電話!澳阏f她可能聽見什么?”
卓千尋支支吾吾地說:“呃……是……唉,我也不確定……只是剛剛……”
“你跟那個女生在一起?”
“……”卓千尋沉默了,這沉默,令卓帝一目色更冷。
“你們剛剛在做什么?”
“……”卓千尋答下出口。
卓帝一冷笑。“我懂了,你們剛剛在做那檔事!
卓千尋回避話題:“我一直聯(lián)絡(luò)不到美樂……我很擔(dān)心她……她又沒回去,也沒去她媽媽那里,都凌晨一點了……”
“你是智障嗎?”卓帝一憤慨道:“做那檔事連手機(jī)都不關(guān)?!”
“現(xiàn)在不是罵我的時候,先找到美樂再說……我打不通她的電話,你要不要幫我打打看?”
“打通了要我跟她說什么?”
“我……我……”卓千尋慌亂失措。“你覺得我該說什么好?”
“這個,也許你該問問你的小女友!弊康垡魂P(guān)掉電話,想丫想,拎回桌前,坐下,重復(fù)撥打那個早就熟記在心里的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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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接電話嗎?”護(hù)士問著病床上的女人。這位小姐的手機(jī),放在病床旁矮柜,整晚震個不停。因為她眼神呆滯,表情恍惚,所以護(hù)士長特別交代大夜班的護(hù)士們,要注意查小姐的狀況。
查美樂失神地看著手機(jī),沒有要接聽的意思,也仿佛沒聽見護(hù)士小姐的詢問。
“小姐?查小姐?!”護(hù)士搖搖她身子,她才回過神來。
“什么?”
“不接嗎?”護(hù)士指著手機(jī)。
查美樂搖頭。
護(hù)士嘆息!耙灰壹胰诉^來陪你?”
查美樂還是搖頭。
“好吧!弊o(hù)士指著床頭的呼叫繩!坝惺戮屠莻叫我!
護(hù)士走了。
美樂又呆呆地躺了一陣,她的右額撞出血口,縫了十三針,未來,將在眉上留下六公分長的疤痕。右踝韌帶受傷,會有一陣子行動不方便。還有,車子撞壞了,幸運的是,對方車主沒跟她計較,還主動送她到醫(yī)院。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只要敷藥就行了,但是醫(yī)生堅持要住院三天,觀察有無腦震蕩現(xiàn)象。奇怪,這么多皮肉傷,她卻不覺得痛。
傷最重的地方,醫(yī)生卻沒治好。破裂的心,在夜里敞著傷口。
美樂伸長手,拾來不停震著的手機(jī)。
有十多通都是卓千尋打的,F(xiàn)在,不斷打來的,是他弟弟卓帝一。
握著不斷震動的手機(jī),美樂腦袋一片空白。
回想車禍前的事,他跟郭瑄瑄……他竟然跟郭瑄瑄……
他們幾時開始的?都在哪幽會?在旅館嗎?背著她偷情多久了?她又開始感到呼吸困難,雙手發(fā)抖,心尖銳得悸動著。手機(jī)還在震,她按下接聽鍵。
“喂!
“干么不接電話?”
她不回答。
卓帝一問:“在哪?”
“找我——做什么?”她的嗓音又干又澀,眼淚一滴也沒有。
“我哥一直在找你!彼嗔恐槊罉返那榫w,揣測她究竟知道沒有。
“為什么你哥急著找我?”
“……”
查美樂心悸,呼吸急促,口條紊亂地說:“真難得……卓帝一,你不是都不管別人的嗎?竟然會幫著你哥找我……”看樣子,卓千尋大概知道她聽見了,說不定是派卓帝一來說情的。卓千尋跟郭瑄瑄……老天,他們就要結(jié)婚了啊,婚禮就在下個月,他竟然還跟別的女人在床上激情……卓千尋把她查美樂當(dāng)什么了?把她這樣做牛做馬為他付出的女人,當(dāng)成什么了?美樂熱血沸騰,情緒很激動。
卓帝一冷冷的嗓音傳來:“沒事的話,要不要回我哥電話?”
“我沒事……”
他猶豫著,不像平日冷冰冰的口氣,異常溫柔,輕聲問:“你在哪?在干么?”
“……”
“小姐,要換點滴了喔。”病房門打開,護(hù)士推著藥車進(jìn)來!皳Q完點滴再講電話!
“你在醫(yī)院嗎?為什么在醫(yī)院?”卓帝一聽見了,口氣又急又激動。
“……對,我在醫(yī)院,我出車禍。”她將吊著點滴管的手伸出去給護(hù)士,右肩夾著手機(jī)。
她聽見向來冷靜的卓帝一,倒抽口氣,聲音變得又干又澀,仿佛非;炭帧
“你……嚴(yán)不嚴(yán)重?”
“很嚴(yán)重,嚴(yán)重得不得了!彼室馊鲋e嚇?biāo)!翱烊ジ愀缯f,我兩只腳的神經(jīng)撞壞了,以后可能半身不遂,要包尿布過一輩子……他如果要娶我,就要有心理準(zhǔn)備。”說著,胸口好悶,她嗓音更啞了。“我殘廢了,所以……我跟你哥不會結(jié)婚了……我想……你哥聽了應(yīng)該會很高興……對,他應(yīng)該會非常高興……再見。”
“等一下,先別掛……”半身不遂?卓帝一嚇壞了!澳阆葎e掛……拜托!彼l(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竟然在顫抖。“我去看你,你在哪家醫(yī)院?”
“不用了,我不想見到你們……”
“我自己過去!
“我不想見你們,你哥或你!”
“我……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
“……”卓帝一呼吸沉重,如鯁在喉。“見面再說。”
喀。
美樂不給見面的機(jī)會,關(guān)電話,關(guān)電源,她不見人。
“來,把這個吃了,會睡得比較好!弊o(hù)士溫柔道,拿止痛劑給她。
美樂吞了藥,側(cè)身,抱枕頭,縮緊身體,賴進(jìn)黑暗夢里。
她逃避,不想面對現(xiàn)實,現(xiàn)實那么不堪丑陋,認(rèn)定終生相伴的男人,竟然跟店里雇員交往。那么,他們倆,平常是怎么看她的?覺得她是傻瓜嗎?還是覺得她很好利用?仔細(xì)回想,有好幾次,卓千尋說要南下視察時,常常,郭瑄瑄也剛好有事請假。
查美樂,你真是白活了,被耍了這么久。
幫卓千尋開面包店,幫他妹坐月子請保母,為他家做牛做馬,連他弟弟的家都幫忙收拾打掃。換來的,就是這個?
如果下午沒有聽見那通誤撥的電話,她會傻傻地和卓千尋結(jié)婚,然后繼續(xù)被蒙在鼓里,繼續(xù)為卓千尋的事業(yè)打拚,替他生兒育女,為他家人做牛做馬,讓他無后顧之憂地繼續(xù)跟另一個女人逍遙快活?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她到底在干么?
這三年到底在瞎忙什么?!
她心中膽寒,太難受了,心,像被挖空了,留下個血肉模糊,空洞的傷口,在痛著。
卓帝一握著手機(jī),聽著嘟嘟的斷線聲。
他心跳如鼓,剛剛,差一點對她說出“我愛你”。
扒過亂發(fā),汗?jié)褚陆,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愛……他竟還會說得出愛這個字?
現(xiàn)在,他心急如焚,想著查美樂的狀況,她說她可能半身不遂,這消息令他瘋狂。他在客廳來回踱步。想到她渾身傷痕累累,心也千瘡百孔,正不知窩在哪家醫(yī)院里哭泣,他就惶恐得六神無主。
他要見她,非見她不可。他不能讓她就這么孤單又傷心地躺在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