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好兄弟,一聽就知道是我!鄙奂伍_心的邊說邊笑!澳愕挠贿真是道地。我還以為我打錯了呢!
“小子,你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Renee一聽他用中文交談,立刻輕拍他的手,禮貌的轉(zhuǎn)身離開。唐浩矢笑得鎮(zhèn)定,卻無法控制狂跳的心和不斷從額頭、手心冒出的冷汗。他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這絕不只是單純的問候電話。
“這幾年好嗎?”唐浩矢問。
“好。沒你在身邊制造混亂,搶我鋒頭,怎么會不好!鄙奂谓又f:“看來我也不用問你過得好不好了。”
“少損我?guī)拙渚托辛!?br />
“ㄟ,”邵嘉用爽朗的聲音說:“‘英國新聞網(wǎng)的首席制作人’,我就是看在這響鐺鐺的名聲上,才不跟你算多年不理老朋友的無情帳啊!
“她……你們好嗎?”話到嘴邊,唐浩矢還是將那個名字給吞了回去。
“老爹還可以啦!鄙奂沃浪庥兴,卻不點破。“年紀(jì)大了,心臟的老毛病常犯,以前老不按時吃藥,現(xiàn)在全部的孩子聯(lián)合起來盯,他想賴都不行!
唐浩矢喝干杯中的酒,轉(zhuǎn)身面向海,希望能藉海風(fēng)的吹拂將臉上的熱度降溫。
“ㄟ……”邵嘉停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你……打算僵持到什么時候?”
“后天吧!彼詭嫘Φ恼f。聽邵嘉發(fā)出驚訝聲,接著解釋:“后天我要到新加坡開會,結(jié)束了之后我會轉(zhuǎn)機(jī)到臺灣,停留幾天!
“那……”邵嘉對這驚人的好消息,一下子難以置信。
“但我希望在我上飛機(jī)之前,先不要告訴任何人,萬一更改行程……”
“我懂我懂!鄙奂芜t疑了幾秒,還是決定先讓他了解這邊的狀況!坝屑率顷P(guān)于燦燦,她最近有點麻煩……”
“等等!這話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在美國的寄養(yǎng)家庭嗎?”
“喔……這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 碧坪剖竸优,因為這訊息實在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電話里很難說清楚,總之她人在臺灣,而且最近出了點狀況,我希望你能回來幫忙處理。”
微涼的海風(fēng)吹得人渾身發(fā)冷,唐浩矢握住空酒杯,極力不讓自己墜入回憶的漩渦中。但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無法驅(qū)散腦海中那越來越清晰的身影。
莫非這是注定好的?否則怎會才決定回臺灣,就立刻有了回應(yīng)?
約好時間,才掛了電話,唐浩矢正陷入沉思,Renee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后,突然搭上肩的手,把他嚇了一跳。
“Sorry!盧enee似乎也被他激烈的反應(yīng)嚇到。“我叔叔,還有同學(xué),想當(dāng)面跟你道賀!
唐浩矢看著那群人,卻像是失了魂,完全沒有回應(yīng)。
“Harrison,怎么了?”當(dāng)Renee的手撫上他的臉,唐浩矢才驚覺她在面前。“你沒事吧?是不是臺灣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沒有!
“那就好!盧enee松了口氣,想拉他走回人群中!拔医榻B幾個同學(xué)給你認(rèn)識。有個我的好朋友,一畢業(yè)就去了美國,現(xiàn)在在CNN當(dāng)執(zhí)行制作……”
Renee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突然,唐浩矢停住腳步,輕緩卻堅決的拉下她的手說:“你先過去,我去拿杯酒就來!
Renee疑惑,但什么也沒多問,只是點了個頭,微笑離開。
唐浩矢轉(zhuǎn)回游艇欄桿邊,心不在焉的呆望著黑幕般波動的海面。
突然一陣暈眩,他緊抓鐵欄桿,用力閉眼,想將浮出記憶之湖水面的影子壓回夜的黑暗之中,但掀起的波瀾卻毫不留情的將他卷到更深處……
從經(jīng)過的侍者銀盤里取下一杯酒,本應(yīng)走向Renee和她那一群朋友的唐浩矢,一口喝干了酒,旋即轉(zhuǎn)身,將Renee熱切的目光拋在腦后,快步朝艙房的樓梯走去。
。
兩天后。警局門口走進(jìn)兩個身材壯碩的警察,一左一右,抓著一個大聲咆哮的中年男子。警車的燈不斷閃爍,半夜的警局一點也不比夜店遜色。
角落,燦燦低著頭微微挪動身軀,額前的長劉海遮住她半張臉,卻遮不住黑眸中蘊(yùn)藏的倔傲。她不耐煩的試圖站起,旁邊的女警立刻轉(zhuǎn)頭看她。
那純凈的臉難得浮現(xiàn)憤世嫉俗的神情。她眼中除了無辜,更盈滿憤怒。她氣阿K說謊,更氣自己輕易相信他,只要幫忙送東西就有三千的酬勞。天底下哪有這么好的事?而她竟然財迷心竅,不問受托的東西是什么,就一口答應(yīng)。萬一涉及不法,真的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一個警察拿著文件走進(jìn)來,用手指了指,燦燦立刻機(jī)警的挺直背脊。
“苗燦燦,你可以走了。”女警說。
燦燦望著門口閃進(jìn)的身影,一臉得救的表情。走出門就責(zé)備的推了邵嘉一把。
“怎么那么久啊?”
“我……有點事!币幌蛑甭实纳奂危杂种沟哪恿钊似鹨伞
“什么事?啊!你該不會讓老爹知道了吧?”
“不是。走,先出去再說!鄙奂瓮浦庾。
“我知道你生氣!睜N燦咬著唇,雙手慌張的緊握成拳!暗惚M管罵我就好,干嘛這么老實,連扯謊都不會?”
“我干嘛為了你破壞我的誠實原則!鄙奂瘟x正辭嚴(yán)的駁斥!白呃,有人在車子那等著你!
“老爹來了?噢……”燦燦扯著劉海,先瞪他一眼,隨即伸手捶打!澳氵@個呆子!我被你害死了啦……”
就算得面對地獄般的恐怖場景,燦燦還是硬著頭皮往前走。因為害怕,她很自然的放慢腳步,想利用短短幾秒鐘擬出一套完美說辭。
這時,快腳的邵嘉已經(jīng)走到停在警局外的車子旁。他一走近,車窗就降了下來。
“怎么搞的?”唐浩矢的臉突然探出車窗!耙幌嘛w機(jī)你就載我到警察局來,我犯了什么罪?”
“不是你。”邵嘉無奈笑笑,轉(zhuǎn)頭望著那像蟲爬一樣慢慢走近的人影!笆悄莻頑劣又不受教的小丫頭!
唐浩矢循著邵嘉的視線,轉(zhuǎn)到那背光的人影。
他推開門,急忙下車,難以置信的低聲問:“你在開玩笑嗎?那是……燦燦?!”
*
有本書上有這么一句話:逃避沒有用,過去總會如影隨形的跟來。
現(xiàn)在的唐浩矢全身僵硬,雙眼直盯著那陌生又能輕易觸動記憶的熟悉身影,腦子里則不斷回蕩著這句話。
不對,這不在計劃之中。
就像被突如其來刮起的風(fēng)吹起,又重重摔到地面。他確實期待見燦燦,但像這樣的方式,他不喜歡。
“這是怎么回事?”他努力壓抑聲音中的顫抖和急促呼吸!盀槭裁礌N燦會在這?”他緊抓邵嘉手臂,一雙震驚的眼瞪得好大!澳憬o我好好解釋清楚。”
“剛剛在來的路上我說得很清楚了。”邵嘉簡單扼要的重復(fù):“這丫頭根本沒離開過臺灣!
“可是三年前她明明……就被送到美國的寄養(yǎng)家庭去了。你還說……”唐浩矢揪起他的衣領(lǐng),隨時可能失控出拳。“當(dāng)時是你親自送她上飛機(jī)!
“那是騙你的。沒有離開,更沒有寄養(yǎng)家庭。為了讓你冷靜,老爹只好暫時把燦燦帶到南部暫住,然后……我們一起編了這個故事!
“不對!”唐浩矢不但不松手,反而抓得更緊!澳敲瓷鐣帜切┕、媒體那些對我的嚴(yán)厲控訴呢?”
“都是假的!鄙奂稳淌懿蛔⊥,用力拉開他的手!盀榱瞬灰斐蔁o可彌補(bǔ)的遺憾,老爹花了很大的工夫,只是……沒想到你后來會真的離開!
“荒謬!這真是太……太可笑了!他怎么做得出來?!怎么可以這樣戲弄我?!”
唐浩矢憤怒大吼,完全不在乎失態(tài)這件事。他陷在巨大的驚駭中,根本無法冷靜。也因為太生氣,壓根沒注意到另一個人的震驚。
燦燦閃過邵嘉,直直沖向唐浩矢。
他只感覺臉頰一陣灼熱,正意識到自己被打了一巴掌,下一秒,就感覺一股柔軟的力道撞進(jìn)胸口。
“你!”燦燦仰起臉,揪住他的衣領(lǐng),拉扯地說:“你還曉得回來?!你是病到攤在床上爬不起來還是失憶了?!三年……你想都沒想過回來看我們嗎?!”
“燦燦,我……”他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那張正在蛻變中的小臉!皩Σ黄!
“住口!什么理由我都不接受!”
她大吼一聲,氣憤的樣子讓人以為下一步就要動手打人。
邵嘉正想上前,沒想到卻看見燦燦直接栽進(jìn)浩矢懷里。他只好搖搖頭,識相的鉆進(jìn)車子里。
相較于燦燦歇斯底里的反應(yīng),唐浩矢則顯得冷漠許多。幾秒前他全身僵硬,腦子一片空白,現(xiàn)在則是心跳加速、脈搏大亂,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沖到臉上。
這聲音、體溫,還有那令他魂牽夢系的香氣……是燦燦,真的是她。但喜悅的心情維持不到幾分鐘,他立刻驚醒似的推開她。
“你是怎么了?難道在國外待得太久,連中文都不會說了?”
燦燦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臉湊近,雙頰那抹嫩紅讓雀斑更清晰可見,鼻頭上掛著汗珠,雙眸在路燈映照下變成神秘的灰黑色,仿佛能看穿一切。
唐浩矢凝視著,久久無法……也不想將視線移開。
天知道他曾經(jīng)多愛這個女孩,從見到她第一眼起……他們一起度過生命中無憂無慮、最美好的時光。他一直在計劃未來藍(lán)圖,等著她長大,直到三年前……
那是場惡夢;他避之唯恐不及的災(zāi)難。
“你到底怎么了?說話!”燦燦又慌又急,雙手緊抓著,仿佛怕他再次消失!案嬖V我,這些年你在干什么?想我嗎?為什么連電話都不打?”
“我……”
“我看到你得獎的新聞了!睜N燦開心的說:“你一定很努力。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反正……回來就好!
“燦燦,我這次回來……”
咿嗚、咿嗚……
一輛駛出警局的警車發(fā)出駭人的鳴叫聲,把兩人嚇了一跳。突然,浩矢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眼望著她。
“對了,你在警察局干什么?”他的語氣、態(tài)度瞬間轉(zhuǎn)變。
狂喜的紅潮迅速從她臉上褪去。燦燦低頭,眼神畏怯且閃爍起來。
“我……這是個誤會。”燦燦說得很急,仿佛這樣說就能減輕真相帶來的后座力!耙粋朋友托我去火車站的置物柜拿包裹,里面好像裝了……裝了……”
“毒品?”
“我不知道。我把經(jīng)過全告訴警察了。既然能交保,我想……應(yīng)該沒事了吧!
“交保叫做沒事?”浩矢雖然相信她,卻還是壓抑不了胸口噴發(fā)的怒氣!案闱宄闶墙槐:騻,不是無罪釋放!都幾歲了,腦袋瓜一點都沒進(jìn)化?!要是找不到你說的那些人呢?”
“我——”
“就算,”浩矢打斷她的話!叭苏业搅,東西在你手上,那幫人要是緊咬著你,硬推你出去頂罪,你拿什么辯解?”
“我說沒有就是證據(jù)!”她搗著耳朵,吼得比他大聲!斑@會兒你的國語怎么又變流利了?罵起人來連氣都不喘!”
“從小就這樣!一根腸子通到底,做事從不想前因后果,都幾歲的人了,還這么天真!
“是啊,我就是天真,就是傻!彼谋庾,鉆進(jìn)浩矢懷里哀求說:“拜托你,我知道錯了。你才回來,可不可以不要罵人了?”
這哀求將浩矢從重逢的混亂中抽離。他理智的抓住她手臂!澳懵犖艺f!
“不,你先聽我說。”她雙頰泛著興奮的紅潮,盈滿淚水的眼閃閃發(fā)光。“盡管老爹脾氣還是跟石頭一樣硬,但我們?nèi)硕鄤荼,大家合力,他一定會投降的!?br />
坐在車?yán)锏纳奂胃锌恍Γ钌钆宸约喊才帕诉@場相會的戲碼。正當(dāng)?shù)靡庵H,卻突然聽到浩矢說:
“不,那不是我回來的目的!彼麚u頭,驚訝于自己竟能如此冷靜的面對她!拔摇谟J(rèn)識了一個女孩,這次回來是為了訂婚的事!
“訂婚?”
邵嘉一聽,立刻從車中鉆出,快步繞過來。浩矢瞥了一眼滿臉驚訝的他,繼續(xù)說:“她叫芮妮?明格,是英國皇室的遠(yuǎn)親,去年才從倫敦大學(xué)心理系畢業(yè),現(xiàn)在在倫敦執(zhí)業(yè)。她專攻兒童心理學(xué),跟你這個社會工作者一定有聊不完的話題。”
“久別重逢,這些你不能明天再說嗎?”邵嘉有股沖動想上前搗住他的嘴。
“有些話趁早說清楚比較好,而且……”他無視心底翻攪的悸動,故作冷漠的說:“燦燦就快是大人了,應(yīng)該能理解感情這種事……然后祝福我!
邵嘉氣呼呼的別開頭,不知該說什么。
“理解?祝福?”燦燦一臉呆愕,無助的望向邵嘉。“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最快下個月……我們就會在明格家的莊園舉行訂婚儀式。至于婚禮,如果順利,年底將會在倫敦舉行!
燦燦突然推開他,轉(zhuǎn)身要走。浩矢早有準(zhǔn)備,一反手,直接抓住她。燦燦使盡全力想掙脫,又甩又晃,反而重心不穩(wěn),踉蹌的退了兩步,正要跌倒,又被浩矢抱住。
“夠了!放開她。”
燦燦趁邵嘉上前的空檔趁隙掙脫。浩矢想追,卻被邵嘉攔下。
“我說夠了!你非得搞到不可收拾才甘心嗎?為什么不先說你回來的目的?”
“說不說有什么差別?決定回來,我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面對任何難堪的場面!
“誰管你的想法!”邵嘉用力一推,浩矢直接撞上車門!叭绻缰滥慊貋淼哪康,我壓根不會跟你見面,更不會讓你有再次傷害燦燦的機(jī)會!
邵嘉氣沖沖的走回駕駛座,但浩矢似乎也有股怒火,忿忿的追上去說:“是啊,你和我爸對燦燦做什么都是愛的表現(xiàn),而我做的就是傷害!”
“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拉起安全帶,扣上。
“明知故問。你比我還清楚!彼豢蜌獾呐牧讼萝図,然后轉(zhuǎn)身走到車后,拉開門,將自己的行李搬出!霸谀銈冴幹\設(shè)計我的時候,早該算到會有今天!
“沒辦法,只有那樣才能阻止悲劇發(fā)生!鄙奂螡M臉歉疚,語氣卻異常堅定。
“我告訴你什么才是悲劇!彼箲嵥频膶⑿欣钔赃吶樱呋剀囬T,將手伸進(jìn)車窗揪住邵嘉的衣服!澳愫臀野骤T下的錯,卻報應(yīng)在我和燦燦身上,由我們承擔(dān)苦果。請問……還有什么比這更悲慘?”
他用力一甩,轉(zhuǎn)身拎起地上的行李,用極快的速度攔了車,揚(yáng)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