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思璘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笑得甚是莫名其妙,眾人又將目光轉向他。
談思湛在心中冷笑?磥硎枪芳碧鴫α,想靠裝瘋賣傻將事情揭過。
會那么簡單嗎?他當然不會讓談思璘得逞,談思璘越想揭過此事,他越要鬧大,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侯府庶女出身的談左丞夫人竟然畫得一手好畫,彷似師出言門,畫風并無二致。
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啊,絕對會變成茶余飯后的談資,駱佟將成為人們挖掘的目標,而她隱藏的秘密又無法對談思璘說明,他們還做得成夫妻嗎?更別說赫連迎月就在返京的路上,他的名希除了選擇投靠他,沒有別的路了……
“思璘,你笑什么?”楊采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笑殿下也太認真了!闭勊辑U深覺有趣似的搖頭哂笑!笆聦嵣,拙荊并不知道她的畫風屬于言氏一派,因此才無法回答。”
楊采極是訝異!笆裁?!”
此言一出,不只楊采,所以人都訝異了,只有張令昕嘴角微抽了下。
好!不是說在園子里種花掘到一批古畫的嗎?怎么這會兒又從駱佟筆下畫出來了?駱佟與駱菲根本在耍他。
先記著,等過了這關,定要找她們兩人算帳,尤其是駱菲,還沒過門就欺瞞夫君,要打屁股……
“不知道言大家的畫?”曾綺芳皺眉,嗤之以鼻道:“怎么可能?大伯可是口誤了?”
談思湛嘴角噙了絲冷笑,談思璘想護妻,要看他有沒有本事護得了。
“拙荊在出嫁前,未曾離開過寧遠侯府,是以也沒有緣分見到言先生的畫以及其它言家子弟的畫,此話自是不假!
談思璘淡淡地笑著,他的目光神態都很淡定,讓人不由得認真聽他說話。
眾人細想也是,寧遠侯府就算收藏了言諍的畫作,也不可能讓一個年紀小小的庶女當臨摹范本,要說駱佟在未出嫁前沒見過言大家的畫,倒也說得通。
言諍卻是嗤之以鼻問道:“那么,敢問談大人,尊夫人是否無師自通,碰巧與我言氏一派的畫風相同?!相同到細微技法也一模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差距?”
他這話說得甚為不客氣,但談思璘辭氣仍然溫和,“先生著實太看得起拙荊了,拙荊并非無師自通,乃是見了談某書房里的一批畫作,她很喜歡,閑暇便仿著畫,如今才畫得有模有樣!
曾綺芳難以相信!翱纱笊┎胚^門多久?不過數月而已,就算臨摹,這么短的時間能畫得這么好嗎?”
談思魂從容笑道:“或許你大嫂是有那么幾分歪才吧!不像某些人需要懸梁刺股地苦練多年!
某些人?是在說她嗎?曾綺芳咬牙切齒,但卻無話反駁。
“大哥為何漫天扯謊?”談思湛義正詞嚴的駁斥道:“言先生的畫向來只送知音人,未在市面上流通,也因此更形珍貴,大哥又如何擁有一批言先生的畫作?”
言諍聽得連連點頭!安诲e,老夫記得未曾贈過畫給談大人!
駱佟大為焦急,她想讓他不要再說了,多說多錯,她可以胡審一番,推給某一日跌倒昏迷醒來就會畫了,但他不能,他的身分擺在那里,今日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很快便會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流傳,到時,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她很擔心他會為了她而成為他人的笑柄……
“談某并未說擁有的那批畫作是言先生所畫!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楊采蹙眉!八辑U,你說弟妹臨摹你的藏畫,而弟妹的畫風與言大家一模一樣,如今你又說你的藏畫不是言先生所畫,本王都被你攪胡涂了!
談思湛煞有介事的嘆了口氣!按蟾,你莫要再信口開河了,要知道,說一謊,就要用十個謊來圓!
談思璘展顏一笑。“有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人臨摹了言先生的畫作,畫得維妙維肖,談某實在喜歡,便不恥收藏了!
“大人此話當真?”安南君驚詫道:“當今世上,哪里有人可以將言先生的畫臨摹得一模一樣?且還是一批?”
“談某無意間得到,當時也甚為訝異。”他突然笑著對談思湛說道:“想來二弟定是信不過我的,不如派人去明秀軒將那一批畫作取來如何?只要找飄雪就是,她知道畫在哪里!
他這話正說中了談思湛的心思,可在眾人面前說出來,擺明了他這個弟弟要給哥哥難看,他的臉也不由得燒燙起來。
“如此甚好,這樣一來便能將事情弄明白。”楊采興致勃勃。“再說了,本王也想看看能將言先生的畫臨摹得一模一樣的畫作,不知是哪里的世外高人所作。”
談思湛派了人回府,畫很快取來了。
眾人都是愛畫之人,一看便明白,那何止是臨摹,那根本是言派嫡出弟子的真跡。
言諍更是受到莫大震撼,他拿著一幅畫,雙手有些顫抖,喃喃地念道:“趙名希——這是何許人也?”
難道是誰收了弟子卻沒有告知他嗎?不,不可能,萬不會有這種事,言氏家規條件極嚴,若是沒有他這個家主的同意,是不能收外姓弟子的,怎么會有人敢不經他同意便擅收弟子?
駱佟見到自己的畫也是訝異得無以復加。
思璘什么時候竟把她賣給榮寶軒的畫都買齊了,劉掌柜說畫都銷往大梁去了,莫非又從大梁尋回?
可是,思璘為何會收藏這些畫?真是因為單純喜歡言氏的畫嗎?還是因為她?不,她從未在他面前作畫,他不可能知道她會畫畫……
“這畫是從榮寶軒買的,我可以做證!”張令昕忙不迭跳出來拍胸脯!叭羰堑钕虏恍诺脑,盡管招那劉掌柜來問話!
楊采啼笑皆非地道:“本王怎么會不信思璘的為人?要說不信,也是不信你的多!
張令昕不服了!暗钕逻@什么話?難道我的為人那么不讓人信服嗎?”
楊采笑道:“令昕,本王可是聽聞了你在府里鬧騰,坐在園子里不肯起來,吵著要娶駱七姑娘,可有這回事?”
“怎么沒有?”張令昕大聲回道:“我敢做敢當,成親那日,殿下定要包個大紅包給我!”
張令聽語畢,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言諍耳里沒聽到眾人在說什么,他突然雙眼冒光,視線移到了駱佟身上,模樣有些興奮,有些癲狂。
若她從未學過畫,只是看這些畫來臨摹就能畫得這般好、這樣有形有神有意境,那她便是天賦過人哪!這樣的人才若投入他人門下,豈不是讓別派占了先機?
不行!他需得搶先一步將她納入自己門下!
他態度大變,只專注看著駱佟一人,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叭羰钦劮蛉瞬幌訔,老夫想收夫人為入門弟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此一變故,讓駱佟又驚又喜,能跟她師傅言青的祖父學畫,她當然求之不得!
談思璘微微一笑。“佟兒,還不快向言先生行禮。”
駱佟從善如流,連忙對言諍行大禮!暗茏玉樫“菀妿煾!”
談思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竟然讓他們有驚無險的過關了,還讓駱傳成了言諍的弟子,如此一來,她豈不是可以名正言順的作畫了?
“妙!真是妙!”楊采撫掌而笑!跋氩坏奖就醯馁p畫會竟會促成這樣一樁美事,既是如此,頭彩由弟妹拿走當之無愧。”
駱佟也不推托,盈盈一福道:“多謝殿下!
折騰了一日,兩人回到府里,先一同將雪玉手爐送去給老太君,老太君見了果然歡喜無比,又得知駱佟成了言諍弟子,更是刮目相看,拉著她的手,笑逐顏開的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放他們回明秀軒。
駱佟一路沉默,沒被老太君的另眼相待沖昏了頭。
她知道,是時候向思璘吐露事實了……
“佟兒,我自懂事以來便覺得張大姑娘行事作風與尋常姑娘不同!
兩人步出和翠院后,一空星月灑落,談思璘忽然談起了張令霞。
“姊姊確實與眾不同。”
自回府,兩人獨處,她的一顆心便一直懸在半空中忐忑不安,他想必也是知道的,就在她琢磨著要如何開口時,他卻沒事般的與她談起了張令霞,這是為何?
“機緣巧之下,我得知了她的一個秘密!
駱佟不由得停了下來,心跳加速。“什么秘密?”
他看著她,目光極為柔和。“她來自一個咱們想象不到的地方,那里的皇帝是老百姓選出來的,那里的女人可以隨意露胳膊露腿,那里的男女喜歡了對方才成親,女子不只能外出干活,也能為官,那里的大夫若要治病,還能將人們的肚子給剖開來再縫回去!
駱佟聽得一愣一愣的,本能的潤了潤干燥的嘴唇!八辑U,你到底在說什么?”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輕聲道:“佟兒,這世間無奇不有,并非反常即妖!
那個“妖”字重重的擊在她心上,她聽了嘴角微翕,欲言又止。
他看著她的眸光越發柔和。
他伸手將她拉到眼前,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你——便是趙名希!
瞬間,駱佟的心“咚”地狠狠一跳,雖是預料中事,耳邊卻像有響雷滾過,她的小臉蒼白如紙!八辑U……”
他修長的指按住了她的唇,緩緩搖了搖頭!百,我并非要聽你的解釋!
她急切的望著他,滿腹千言萬言卻無從開口。
他的神色極為平和。“我只想要你知道,無論你來自什么地方,是否與張大姑娘的來處一般玄奧,如今的你都是我的娘子,過去如何,并不重要!
她的眉睫輕顫,整顆心因這話既驚悸又感動。
這一日好長,她在逍遙閣要被揭穿時好生害怕,因為她百口莫辯,無法在眾人面前吐實,現在想起來,還是后怕。
“今日嚇壞你了吧?”他將駱佟摟進懷里!笆俏也缓,不該將你帶到逍遙閣!
駱佟緊緊閉上眼睛,感受著他手指穿進了她發間,輕輕地撫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