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錢蠻蠻興高采烈的問。
“我?”錢致遠指指自己,有些怔住了。
“是啊。”她說:“我同趙破軍提過你,還答應(yīng)他有機會帶你去會會他!
“我去能做什么?”他疑惑地反問。
他自知性情溫吞,靦觍害羞,平時的工作就是去各個鋪子走走看看,或是核對帳目,有時妹妹也會因為必須到玉堂春巡視,而將糧行的事托他打理,可是只要是與買方商談合作之事,都是交給能言善道、機警聰明的妹妹。她這個人從不吃虧,跟人談起買賣,可說是手起刀落,精準俐落。
“大哥常在糧行幫我瞻前顧后,糧行的事,你也清楚!卞X蠻蠻說道:“再說,我也想讓趙破軍瞧瞧大哥。”
錢致遠不解地問道:“何因?”
“我要讓他看看我們錢家上下都是正直誠實的人呀。”說罷,她一把拉住兄長的手,“別想了,咱們走吧!
“這……”
“放心,趙破軍雖是個武夫,可他不會吃了你!闭f著,錢蠻蠻逕自笑了起來。
錢致遠心想,妹妹難得對一個男子如此上心,他這個做大哥的,是應(yīng)該去會會趙破軍,于是他點點頭,微笑道:“好吧。”
就這樣,因為有大哥相伴,錢蠻蠻便讓梅君留在府里了。
錢家兩兄妹來到城南的玉堂春,就見趙破軍已在門前候著。
趙破軍見錢蠻蠻和一個陌生男子一同前來,不自覺面露疑惑和警戒。
“趙大人,這位是我大哥錢致遠!卞X蠻蠻興高采烈地介紹道。
“喔,”趙破軍一頓,“錢公子,幸會!
一聽對方是她的親哥哥,他突然松了一口氣,真是怪了,剛才他在緊張什么、擔心什么呢?
“趙大人,舍妹這陣子給你添麻煩了吧?”錢致遠蹙眉苦笑。
“大哥,你怎么說得好像我是個麻煩精一樣。”錢蠻蠻不滿的嘟起嘴。
錢致遠調(diào)笑道:“難道你不是?”
錢蠻蠻用力拽了下兄長的手,嬌嗔道:“大哥,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這樣笑話我?”
錢致遠笑視著她,眼底滿是對妹妹的憐愛。
“兩位真是兄妹情深!壁w破軍雖然已知他們是兄妹,但看著他們這樣親密的互動,卻仍有些不是滋味,
“在下是獨子,從來不知道兄弟姊妹打打鬧鬧是何感覺。”
“若趙大人有像蠻蠻這樣的妹妹,相信你會慶幸趙將軍只有你一個兒子。”錢致遠又趁機調(diào)侃自家妹妹一番。
錢蠻蠻鼓起腮幫子,沒好氣的瞪著兄長,“大哥!”
“好,我不說了!卞X致遠語帶討?zhàn)垼拔覀兿冗M去坐著吧。”
“正有此意,我餓了呢!”錢蠻蠻說著,搶先一步進到店里。
掌柜驅(qū)前,歉疚地道:“小姐,樓上被一位公子包了,恐怕你們得坐樓下!
“無妨,樓下就樓下!卞X蠻蠻說著,便要掌柜的帶位。
三人落坐后,錢蠻蠻作主點了幾道菜,趙破軍跟錢致遠都沒有意見。
趙破軍發(fā)現(xiàn)錢致遠果真是個寡言的人,除非他主動找話聊,否則錢致遠就只是笑笑的看著錢蠻蠻一個人嘰哩呱啦的說話。
菜上了一半,掌柜的帶著一個人來到他們桌旁,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當眾用言語羞辱錢蠻蠻、被趙破軍修理的周雙福。
“做什么?”錢蠻蠻夾了一塊東坡肉往嘴里塞,淡定地問道。
“小姐,周少爺有事找你,所以……”掌柜怯怯地道。
錢蠻蠻斜眼瞄了周雙福一眼,“有何指教?”
趙破軍見她氣定神閑,眼底卻閃動狡黠的光,猜想她不知又要玩什么把戲,好整以暇的等著看熱鬧。
至于錢致遠,更是了解自己妹子,他知曉周雙福前陣子惹火了妹妹,因此妹妹對他下了封殺令,不準他進入錢家旗下任何一家鋪子,可想而知,周雙福今日必是為了請她高抬貴手而來。
“錢……錢小姐,”周雙福涎著笑臉,一臉討好,“前些時日,我一時犯蠢,冒犯了小姐,今天是特來賠罪的。”
錢蠻蠻挑挑眉,笑問:“賠罪?真不知道周少爺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居然跑來跟我賠罪?”
周雙福的表情有點扭曲,“這陣子,在下不管去到哪里都被拒于門外,聽說錢家小姐跟各位店東及掌柜都熟絡(luò),想必是因為在下有眼無珠冒犯了你,才會……”他吞了吞口水,續(xù)道:“總之,在下真心的向你致歉,希望你大人大量,替我跟諸位店東及掌柜說個情吧!
趙破軍是看得出來錢蠻蠻跟幾家茶樓的掌柜非常熟絡(luò),但他沒想到她竟神通廣大到能影響許多鋪子的店東,他不由得用驚疑的眼神看著她,卻見她一臉“本小姐早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既然周少爺真心向我道歉,那就拿出你的誠意吧!彼f。
周雙福愣了一下,“誠意?”
她點頭,“我要你向斤萬兩糧行購買三十包上好米糧捐給福華寺,做為賑濟窮人之用!
“嗄?三、三十包?”周雙福面露難色。
“敢情周少爺覺得這樣不足以表現(xiàn)你的誠心,”錢蠻蠻兩眼一瞪,隨即甜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五十包吧!
“五……五十包?”周雙福嚇得臉色發(fā)白,神態(tài)狼狽。
錢致遠湊到妹妹耳邊,低聲勸道:“蠻蠻,算了,周少爺既然誠心道歉,別擱心上了。”
錢蠻蠻點頭,“既然大哥為他求情,那就三十包吧!”她笑視著周雙福,“周少爺,待你將三十包米糧捐給福華寺后,包你在京里暢行無阻!
“你沒騙我?”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揚眉一笑。
周雙福點點頭,“在下明白了,我會立刻差人去斤萬兩糧行買米,那……在下告辭了!
“不送!卞X蠻蠻神情愉悅又得意。
周雙福離開后,趙破軍再也忍不住,試探地問道:“沒想到錢姑娘竟有如此通達的人脈,想必是光顧到跟各家店東都極為熟識了吧?”
錢蠻蠻聽了,噗哧一笑。
趙破軍一臉迷茫,不懂她這樣的反應(yīng)是為什么。
錢致遠則是笑嘆道:“原來趙大人不知道?”
“知道什么?”趙破軍依舊疑惑。
“蠻蠻就是店東。”錢致遠回道。
聞言,趙破軍一震,驚疑的看著她,“什么,你是……”
錢蠻蠻一臉“這沒什么了不起”的表情,但眼底卻透著“我可嚇壞你了吧”的得意。
“錢兄是說……這幾家玉堂春都是錢姑娘……”
“是的,京城五家玉堂春都是蠻蠻開設(shè)并經(jīng)營,一切都是她親力親為,從未假手他人,也沒借助任何勢力及協(xié)助!卞X致遠并無炫耀錢家家大業(yè)大之意,而是要讓趙破軍了解妹妹是個多么不尋常的姑娘。
“錢姑娘真教趙某驚嘆。”趙破軍衷心地道。
“好說。”錢蠻蠻俏皮的拱手一揖,“咱們繼續(xù)吃吧,我真格餓壞了!
菜陸續(xù)上齊,三人將一桌佳肴吃完,便要伙計送上一壺好茶。
這時,一對跟玉堂春說定在此唱一個月小曲的爺孫來了。
老人家姓季,祖上在前朝時曾是地方父母官,只可惜前朝覆沒,家道因此中落,姑娘是他的孫女季如歌,他們本來是打算到京里依親,未料親戚早已不知搬往何處,爺孫倆盤纏用盡,他又身染宿疾,欠下醫(yī)藥費,于是爺孫二人只好到各個茶樓或是在路邊賣藝,以求溫飽。
錢蠻蠻得知此事,便早已吩咐掌柜的要幫忙。
老人家說了幾句話,簡單向眾人交代爺孫倆的來歷,接著開始拉琴,而那一身青衣、容貌秀美標致的姑娘隨即唱起小曲,她的嗓音輕柔,聲韻婉轉(zhuǎn),只兩三句便攫住了大家的心思。
“這位季姑娘的歌聲真是美妙……”錢致遠望著季如歌,唇角微微上揚。
錢蠻蠻看著從沒開口夸過任何一位姑娘的哥哥,竟看著季如歌發(fā)起愣來,不由得輕笑一聲!罢骐y得有姑娘入得了哥哥的眼!
錢致遠一聽,不好意思地連忙收回視線,“別胡說,咱們說正事。”
于是,三人邊品茗,邊談起糧行跟軍方的軍糧交易。
從錢致遠口中,趙破軍了解更細部的事情,也有助他在前線布局埋線。
談得差不多之時,忽聽樓上傳來聲音,接著便看見方才拉琴的老人家自二樓摔到一樓的梯口,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季如歌凄厲的哭號—“爺爺!”
“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樓上傳來男子斥喝的聲音。
本來充滿著歡聲笑語的茶樓,頓時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循著聲源往樓上看,只見一名身著華服的公子哥正一手拉著季如歌。
季如歌看著摔到樓下的爺爺,哭得撕心裂肺,“放開我!放開我!爺爺、爺爺—”
自家茶樓出事,錢蠻蠻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她霍地起身,幾個箭步便沖到樓梯口,掌柜的也趕了過來。
兩人一看那老人家撞破了頭,一臉的血,人已昏死過去,急忙叫伙計去找大夫。
“樓上是誰?”錢蠻蠻問向掌柜的。
掌柜支吾的道:“是、是魏出鋒,魏少爺!
錢蠻蠻一聽,臉色丕變。
魏出鋒正是長明侯的孫子,魏婀娜的哥哥,他仗著長明侯之勢,平時就素行不良,囂張跋扈,想不到這會兒
居然還在她的茶樓里鬧事。
這時,樓上又傳來魏出鋒的聲音—“本少爺包你一個月,這個月你就好好伺候我吧!”說話的同時,他已經(jīng)拉著季如歌下樓來。
錢蠻蠻抬起頭,冷肅的瞪著他。
看見錢蠻蠻,魏出鋒先是一頓,然后笑了。“原來是你啊,我家婀娜的手下敗將!
“放了那位姑娘!卞X蠻蠻嗓音清冷地道。
“憑什么?”魏出鋒有恃無恐。
錢蠻蠻冷冷地道:“憑我是玉堂春的店東。”
此話一出,魏出鋒愣住了,“你說什么,你是店東?”
“怎么,很驚訝嗎?”錢蠻蠻趁機嘲諷道:“本小姐可忙了,跟你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米蟲可不一樣!
聞言,魏出鋒難掩羞惱,“錢蠻蠻,你!”
“這位姑娘在我玉堂春賣藝,我玉堂春就有責(zé)任跟義務(wù)保護她,如今你傷了這位老人家,又想強拉季姑娘走,我不準!”錢蠻蠻毫不畏懼。
“錢蠻蠻,你好大的口氣!”魏出鋒不屑的冷哼一聲,“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國有國法,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了,你一個長明侯的孫子又算什么?”
“你說什么?”魏出鋒勃然大怒,“你說我魏家不算什么?”
“魏少爺,”錢致遠出面打圓場,“我們開門做生意,便是以和為貴,魏少爺請將季姑娘留下,老人家的醫(yī)藥費,我們錢家負責(zé)即可。”
魏出鋒一臉囂張,“本少爺想帶誰走就帶誰走,誰都管不了!”說著,他強行把季如歌拉到自己身邊。
“魏出鋒,我不準你……”
錢蠻蠻天不怕地不怕的就要上前攔他,突然有人自她身后拉住她,她嚇了一跳,回過頭,只見趙破軍已站在她身后。
他的目光如箭矢般直直射向魏出鋒,口氣冰冷地道:“這種人,你是不能跟他講理的。”
魏出鋒見趙破軍竟在場,不禁一震!摆w破軍?”
“把人留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壁w破軍警告道。
魏出鋒不是對他毫無畏懼,而是此時若是退縮了,那他以后可就抬不起頭來了,于是他將季如歌抓得更緊,“趙破軍,你不過一個兵部侍郎,我祖父可是……”
“誰管你祖宗是誰!”趙破軍冷冷地打斷他,“我再說一次,放了她!
“不放!”為了爭面子、為了逞威風(fēng),魏出鋒豁出去了,他強拉著季如歌要走,兩名護衛(wèi)連忙跟上。
趙破軍以適當?shù)牧Φ牢兆″X蠻蠻的雙肩,低聲道:“走開,別受傷了!苯又麑⑺p輕往旁邊一推,示意錢致遠將她帶遠一點。
被他抓握肩頭的那一瞬間,錢蠻蠻的心跳加速,呼吸彷佛要停了一樣。
就在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趙破軍已經(jīng)出手,沒人看清他是怎么將季如歌自魏出鋒的手中救出的,但當大家回過神時,他的一記直拳已經(jīng)打在魏出鋒的臉上。
魏出鋒頓時鼻血直流,疼得哇哇大叫,兩名護衛(wèi)立即沖上前想保護主子,可沒幾下功夫,兩名護衛(wèi)也被打趴在地,主從三人倒在地上哀叫連連。
看著這一幕,錢蠻蠻真想高呼“太帥了”!
真的是太帥氣、太威風(fēng)了,看他幾記拳腳就把魏出鋒跟他的護衛(wèi)打得滿地找牙,實在痛快。
“趙……趙破軍,你、你竟敢……”魏出鋒在兩名護衛(wèi)的攙扶下,勉強的站起來,“我……我祖父……絕不會饒了你的!”
他之所以敢這樣囂張,是因為他認為趙家并不得勢,趙破軍的父親趙儒元雖受封衛(wèi)武大將軍,但早已賦閑在家,朝中早已傳聞皇上便是因為不喜歡他的作風(fēng)才讓他在家安養(yǎng),可他不知道那并非真正原因。
“你……你記著,我一定要叫祖父到皇上面前參你一本!”魏出鋒出盡洋相,但還裝腔作勢。
趙破軍唇角一勾,“既然如此,就多參一本吧!”說罷,他冷不防地又朝魏出鋒臉上揮了一拳。
魏出鋒疼得眼淚直噴,哇哇大叫。
兩名護衛(wèi)自知不敵,趕緊扶著主子倉皇逃走。
季如歌脫困,立刻沖向爺爺。
方才一團混亂之際,大夫已來替季老先生診斷過,他朝著掌柜的輕輕搖了搖頭。
掌柜的一臉為難,“季姑娘,你……你爺爺已經(jīng)斷氣了。”
季如歌情緒崩潰,“不、不—爺爺!不要死!不要離開如歌!”她抱緊爺爺?shù)纳碥|,放聲大哭。
錢蠻蠻過去安慰道:“季姑娘,老人家的后事,玉堂春會全權(quán)負責(zé)……”
“爺爺,我……我只省 爺了……”季如歌哭得柔腸寸斷,聞?wù)邿o不心生憐惜。
趙破軍走上前,保證道:“縱使是意外,也是一條人命,姑娘請放心,趙某定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季如歌抬起淚眼瞅著他,眼底滿是崇敬及感激,“謝謝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
看著正義凜然、不畏權(quán)貴的趙破軍,錢蠻蠻的胸口不知有什么鼓噪著,她的臉發(fā)燙,心跳變快,手腳竟莫名的陣陣發(fā)麻。
之前她以為趙破軍不過是因著父親的功勛,才得以混個兵部侍郎的官職,可現(xiàn)在,她深深相信皇上必定是看中了他某方面的長才以及他剛正不阿的性子,才如此提拔他。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的伸手撫上方才被他觸碰過的肩頭,身子沒來由的輕顫,隨即她困惑的想著,她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