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食欲了?”宮晴擰眉問。她不信,那種傷口怎能恢復得這么快。
“沒食欲也得吃,總不能拖著一大家子人陪我難過吧。”賀心秧扯扯嘴角,至少她還有“一大家子”,這些人是她得強振精神的最大理由。
宮晴點頭,心疼地攬了攬她,才十七歲吶,便經歷那么多事,怎能不讓人欷吁?果果也一樣,直接跳過成長期,便承擔起國家大事,唉,這里真是不利于孩子學習成長的環境。
“哥哥和妹妹呢?”賀心秧問。
“奶娘帶著呢,別擔心!
“我想,我應該幫他們取個名字了!
她放棄自己講過幾百遍的話,因為,蕭瑛也放棄成為他們父親的權利。
蕭霽搶著開口道:“名字我取,哥哥就叫做蕭……”
“等等,為什么要姓蕭?”賀心秧不依。
“跟著我姓,以后才方便繼承我的皇位啊!
蕭霽這句話一說出來,賀心秧和宮晴兩雙怒目斜射,瞪得他全身起雞皮疙瘩。
“你嘴里的蜜糖可是我們眼底的砒霜,麻煩你,那個偉大的皇位保留給你兒子,別拿來荼毒我兒子!睂m晴說道。
前面那幾句,賀心秧百分百同意,但是最后那句……幾時起,哥哥跟妹妹變成晴的兒子啦?她滿臉疑惑地望向宮晴。
宮晴笑道:“忘記了嗎?你嫁給我,兒子當然要跟我姓,難不成讓他們從母姓?你把我這個爹擺到哪里去?”
宮晴說完,大家齊聲笑開,連冰人孟郬都跟著咧起嘴角。
“姓宮不如姓慕容,反正你早晚要成為慕容夫人,決定了,一個叫慕名復,一個叫慕容燕!
賀心秧幾句話說得宮晴臉頰紅透,橫眼瞪她。這家伙,連取名字都不用心,抄襲得那么嚴重,下回有空找幾本卡卡艷本來瞧瞧,說不定她是把一本金瓶梅給拆成幾十本來寫。
偏不識相的孟郬在這時候插上話,“我已經恢復原來的姓氏,哥哥妹妹不如跟著我姓孟吧,蘋果說的對,反正晴早晚要嫁給我。”
見孟郬難得的幽默,蕭霽一拍額頭接話,“糟了,關系全亂了,朕的后宮這么亂,真不曉得要從何立規矩!
“沒規矩蘋果都待不住了,再多立下幾條規矩,她肯定明天就打包行李,帶著兒子女兒蹺家。”宮晴道。
“可后宮穢亂不利于小孩成長,我看,我還是孟母三遷好了。”賀心秧加入。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要他們姓孟,我早就知道,你覬覦我們家的姓很久了!庇幸痪陀卸W式幽默再現江湖。
于是東一句、西一句,賀心秧笑了,她笑得宮晴松開眉間憂郁,笑得蕭霽心中大石放下,也笑得孟郬略略放心,有他們在,情況……會越來越好吧……
“好了,我們都出去,讓蘋果休息一下。”孟郬道。
宮晴點頭,三人一起離開,但蕭霽走到門口時想了想,又折回來,他坐在床邊,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說:“蘋果,除了我的年紀小一點之外,你覺不覺得我是個挺不錯的男人?”
“男人?想太多,你是個挺不錯的死小孩!
賀心秧真想從后腦給他巴下去,可惜不能亂巴,因為現在他的頭有個專有名詞,巴下去會出人命的,那名字叫做“龍頭”。
“我不過比你小五歲,而且我不反對姊弟戀,如果你肯嫁給我的話,我可以封你當皇后。想清楚哦,這是提供你的最后一次機會,是獨家優惠項目,以后要不要吃香喝辣、天天睡到自然醒,就看你的選擇了!
他的口氣認真、目光認真,態度更是認真得緊,即使他只有十二歲。
皇后比蜀王妃更上一層樓,有企圖、有上進心的女人都曉得應該怎么選擇,蕭霽灼灼目光望向賀心秧。
對別的女人而言,看見皇后寶座就像蒼蠅看見屎,誰都想沾上一腿,偏偏對賀心秧這種“淡泊名利”、“品德崇高”的人,就算皇后寶座鑲金嵌銀,在她眼中還是一團屎,可惜她不是狗、不是蒼蠅,而是好潔的白雪公主,所以……她敬而遠之。
她淺笑兩聲,把他的提議當成日行一善的笑話,她向他勾勾手指頭,他彎下腰、湊近她面前。
賀心秧道:“問題是我看到你,就想到當年替你把屎把尿的陳年往事,嫁給你,我會有心理障礙!
這是蕭霽預估中的回答,雖然提問時,他心底裝滿了認真。
眼神黯然,但下一秒,他咧嘴笑了,把才才的話真的歸為每日一善,手指一伸,點住她的眉心說:“我發誓,我現在發育得……和以前尿片里的風景不一樣,再過兩年,肯定會讓你刮目相看!
見他痞,她比他更痞!霸趺纯?你還要我替你的龍根包尿布?”
“你、你在說黃色笑話?天啊,孩子交給你帶,一定會被帶壞,還是交給我吧,我來負責他們的教養問題。”
“交給你帶不是更死。”
“為什么會更死?”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可是想娶你老爸的人ㄋㄟ,亂倫到這種程度,真不曉得哈佛幼兒園的教育是哪里出錯了?”
“如果出錯,祈鳳皇朝會出現一個偉大的賢君?!”他不以為然的哼道。
“是哦,你還真是個大咸君!
說著她抓起他的臉東揉西揉,揉得一塌糊涂,蕭霽受不了,把她的手拔開。
“你當我是小狗嗎?心情爛,就捏來捏去亂玩一通;心情好,丟給我一根骨頭,我就要千山萬水去把它叼回來?”
“是啊,你是最可愛的紅貴賓,好可愛哦。”
她又把手搭回去,蕭霽原本能夠閃開的,可是看見她的笑,他就不動了,任由她揉她捏,只要她高興。
望見他專注的眼神,賀心秧悄悄嘆口氣,她怎會不知道他的認真,只是不管他長多大,他始終是她心底那個五歲的小男生呵。
“果果,如果我丟根骨頭,你真的會千山萬水把它叼回來,對不?”
“對,只要你開心!
“真好,有你這個學生,是我生平最大的成就!彼催^他的頭,把他抱進懷里。
“就是咩,有這么棒的男生喜歡你,還推來推去,你真像個大笨蛋。”他也勾住她的膀子,緊緊抱住她。
“你怎么可以污辱我?誰說我真像個大笨蛋,我本來就是個大笨蛋!
如果不笨,怎會一次兩次看上同一個不真心的男人?怎會知道人家不娶惠平郡主,就飛快跑到人家面前搶號碼牌?如果不笨,怎會不管所有人的反對,為他守候等待?
她啊,是從頭頂一路笨到腳底板,無可救藥的大笨蛋。
“要不要吃點補腦的藥膳?我讓御廚準備。”
“不必,多寫幾本艷本就成了。”
“寫艷本可以豐富你的腦細胞?”他蹙眉看她。
“不是,寫艷本可以賺很多錢,而錢呢,是一帖治病良藥,可安神醒腦、明目養肝、補腎強肺……”
“那好,你快點把身子養好,認真寫下幾本曠世巨著吧,看不看能不能名留青史,賽過曹雪芹!
“放心,我會很快好起來的,為了你們大家,也為了哥哥妹妹!彼鞒龀兄Z。
這會兒,蕭霽才總算放下心,起身離開。
拉起被子,賀心秧幽幽輕嘆,她真希望自己的再生能力真有那么強,希望能像上回那樣,狠狠地哭上一遍,然后徹底死心,再不對他心存非分。
躺進床里,她抱起被子一角,情不自禁的又想起那個夜夜偷渡到床邊的男人。
那個時候,他越來越夸張,兩手環著她,不管橫在中間的碩大肚子,他就是要捧著她的臉,發狠吻、死命吻,好像她是美味可口的魚子醬,一吃再吃、停不了嘴。
她埋怨,說他弄痛了自己。
于是他松開她,又側躺得像只美人魚,尾鰭一撥一撥,撩撥著她的腳,而他的手指頭輕輕畫著被他吻得紅腫的雙唇,笑說:“誰讓我那么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她氣了,翻過身、發狠騎在他身上,要吃魚子醬,她也是個中高手。
她吻得他氣息不穩、吻得他赤紅了雙眼,雙唇和自己一樣腫,方才松開他,學習他的口氣道:“誰讓我那么疼愛你呢,疼愛疼愛,你越疼我越愛!
然后拍拍自己的肚子,看著欲求不滿的他,大笑不止。
他好氣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臉頰罵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等兒子生出來,看我怎么整治你!
“整治什么呢?我又不是淡水河,再整治也整治不出幾條鮮魚、幾顆生蠔!
那個時候,他的疼愛寵溺看起來那么真誠,害她以為他對自己有心、有愛情。
他與生俱來的吸引力,害她成為史上最大膽的賭徒,一口氣把所有的愛情全數押注,誰想得到……死小孩又高喊一回“狼來了”,農夫再度被騙。
早知道假面具已經和他合而為一,早明白他的代表字是假不是真,她怎么還是那樣大膽,那樣的冒險躁進?
導致如今愛他的心未熄,卻只能高唱一曲手放開,不生氣、不怨怒,死心塌地。
她不生氣,是因為生氣于事無補,只會氣壞了自己,讓身邊的親人為自己擔心;不怨怒,是因為不管那段感情有多少虛假成分,總是她的最初,并且帶給她太多的甜美。
幾十年后,或許她會輕嘆一句:曾經,我也那樣真心無悔地愛過一個人。
不能給你未來,我還你現在,安靜結束也是另一種對待。
當眼淚流下來,傷已超載,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
我給你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不要一張雙人床中間隔著一片海。
感情的污點就留給時間慢慢漂白,把愛收進胸前左邊口袋。
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不想用言語拉扯所以選擇不責怪。
感情就像候車站臺,有人走有人來,我的心是一個站牌,寫著等。
〈手放開〉/李圣杰,作詞:十方。
不再等待,唯有手放開,她的候車站臺關閉,再不允許任何人闖進來,那個左邊口袋收納的愛,會慢慢轉換成回憶,慢慢地成為生命里的舊痕跡。
到那個時候,她定然可以大言不慚說:愛情,從不是能夠左右淚水的東西。
至于現在……
撐起身子,緩步下床,她走到妝奩前,取出那盒裝著十幾種寶石蘋果的匣子,拿出白布、一圈一圈將匣子纏上,密密實實地,為她的愛情穿上殮衣。
她出門,風喻看見她,立刻跟上,他想扶她,賀心秧搖搖頭,走到院前的大樹底旁,蹲下身,用雙手一捧捧挖開泥土。
風喻明白她要做什么,接手她的工作,用佩劍在樹根底下刨出大洞,然后幫她將匣子埋進去,再用泥土蓋起。
完成了,她嘆息,她的愛情墳冢。
賀心秧在墳前立誓,從今爾后,她的人生再也不要愛情!
傷一次是笨、傷兩次是蠢,傷第三回合,那叫做咎由自取,她不允許、更不準自己再傷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