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隱藏在巷子里的法國餐廳,從外觀上來看,幾盞小燈投射在玻璃窗欞上,雕花的鐵圍欄很有歲月味道,懸爬的不知名藤蔓點綴出盎然綠意,朱恩宥踩上碎石階,店門口就有服務人員親切開門。
“有訂位,姓名是范花。”
服務人員檢查訂位單,迅速在上頭找到這名字。
“有,小姐,這邊請!
她被領位到店中最里面的座位,侍者為她拉開椅子,她道謝坐下。
“您要等朋友到了再點餐,還是可以先上菜單?”侍者倒完檸檬水后問她。
“我等他來,謝謝。”
“不客氣。”
朱恩宥看看手表,約定的時間還沒到。
中午時范老太爺突然打電話到她公司,說要約她一起吃晚餐,給了她地址和店名,她本來以為是平價牛排館,沒想到是這么正式的地方,她今天的穿著實在不太適合,鄰桌男女可是精心打扮過哩,西裝和小禮服。
想到剛才自己報出“范花”這個怪名,她捂嘴笑了。一定是范老太爺和管家花伯伯都會一塊來吧,雖然范老太爺一直將害死她父母的罪名掛在嘴邊,可是她很難去討厭他,他把她當成孫女一樣,老管家也好風趣,讓她很快適應范家這個陌生的環境,他們是范家那堆怪人中最最友善的。
“小姐,您的朋友到了!笔陶叩穆曇糇屨皖^研究桌巾花色的朱恩宥抬頭,小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被站在侍者身后的范克謙給凍住。
“怎、怎么是你?!”匡!她撞翻水杯,水潑滿整張桌子。
“我來,請讓我來!笔陶吡晳T面對各種突發狀況,只是打翻水杯這等小事,他三兩下就處理得干干凈凈,重新換上桌布,擺上瓶飾玫瑰!靶〗銢]事吧?”
“沒事……抱歉……”好丟臉,她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尤其是又讓范克謙看到,他一定覺得她笨拙到有找。
朱恩宥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幾乎要將臉埋進里頭。
“可以點餐了嗎?”
朱恩宥胡亂指了主菜、湯品和前菜,始終不敢抬頭,范克謙也點完餐,侍者含笑收走菜單離開。
“你和老頭子到底在要什么陰謀?為什么現在坐在這里的人是你?”他臭著一張臉問她,把她當成和老頭子同一掛的壞心眼家伙。
“……我也很想問為什么呀!彼詾榻裉煲粔K用餐的是范老太爺,沒想到愉快的晚餐時光走調……和范克謙吃晚餐,肩上莫名地扛著沉沉的壓力。
“您好,上菜。松露百菇沙拉、法國面包,請慢用!
等侍者走開,朱恩宥又說:“是范老太爺打電話約我吃晚餐。你呢?”
“下午輸給老頭一局,代價是請他吃法國料理!边@種丟臉的事,他不想說得太仔細,開始將奶油涂在面包上。
“那他可能等一下會過來吧?”只是暫時遲到?“要不要等他?”
“他不會來了!狈犊酥t很篤定,因為那老頭耍什么詭計,他已經摸清楚了,故意把她約來吃這一頓飯,以為他和她能吃出什么火花嗎?想都別想。“就當作是因為餐廳客滿,我們兩個陌生人不小心必須坐在同一桌吃飯,不用找話題跟我聊。”他也沒興致。
“哦……”嗚,范老太爺,您怎么不先告知我啦,早知道這頓飯是這個對象、這種氣氛,我情愿去路邊攤吃鹵肉飯配貢丸湯……
朱恩宥苦著臉咀嚼清脆生菜,侍者陸續送來餐前酒、冷盤熏鮭魚、蘆筍鮮蝦、青醬焗田螺、干煎鵝肝及海鮮湯,上菜速度并不快,也導致兩人之間的沉默變得非常難熬。
她偷瞄范克謙,他態度從容,好像習慣對桌無語,她卻食不下咽,如坐針氈,不時挪動著臀部,思索在哪一分哪一秒走人比較合適。
吃完蘆筍鮮蝦就假裝公司還要她回去加班,編個善意的謊言,她想……就算他自己一個人坐在餐廳里吃吃喝喝,應該也不會覺得尷尬吧?
不過她自己吃的這份餐要自己付帳,剛剛忘了注意價錢,她身上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朱恩宥心里正在盤算著這些,侍著將主菜送上來。
“炭烤羊排佐松菇汁!彼驮谒媲啊!胺ㄊ胶ur盤!笔欠犊酥t的!罢埪谩!
“炭烤?”朱宥恩被眼前那盤擺飾精美、香味四溢的主菜嚇得往椅背靠,面有難色地嘀咕:“我不喜歡吃炭烤的東西……”
那位和她同桌的“陌生人”只是冷淡地瞥她一眼,繼續品嘗他盤中的鮮美海產。
“我不喜歡吃炭烤的東西……”這回由嘀咕變成向他求救的哀號。
“不喜歡吃,一開始為什么要點?”自作孽,怪誰?
“我……”那時根本就沒看菜單上寫些什么,亂指亂揮的。
“海鮮吃不吃?”他的臉很臭,覺得她故意找麻煩,想裝嬌柔。
“不是炭烤的都吃……”
“替我們交換主菜!狈犊酥t請侍者幫忙。
“是!笔陶呃涞貙扇嗣媲暗闹鞑嘶Q。
范克謙又恢復陌生人臉孔,吃著她不喜歡的炭烤羊排。
“謝謝你!痹瓉矸犊酥t沒有她想像中難相處嘛……
他不吭聲。
一直等到兩人將主菜吃完,她才又開口,“因為某些緣故,炭烤食物會讓我想起爸爸媽媽也是用‘炭燒’的方式將他們自己給……想到這些,我實在是沒辦法將混有炭味的食物吞下肚去,烤箱烤的就沒關系。”像焗烤田螺她就吃掉很多顆,但煙熏鮭魚就不行了。
雖然她的印象已經很淡薄,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見自己也差點因為父母燒炭跟著死掉,她沒有什么恐懼,會反感純粹是自己過度想像——木炭對她而言,就像刀槍一樣。
“你還真會壞人胃口!彪y怪方才的開胃菜煙熏鮭魚她半口也沒嘗。
“所以我一直等你吃光才說呀。”朱恩宥頑皮地吐吐舌。
真樂觀的家伙。范克謙不得不在心里贊賞她。
他當然知道她的情況——父母因為老頭子當年的好賭而賠盡家產,最后走上絕路。據說,她父母是帶著她一起燒炭,結果她父母死去,她卻被救活了,從小過著寄養生活,一定有不為人知的辛苦,可是從她臉上和生活態度著實看不出來半點陰霾。
她對于害她變成孤兒的爺爺完全沒有仇恨,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偽裝,那么她真的太高竿,目的是想進行其他報復手段。
憑她?他也不覺得她能構成任何威脅。
侍者端來餐后酒,陳年的波特酒,用以讓人去除嘴里油膩口感,之后令人期待的甜品端上來,朱恩宥抗拒不了誘惑,就算肚子已經有十分飽,她還是要挪出一小部分的胃來裝眼前這盤光用看就覺得好吃的烤布蕾。
“把人的胃口搞壞,自己倒吃得很樂!狈犊酥t將自己那份甜點推給她,只喝著波特酒。
“女人是用另一個胃在裝甜點的!辈还鼙磺安恕⒅鞑藫蔚枚囡,可口甜品一上桌,大多數女人還是有本事將它解決得干干凈凈,至少她是。
范克謙看著她吃,她那句話正活生生在他眼前實行著:她吃掉烤布蕾,還把他那份紅酒洋梨吃個精光,他嚴重懷疑要是多叫三、四盤甜點上桌,她還是吃得下。
“你另外那個胃裝滿沒?”他戲謔地問。
“這個梨子好好吃……”她第一次吃到這種甜品,西洋梨被紅酒煮得紅咚咚的,半透明樣,口感和西洋梨削皮直接吃時差很多,酒味有些重,但反而讓它變得甜而不膩。
“家里的廚子應該也會做這道。喜歡就叫他多做一些冰起來!
“我不好意思麻煩他……”已經住在別人家給人添麻煩,還指使別人家的廚師做指定料理,她哪敢開口。
有怪獸有怪獸有怪獸纏著我大怪獸丑怪獸……
“我的手機——”燈光美氣氛佳的高級餐廳里突然出現響亮輕快的手機鈴聲,朱恩宥急急掏出它,按下通話鍵,讓鈴聲中斷,不打擾其他客人的安寧。她小聲應答:“喂?……花伯伯?”
“恩宥小姐,老爺要我問問你,今天用餐愉快嗎?”老管家在另一端愉悅地問。
“嗯……只是好像很貴……”
“錢的問題恩宥小姐不用擔心,大少爺會付!崩瞎芗也耪f完,朱恩宥就聽見范老太爺在背后嚷嚷“換我聽——換我聽——”,電話換手。
“層宥呀,有沒有吃到焗烤田螺?”他心心念念的人間美味。
“有,服務人員還教我用面包去沾它剩下來的醬汁,比涂奶油還好吃。”
唔,他也好想吃!斑吃了什么呀?”
“蝦子、鵝肝,我點錯主菜,點到不敢吃的東西,還麻煩范先生跟我換。”
“哦?你和克謙聊得很愉快嗎?”
聊?她和范克謙有用上這個字眼嗎?
算算從她坐下來吃前菜、吃主菜、吃甜品,這么長的時間里,兩人說的句子加一加大概十句以內。
“還、還不錯!北嚷啡撕靡稽c。
“吃完可以叫克謙帶你四處去逛逛呀,看看電影什么的。”今天晚上不回家睡也可以哦。
朱恩宥吞了吞口水,范老太爺說的提議,她實在無法轉換成任何一個想像畫面!拔矣X得早一點回去睡覺,明天早上上班才爬得起來……”
看見范克謙朝她伸來大掌,她當然不會以為他是要她將手擺上去,又不是在教小狗握手。他要的是……她的手機?
朱恩宥乖乖交出手機,他將它貼在耳旁,正好聽到范老太爺說:
“不用替克謙省錢,那小子賺得容易,喜歡的話,叫他買戒指給你呀,他敢說不,回來之后爺爺教訓他。”
“我賺得再容易,也不會把錢花在她身上。你下次再玩這種無聊的配對游戲,我就直接把她丟在高級餐廳里,看她付不出錢洗碗抵債!蹦钤谶@次是初犯,他會將她平安的帶回范家,再有下回,他也不會客氣。
朱恩宥聽得直冒冷汗,一點也不意外范克謙這么兇狠,更聽出他有多不甘愿和她一起吃飯,而且他似乎……在生氣?
范克謙按掉通話鍵,手機還她。
“吃飽就走吧!彼氏饶闷饚瓮衽_走去。
結帳時,朱恩宥看到自己四分之一的月薪數字出現在收銀機上,還在胃里沒消化的食物突然變得好沉重。
果然如她所料,她干扁錢包里的鈔票根本不夠付,所以當然沒辦法跟他搶付帳,默默走在他背后,離開餐廳的第一陣夜風,吹得她有點冷——不,不是風的冷,是他給她的感覺,也是他對她的態度。
范克謙今天是自己開車來,沒有司機隨行,他自行坐進駕駛座,也沒開口要她上車。朱恩宥打量他的神情,和平時的他沒有太大改變——還是一副撲克臉——要是她自己鉆進車里再被趕出來就丟臉了。
“今天晚上謝謝你。”她站在車外向范克謙道謝,他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附加一個鞠躬,說完之后邊扣著長外套的扣子邊往公車候車亭走。
她留下的那句廢話,他根本沒認真在聽,他發動車子,以為她會跟在他后頭,卻遲遲沒見她坐進車內。女人真麻煩,連上個車都三拖四拖……五秒過去、十秒過去、三十秒過去,等他察覺不對勁,朱恩宥已經背對著他走了幾百公尺。
“你要去哪里?!”
因為有段距離,朱恩宥乍聽見他扯開喉嚨的聲音,一時沒反應過來,她也不覺得背后的吼聲是出自于惜字如金的范克謙,雙腳自然而然地繼續邁開向前,心里正想著她應該坐哪班公車才能到最近的捷運站……
身后有奔跑的皮鞋聲,越來越近,她下意識轉頭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她本能地加快腳步跟著跑——
范克謙一臉爆臭追殺過來!
快跑!快跑!一定要跑快一點!
“我不是不付自己那份餐點費,是我身上錢不夠,回去后我保證湊一湊還給你——”她邊跑邊哇哇大叫,以為他是為了晚餐錢追過來。
腿的長短、男人女人的體力,讓這場追逐迅速分出勝負。
范克謙撈住她的手臂,光用五只指頭就困住她,他懶得多講半個字,拖著她往回走。
“不然我現在馬上找提款機提給你——”她被丟進車里,車門迎面狠狠甩上,范克謙從另一邊上車,按下中控鎖,絕不讓她逃掉。
“你……”
“我載你回去!
簡單一句話,取代了多余言語,范克謙的表情陳述著——
我說了算,敢違逆的話,你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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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膽子忽大忽小,上回在車里拿抱枕攻擊他的畫面遙遠得像是她自己在某一天夜里欲求不滿而作的一場夢境,全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根本不曾存在過;現在縮靠在車邊,抱枕捉在胸口,像個“俗仔”的自己才是現實。
范克謙仍然不多話,可是就在開往范家大宅的前一個路口,他突然違規轉彎,并且加快車速往另一條路駛去。
咦?咦咦?她本來以為就快回到范家,她就快從車廂里這種悶死人的氣氛中解脫了——
“范先生,你開錯路了,往那邊才對……”
果然還是不理她。
范克謙完全沒有轉向的跡象,感覺像是急著去找廁所解放,他的表情變得有些不悅,不過她不敢多問。
人在車子內,不得不低頭呀……
一直到車勢停下來,已經駛離直達范家大宅那條路很遠很遠的地方。
范克謙下車,朱恩宥慢半拍也跟著下來,對于自己置身何處有些茫然。他走進一棟大樓,人生地不熟的她只好追上。
“范先生,這里是……”她忍不住開口,但還沒等到范克謙的回答,有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倒先上前攔住他們的去路。
“范先生,抱歉,虎爺特別交代,你不能進去!逼渲幸晃槐е钌钋敢膺@么對范克謙說,還指指貼在墻上那張“狗與范克謙不得進入”的小海報。他們只是在別人底下工作求口飯吃,請不要為難他們。
范克謙只撥了一通手機出去,簡單說一句“是我,我要上去”之后就掛掉,不到一分鐘,第三位穿西裝的男人急乎乎搭電梯下來。
“讓范先生上去!讓范先生上去!范先生,請。”鞠躬哈腰。
“可是虎爺……”另外兩人有異議。
“虎爺那邊有人負責,不會有人怪你們,虎爺要打也是去打……”
范克謙并沒有留下來聽三個西裝男說完話,電梯門關上時,朱恩宥只來得及聽到這個段落為止。
電梯一層一層上升,停在十五樓,打開。
朱恩宥倒抽一口氣。
這、這里是哪部賭神電影的拍攝場地嗎?
不然為什么眼前出現了好多好多的巨大賭臺,耳邊聽到的全是吃角子老虎機和骰盅搖晃的聲音,巨大水晶燈投射下來的柔和光線炫目迷幻,身處電影里才會出現的場景,不真實的感覺讓她不自覺地捉住范克謙的西裝下擺。
豪華大賭場,臺北鬧區竟然隱藏這么大一間的犯罪場所?!
警察,警察,您臨檢漏掉這個大賭窟了啦——
“范先生,如果你有重要的事要辦,我可以自己回去沒關系……”朱恩宥今天一直被人打斷話,像現在,有句吼聲隨即而來地蓋過她的聲音。
“誰放你上來的?!一定是藍冬青,那家伙有老婆沒人性!為了討好老婆就放老婆的哥哥進來賭場大屠殺,煩不煩呀?!沒看到門上貼了‘狗與范克謙不得進入’嗎?!看不懂國字哦?要我找人翻成英文是不是?!”粗聲粗氣的惡言從兩人身后傳來,嚇了朱恩宥一嚇。
“我沒興趣陪你閑聊,孟虎,我來找她賭幾局!
孟虎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誰!案,你是背后靈嗎?!我老婆前腳才踏進來,你后腳就跟來?!她今天是來陪我吃消夜,不是陪你賭博,你快滾啦,不想用腳走出去跟我說一聲,我打斷它們之后,會叫人用輪椅送你下去!鄙賮泶驍_他們夫妻恩恩愛愛的美好時光。
賭場服務員端來香檳,孟虎大手一揮,要服務員將香檳拿下去。
“給他水龍頭轉開的自來水就好,要幾桶給他幾桶!拿什么香檳呀?!浪費!”
朱恩宥皺起眉,一方面是耳朵被孟虎吼得很痛,一方面是孟虎對范克謙的態度實在是惡劣到讓她看不下去。
小小的膽子,在此時此刻膨脹起來,她從范克謙身后閃出來,往孟虎面前一站。“你這個人怎么這么沒禮貌?老師沒教過你不可以說臟話嗎?!范先生從頭到尾都沒跟你大聲吵架,你憑什么吼他?”
高大的孟虎必須將視線下挪五十度才能看清她怒氣沖沖的臉孔!斑@個哈比人是誰呀?!”
跳出來擋什么擋?!指控他對范克謙沒禮貌?她怎么不去問問范克謙以前又是怎么對他和他老婆的?!范克謙知道什么叫“禮貌”的話,他孟虎的頭剁下來給她當球踢啦!
“我都沒說你是半獸人了,你有什么資格說我是哈比人?!”
“在我的地盤上說我是半獸人?!”好大的狗膽!
“你要是有禮貌待人,人家也會有禮貌待你。”這叫“互相”。
“我干嘛要你有禮貌待我?!”她誰呀她?!
“這是做人的基本態度!呀,我忘了,你是半獸人,還沒進化!币崛耍彩菚暮貌缓?
“死哈比人!我今天不把你丟出去孟虎兩字倒過來給你寫!”孟虎伸手要撈她,范克謙手臂一橫擋在她面前,讓孟虎捉住他,沒辦法沾到她半根寒毛。
“半獸人,好外號!狈犊酥t嘴角上揚的弧度非常大。他覺得“哈比人”也非常的適合她。
“姓范的你——”孟虎拳頭舉高高的。
“虎哥!”
一聲嬌斥喝住即將揮下的虎爪,孟虎沒空再理范克謙及朱恩宥,三步并一步,沖到叉腰的孕婦身邊攙扶住她,方才和哈比人對嗆的兇惡哪里還在。
“你怎么自己下來了,這里全是煙臭味,你不可以抽二手煙,對寶寶不好——那個死家伙你叼根雪茄給我站這么近干什么想討打嗎?!”他先是用大掌在孕婦面前揮揮,想將彌漫在空調中的二手煙給消滅干凈,爾后馬上變臉吼著場里的客人,管他是貴客還是哪黨的立委大人。
“胎教,胎教!笨飚敯职值娜肆,還口無遮攔。
“我錯了,你不要學。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趕快蹲下來貼在老婆肚子上對未出世的女兒認錯,并且補上“三字經”當模范范本。
“大表哥,抱歉,虎哥對你不禮貌!表n三月代替不成材的老公向范克謙道歉。
一聲“大表哥”讓朱恩宥明白這幾個人的關系:孕婦是范克謙的表妹,半獸人是范克謙的表妹夫,明明是親戚,關系怎會如此惡劣,像是仇人一樣?
“他的不禮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范克謙瞄了韓三月渾圓的肚子一眼。“方便陪我賭幾局嗎?”
韓三月想了想,點頭。“好呀,好久沒賭,不過不能賭太大。”
“不能賭博!胎教、胎教!”孟虎在吠。
開賭場的人沒有資格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到VIP室吧,比較安靜。”韓三月提議。
“好!狈犊酥t跟上。
“呃……那我可不可以自己回去?”朱恩宥問,但范克謙沒聽她說話,他的注意力只在孕婦身上,甚至忘了她還跟在他后面。
他對他表妹,似乎……很好?
她第一次看到范克謙對人會和顏悅色,第一次看到他那張冰塊臉有了人性溫度。他們真的是表兄妹而已嗎?
心情……怎么有些消沉?
光是看著他和他表妹并肩而行的畫面,為什么她就沮喪起來?
呀,一定是因為他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所以她有點羨慕他表妹吧!一定是這樣沒錯。
當她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直達VIP室的專屬電梯門已經關上。
“呀……”她還沒……
范克謙完全沒有發現她沒跟上。
他的眼中,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