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橙初嘗被拒絕的滋味,心里難免感到難過,但為了他著想,她沒走,反而徑自把門打開,讓陽光照進屋內,她好動手清理現場以及喂他吃藥。
“呃!……該死的,快關上門,我痛恨陽光……”藍斯洛大半年沒接觸大量陽光,一經光線刺激,他痛苦地抱著頭又是一陣大吼大叫,兩手狂揮,又砸亂許多柜子上的藝術品。
而白雪橙就在陽光灑進屋的瞬間,看清楚了藍斯洛的模樣,他衣襟敞開、不修邊幅,狂怒使他的長發和落腮胡顯得張揚駭人,他那雙憤怒的眼彷佛快暴凸出來,像恨不得吞噬了她似的。
她冷汗直流,腳底打顫,可她仍沒有跑出去,她只是不敢呼吸,眼眶泛紅直盯著他瞧,他真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了,他應該修剪頭發、刮刮胡子、出去曬曬太陽。
他的樣子令她感到心酸,她可以理解像他這么高大挺拔的人長期癱在輪椅上,內心有多少沮喪,又承受著多少痛苦,他不是痛恨陽光,而是喪失勇氣去接觸陽光,也因此排斥著外面的世界。
“我說關門!傻瓜,你傻傻地站在那里做什么?!”藍斯洛發現這女人竟不怕死地瞧著他,他火速轉動輪椅,背過身去,不愿再看到她。
“是。”雪橙不想惹他生氣,希望他別太激動,于是關上了門。
藍斯洛沒聽見她的聲音,以為她走了,回過頭這才看見她還站在他的屋里,他詫異到極點,她是拿了寒苓芝多少好處,有膽來當勇士?
“你為什么還不滾?所有被寒苓芝那女人請來的人,全都得在一天內滾蛋!”他指著她吼。
“能走,干么用滾的?”雪橙想逗逗他,讓他放輕松點,沒想到他快速轉動輪椅朝她“飛奔”而來,在幽暗中她還看不清楚他,但他已精準地揪起她的手,惡狠狠地指著門痛斥:“你不必向我炫耀你有健全的雙腳,立刻給我滾!”
雪橙這才驚覺自己的玩笑刺傷了他。
“主人,對不起,我沒那意思,我是嘴笨,傷了你……真的很抱歉!彼B迭地說,恍然驚覺自己的處境一點也不安全。
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極具危險性,孔武有力的大手,掐得她手好疼,行李和藥包都掉到地上了。
“就憑你能傷得了我?”他憤恨地甩掉她的手,雙目綻著電光和自嘲的冷笑。
雪橙撫著疼痛的手腕,怪自己多說多錯,也實在弄不清他到底是真的瘋了,或者只是情緒惡劣了點?
要真的是個瘋子怎么辦呢?老姊接下這個工作時怎沒問清楚?她有種步入險境的感覺,心驚驚!
就在這時,風吹開了窗簾,光線灑進屋內,她驀然瞧見了他眼中的落寞……
窗簾不斷被吹開,光線若隱若現,她直直地看著他,心軟了,初見他那時的憐憫心又泛濫成災。
他的神色讓她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他心里很沮喪,他很需要有人引領他走出陰霾。
事到如今,她也顧不得自己安不安全了,既然他成了她的雇主,那照料他就是她的責任范圍。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到他這副模樣卻掉頭就走,坐視不管,人要有點正義感,就算做善事救救他。
“主人……我……才來幾分鐘,好歹,你也該試試我的工作能力,不行再換人……好嗎?”她微顫的唇浮起笑意,溫柔地對他說,同情心已大于害怕他。
“你想試我的耐性?”藍斯洛冷酷地低啐。
“不是的,人生以服務為目的嘛!呵……”她說得很真誠,希望他了解她不會傷他,她是好人耶!
藍斯洛瞪視她,隱約從窗外的光線瞧見她的樣子,出乎意料地發現她的表情很誠懇。
他不敢相信,他需要多一點光線,再看清楚她……
外面的風吹開窗簾引進更多光,他終于看到她的模樣,竟然是個甜美可愛的小女生,雪嫩的娃娃臉很討喜,一雙水漾的眸子閃亮亮的,笑臉天真無邪。
更令他詫異的是,他在她臉上全然找不出一絲狡詐和險譎,以他識人的能力幾乎一眼可以認定她單純得像張白紙。
寒苓芝這次怎會找了個天兵模樣的年輕女孩來?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但無論如何他該立刻把她轟出去,畢竟寒苓芝找來的人不是要監視他,就是沒安好心眼。
他無法信任寒苓芝,五年前這女人嫁給他高齡八十的父親,不少人都懷疑她是不安好心,巴望在父親過世后得到藍家的財產。
但她萬萬沒想到,父親早在他二十五歲那年就將藍家的公司股份、土地、房子轉移到他手上。
他不只是掌握藍氏金融股權的大總裁,也是藍家真正的主人;她所得到的,只是父親持有的部分現金。
她心有不甘,想奪走藍家的一切,而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造成他癱瘓的那場車禍是她安排的戲碼,可惜沒有如她所愿,他沒死,雖然癱了,腦子卻清楚得很。
痛恨的是待他清醒,他已被完全隔離在別墅里,寒苓芝早就擅自撤走這屋里能對外聯絡的工具,他連電話、手機都沒有,他的部屬、律師、朋友全都見不到他。
他全然和外界隔絕了。
她假慈悲地派傭人來服侍他,但他懷疑她所送來的藥,根本不是醫生開的止痛劑,而是少量的毒藥,她計劃要日積月累地毒害他,直到除掉他,連解剖都化驗不出原因。
她精心設計了這樁陰謀全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據那些女傭在無意間透露他昏迷的期間,她擅自對外宣布他撞壞了腦子,讓每個人都相信他受重創,不能再勝任公司總裁,徑自以代理總裁的身分掌管了藍氏金融。
家里的一切就更不用說了,她只手遮天,為所欲為,而他竟癱在這輪椅上,哪里也去不成,更無法反擊這一切,任由她興風作浪。
“你以服務為目的是嗎?”藍斯洛冷睇雪橙一眼,存心想測試她是否對他裝傻。
“主人,請相信我,我們俏管家公司是有口碑的,我絕對有百分之百的誠意為你服務哦!”雪橙誠懇地說。
“要是……我要求你特別的服務呢?”他伸長手臂,一手扣在她的腰間,將她扯向自己,近乎嘲弄地摟著她,撫著她的背脊,殘酷嘶啞地問。
“啊……”雪橙嚇了好大一跳,小手一不小心按壓在他的胸膛上,臉色一陣白一陣紅,雙腿狂抖,他的力量、粗獷的男性氣息,以及駭人的尊容,都逼得她難以喘息。
這回驚嚇終于壓過了同情心,她退卻了,想轉身走掉,寧可不要這個工作,畢竟她是出賣勞力,可不是賣身的呀!
“是……什么特別的服務呢?”她眉頭糾結地問,小心地收回小手,緊扣在一起,打算只要他開口做無理的要求,她立刻掉頭就走。
“有沒有帶手機?”藍斯洛瞪著她顫動不安的雙眼,沈聲問。
雪橙一時意會不過來他要的是什么,過度的緊張令她腦子快當機,許久才感到納悶,太太要求她不能帶手機,這主人卻向她要手機?
這……是怎么回事?
而且借手機不算什么特別的服務嘛,干么這么嚇她?
就在她局促不安之時,窗簾被風吹開,她驚見窗口有個人影,那是……太太,她凌厲逼人的目光正朝里面看,原來她并有沒走,而是在那兒窺探里面發生的事。
“我沒帶!彼龣C警地說。
“你滾,滾蛋,我不要見到你!”他惡狠狠地甩開她,火速轉動輪椅,進了房間,房門被甩上發出好大的聲響。
雪橙心里真怕主人陰沈的性子,但她更怕的是那位太太,不知太太為什么要偷偷在外面探看而不親自進來安撫他?她看似對他挺無情的。
但她才剛來,也不了解實際狀況,還是別胡猜,總得先辦好太太交代的事再說了。
她打開客廳所有的燈,走過狼藉的客廳,進廚房拿水,隱約中她又看見那太太幽暗的身影在廚房的窗外移動。
她故作鎮定地倒了水,打開藥包加了進去,放慢動作,好讓太太瞧見她有多盡責,且揚聲說:“主人,你要不要喝水?”
她端著水走向他的房間,悄然地注意太太的動向,總覺得太太的目光尖銳地刺在她背上,不曾離開。
她走向走道,立在藍斯洛的房門前,這里再也沒有任何窗口,太太已看不見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寒苓芝在別墅外觀察雪橙和藍斯洛的一舉一動,聽見了他們所說的話。
這管家很聽話,腦子也還不錯,懂得把藥加在水里端給藍斯洛,誘騙他喝下,那藥無臭無味,包管他分不出里頭的成分。
她放心且滿意地走了,就把藍斯洛交給這天真的管家來搞定,不出三個月,就能斬草除根。
雪橙沒有進藍斯洛房里,她就在走道上機警而安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聽見腳步聲,她才悄悄走進客廳,掀起窗簾的一角,看見太太走遠了。
“呼……”她喘了好大一口氣。
心想,這家人怎都陰沉沉,怪里怪氣,很難相處的樣子?
別說一個月,她很懷疑自己是否可以在這里待上一整天?
她望向藍斯洛的房門,真正的挑戰,就在里頭等著她。
她還是安分地進去吧,因為——
他是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