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雜人等,全給我出去!甭詥〉某辽ぴ陂槹档目臻g里慢慢化開,猶若鬼魅索魂前的低鳴。
閻夕央眨也不眨地瞅著在廳外的那雙眼,那雙眼也專注不移地凝睇著她。
所有官員心神一凜,多數心里打著同樣的算盤,認為八王爺作孽多端,有人挑在大喜之日找碴,也不意外,但是要立刻逃開,還是假裝交情匪淺,拿命相挺?
“不走?”那沉嗓恍若噙著笑。
啪的一聲,有人連哀叫的機會都沒有,立即倒地,現場響起抽氣聲,算盤打了又打,不約而同地認為——此人功夫上等,要拿下八王爺,不算難事。
識相的人,當然立即離去。
當廳內的官員開始往外退時,站在堂前的朱見沅撇了撇唇,將早已暗藏在堂前的劍取出,一把將閻夕央擒入懷里。
“閻占夜?”他笑問。
一身幾乎融入暗夜的玄衣,步移如潛龍,團繞似鬼魅,閻占夜無聲無息地入廳。
“信不信我會殺了她?”朱見沅將長劍抵在閻夕央秀美的頸項,幾乎切入她的肌膚。
“信。”黑暗中,邪詭的眸子綻放懾人光痕。
“別動!敝煲娿湫Φ靡荒槃偃谖铡
他沒有猶豫地停下腳步,霎時,廳堂后方出現了一列護衛,手持火把,映亮整座廳堂。
“你以為本王會毫無準備嗎?”早料到會有這一刻,他不但要得到閻夕央,更要殺了閻占夜,以泄心頭之恨。“打一開始,本王就想好讓她擋在本王面前,你要是想殺本王,就得先殺了她!
當年要不是閻門的商船帶著洛仙離京,他又怎會為了追逐她,最后逼得她跳海身亡?
這一切的罪過,全都要算在閻門頭上!
閻占夜哼笑了聲,不置可否。
“你做什么?不是說好了,只要我嫁給你,你就會放過占夜哥哥?”閻夕央猛地回神,怒眼瞪著他。
“是啊,本王是說過會放過他,但也只是那幾天放過他,本王可沒說從此放過他!敝煲娿湫Φ每裢靡。
“不守信用的卑鄙小人!”
“那又如何?本王打一開始就是要滅了閻門!
朱見沅使個眼色,護衛們立刻將看似手無寸鐵的閻占夜團團包圍。“小子,算你聰明,沒再繼續私海交易,要不本王早就殺你個千百次了!
閻占夜揚眉,回想起當初閻門早買通的海防官員突地不斷找麻煩,原來原因就是眼前人從中作亂。
要不是夕央……他斷然不會轉做錢莊買賣。
他曾經逃過了一劫,功勞是屬于夕央的。如果,眼前還能逃過一劫,依舊是托夕央的福。
是誰說她是他的劫難?
她是他的寶,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寶。
“來人,將他拿下.本王要親自拷問刺客!”
朱見沅振聲一喊,護衛立刻向前一步.然而還未觸及閻占夜,便見他揮袍震開逼近的護衛!澳懜覓暝,本王立刻殺了她!”朱見沅毫不手軟,長劍橫割入身前人的秀頸幾分,鮮血淌落。
“占夜哥哥,不要管我,殺了他!”閻夕央閉上眼。
可惡、可恨!為何她竟落入賊人手中,成了脅迫哥哥的把柄?
她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如今才知道她根本什么也做不到,她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最后竟還要讓哥哥為她而死?
不……不!決不!
交握在寬袖中的手,暗自解著藏在腰帶里頭的匕首。
閻占夜瞇緊冷譎烏瞳,拳頭緊握半晌,才從懷里取出一幅畫軸,動作極其緩慢地展開。
“不知道王爺還記不記得這幅畫?”他將展開的畫背對著朱見沅,徑自打量畫中人。
“你!”朱見沅臉色大變,光是這畫軸兩側的褙條,他便猜出是哪幅畫!澳憔尤桓疑萌氡就醯牟貙殬牵
“想要嗎?”他笑問。
朱見沅冷睇著他,未持劍的那只手將閻夕央的發緊緊抓住往后,好讓他可以看清楚,他會怎么取下她的性命。
他不需要和閻占夜做買賣,他知道他手上握著絕對勝利的籌碼。
閻占夜見狀,掀唇冷笑,一把將畫軸撕開,往上一揚,任由撕裂的畫像落在火把上,緩緩燃成灰燼。
朱見沅怔愣地看著這一幕,幾乎快要滅絕了呼吸。“給本王拿下!拿下他!”他回神暴咆,神色張狂,像是已失去了理智。
護衛向前擒住閻占夜沒有反抗的雙手,朱見沅隨即將閻夕央交給身旁的管事,揚著長劍朝閻占夜胸口劃下,當場血流如注。
“不要!”閻夕央驚喊,淚水奪眶而出,解腰帶的手不斷顫抖著,拼命地叫自己冷靜,現在只有她才有法子救他。
哥哥向來身強體壯,只是劃下一劍,不會有事的,只要她動作快一點,再快一點!
滿身鮮血的閻占夜哼都沒哼一聲,撇唇哭得戲謔!熬瓦@樣?”
朱見沅揚唇笑得扭曲!白尡就跸胂,到底該如何將你凌虐至死……本王要一刀刀剮下你的肉,要將你腌在甕里……不不不,這樣已經消不了本王的怒火,本王現在就要你死!”
他持劍就要穿入閻占夜的胸口,瞬地,身后傳來管家的哀叫聲,他回頭一探,瞧見閻夕央手中不知道何時多了把匕首,正朝他而來——他以劍欲抵開她,豈料她并非要刺殺他,反倒是撲向前,刺傷抓住閻占夜的護衛。
那身影,讓他將她和洛仙重疊在一塊,那是同樣的拒絕,不管他再怎么愛,也不會得到回報的拒絕,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電光石火之間,他將手中長劍從閻夕央后背刺入。
“夕央!”閻占夜松脫手的瞬間,一把抱住她,另一手運足掌風劈向斜入的劍身,不再讓他刺得更深。
然而即使劍已斷,朱見沅還是執意要她的命。
“本王得不到的,誰都別想要!”他吼著,斷劍再刺,閻占夜單手接下,運力將他震飛。
“哥哥、哥哥……你沒事吧、你沒事吧?”撲倒在他懷里的閻夕央輕喃著。
閻占夜目眥盡裂地瞪著從她彎起唇角緩緩淌落的血水,以指抹去,她卻逸出更多,染紅香腮。
“夕央……”心在胸口狂躁跳動著,他慌亂驚怕得可以。
“哥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總算救到你了……”她喃著,一笑,水眸澄澈無塵,嫵媚不再,妖艷不存,像個愛撒嬌的小姑娘,將他拽得死緊!皩Σ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要讓你生氣,我不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深吸口氣,輕緩地將她摟進懷中,瞪著刺入在她背上數寸的斷劍!澳氵@傻瓜,還真是騙倒了我,騙倒了我……”
劍,刺入的恍若是他的心,他不能呼吸,渾身冰冷。
“我才不是哥哥的劫……絕對不是……對不?”她貼在他的頸項,感覺他頸邊脈搏急躁而狂亂地跳動。
“當然不是,你是我的寶貝,我撿到的寶,我的寶……”他的頸邊一片溫熱,懷里的嬌軀開始發顫!耙菦]有你……你要我怎么活?"
十二年,他是多么習慣她纏著、膩著自己,跟前跟后地叫著哥哥,那討喜的嬌顏,那日漸抽長的身軀,那形態曼妙、嬌而不傲的神韻,讓他動了心,恨不得將她藏在心底,誰也瞧不見她。
他是這么地愛她,愛到跨越生死也非要她不可。
“你為什么這么傻?”他啞聲說,將她無力垂下的手圈到他頸項上!盀槭裁床桓嬖V我?為什么不讓我保護你?”
稍后他要風行和東方兵分兩路,東方趕去通知刑部尚書談文,風行則是手持令牌求見左軍都督徐威。
而他負責潛入王爺府拖延時間,等著兩方人馬會合,搜過藏寶樓后,便能夠定下八王爺叛亂造反之罪,如此一來不用他動手,不必背上殺害皇親國戚罪名,更不會牽累夕央,就能除去仇人,這是最萬無一失的好法子,他應該沉住氣,別開眼不看她與朱見沅喝交杯酒,可他偏偏無法忍受,才會累及她。
難道生死關,真是注定跨不過?
他向來不允她退縮,要她夠強悍,要她來搶奪他,只要她肯愛他,其余的瑣碎小事就交給他。就交給他……
怎么,他機關算盡,卻沒將她的癡和他的戀給算進去?
如果兩人之間,非要有一人死,那死的也該是他……
“夕央,怎么不抱著呢?你向來不是最愛抱著我的頸子,在我耳邊說話嗎?”他貼著她微涼的頰,垂眼審視她,眼前竟是一片模糊不清,不管他怎么托抱著她,她的身子還是不斷往下滑!跋ρ?”
他喚得好溫柔,他僅有的溫柔只為她所有。
“她死了!你沒看見嗎?”朱見沅掙扎著爬起身,抹了抹唇角的血漬,咧嘴大笑,抓了另一把劍再沖來。 “活該!活該!不從本王的意,就去死吧!”
閻占夜眸色凄冷,緩緩橫睇,噬魂般地瞪視著他奔來,一手環抱著閻夕央的腰際,一手撥開劍身,伸長臂抓住他的頭。
“憑什么你得不到就想毀掉?你憑什么?”
適巧,外頭陣陣凌亂腳步聲沖進,閻占夜頭也不回,運勁的指幾乎快要掐入朱見沅的額際,痛得他無力掙扎。
“爺,不要!”早一步沖進里頭的厲風行見狀.不禁暴吼,快步沖向前。“都督到了,放開他,交由皇上審他!”
閻占夜卻充耳不聞,怒眸瞪視著眼前人.咬牙怒喊,“給我去死!”
啪的一聲,朱見沅的腦門爆裂,血漿四溢,當下倒地身亡。
親眼見到這一幕,厲風行愣在幾步外,看見中劍的閻夕央更加震驚,而后頭陣陣腳步聲踏至,所有人都看見閻占夜殺了朱見沅。
氣氛凝滯得可怕,現場鴉雀無聲。
而閻占夜只是甩開滿手腥膩,立即將閻夕央打橫抱起,往廳外走,然而左軍都督徐威卻擋到他面前。
“走開。”
“閻爺,你殺了八王爺……”看向朱見沅不全的尸體,他面色凝重。
“走開!我要帶我的愛妻求醫,誰敢擋在我面前?”閻占夜目色迷茫中迸現寒冽光痕,恍若理智失了七八分,一心只想救他懷中人,擋者則死。
“先讓閻爺帶愛妻醫治!闭勎膹暮箢^走來,抬手要徐威先放行!坝惺拢竟儇撠!
廳外的人于是自動退開,讓閻占夜得以暢行無阻離開王爺府,東方盡和厲風行也立即趕上他的腳步。
閻占夜奔如迅雷,在城東找著一家已打烊的醫館,一腳踹開門板,大吼,“給我出來!把大夫找來,否則我立刻燒了醫館!”
守在醫館的小廝被這青面羅剎嚇著,趕緊沖到后院喚人,不一會便拉著衣衫不整的大夫沖到醫館里。
“醫好她!”閻占夜一把將大夫扯來。
大夫被扯到竹榻邊,瞥見榻上女子背上插著一把劍,目測約莫插入幾寸深,內心不禁大叫:這怎么醫?
“要是救不了她,你也別想活了!
大夫一張老臉霎時與霜白的雙鬢齊白,整個人抖個不停,緩緩睇上身旁面無表情又詭邪冷厲的俊顏。
這是哪來的索命閻王?他怎么那么倒霉,睡得好好的,竟被人揪起醫這幾乎沒呼吸的人……要他怎么救?
“聽著,你可以去找城內醫術更好的大夫過來替代你,只要有人醫得好她,我就饒過你,但要是醫不好,你們一個個都得跟著陪葬!”
臨夜,大夫差著小廝滿城跑,將城里所有頗具盛名的大夫都給找來,一個個拖下來當墊背。
拔下了閻夕央背上的斷劍,傷口在桃花胎記上頭,十數位大夫試著涂抹各式藥末,遮掩住那朵因血而更顯艷紅的桃花,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總算讓出血降到最少,而后,熬藥的熬藥,包扎的包扎,個個愁云慘霧,思忖應對之道。
誰也沒有把握醫好人,只能恨著把自己找來的大夫,無端端地將自己扯入地獄門前。
“大爺,這是姑娘的藥汁。”天欲亮前,一名大夫捧來燒燙的藥碗。
坐在床畔的閻占夜冷冷抬眼,寒冽臉龐陰森難測!昂攘,救得回嗎?”
“呃……這藥汁可以穩住姑娘心脈,多些體力,姑娘才熬得過去。”大夫不敢明說,眼前不過是姑且一試,只為了交差罷了。
閻占夜先將趴伏在竹榻上的閻夕央扶起擁在懷里,再一手接過藥碗吹涼之后,喝上一口,再緩緩俯首渡入她口中,就這樣一口又一口,喂足了一碗藥,然后輕順她凌亂的發絲,讓她可以安穩地睡在他的胸前。
他冷眼橫睇,房內的大夫立時退到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