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兩杯濃醇的咖啡擺上了桌。賀昕穩穩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徐茵茵則是坐在他對面,鼓足勇氣撥打了丁立綱的電話。這時是六點五十九分,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丁立綱平平板板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出來吧,我在樓下!
“我不在……不在醫院!
“那你在哪里?”
徐茵茵看了賀昕一眼,微微提起勇氣,“我提早下班了,現在在朋友這里!
“你不想來我家!彪娫捘穷^的人只沉默了兩秒就明白過來。
“嗯……我不太想去……”
丁立綱的聲音一點變化都沒有,“今晚不想,還是一直不想?”直截了當到有些咄咄逼人。
賀昕眉角微揚,忽然覺得這奇葩男也不是那么討厭,起碼夠聰明,也夠俐落。
“我……”
接收到徐茵茵求救的眼神,他卻只是聳聳肩。徐茵茵咬唇,狠心道:“一直。”
“那么,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嗎?”
“我想……”那毫無起伏的聲調,即使是透過電話,也能給徐茵茵帶來無限壓力,“應該……”
“好,我知道了!
徐茵茵愣了愣,旋即道:“對不起,我……”
“沒關系,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沒了……”
“那好。”
電話被掛斷,從頭到尾,徐茵茵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完。
通過這通電話,賀昕忽然發現自己不那么討厭丁立綱了,心情忽然變得輕松而偷悅,就連咖啡杯碰撞上小碟所發出的聲響都顯得格外清脆好聽。賀昕隨意又慵懶地倚靠在皮椅中,認真地端詳了下徐茵茵的表情,“你那是什么表情!
徐茵茵茫然地抬頭,“。俊
“舍不得?”
“不是!被厣襁^來后,徐茵茵才長呼出一口氣,“只是沒想到會這樣順利。”
“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焙苊黠@,丁立綱根本沒有把她當盤菜嘛,說撤掉就撤掉了。他就說,這么笨的女人,有哪個男人愿意接手。好吧,閑事管到這里也該結束了。幾乎要滾到舌尖上的逐客令,在見到徐茵茵那失落的表情時,又吞了回去。
“賀昕哥,其實……我還是滿想結婚的。”
對于戀愛、對于婚姻,她并非沒有憧憬,只是爸媽硬塞過來的,卻不是她想要的。
雖然她現在和丁立綱順利地分手了,可實質性的問題卻還是沒有得到解決。照她這樣一直被迫相親、分手,再被迫相親,再分手,總有一天,不是她失去了戰斗力,就是父母被激怒,總之最后的結果還是她被迫和一個父母認為合適的人選結婚。
“剛分手就反悔了。”冷淡的口吻里壓抑著難以察覺的怒意,“你搞什么,在我的地盤表演狗血情感大戲?”
“不是的,分手是一定要的,我只是、只是……”徐茵茵抬頭辯解,說了好幾個只是之后,卻又長長地一嘆,“哎,我只是覺得有人陪伴的日子,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要好。可如果要讓我和那些只見過幾次面的人結婚,還不如……”
徐茵茵捧著咖啡杯開始慢慢地說個不停,幾乎是無意識的,把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心里話說給賀昕聽。
不過聆聽者的臉色卻一點都不好。
在沒眼色這方面,徐茵茵真是一點都沒變。自己看起來就那么好心嗎,難道她看不出來自己根本沒興趣聽她傾訴那些無聊的心理垃圾嗎!
賀昕自認自己不是個善良的人,聰明、英俊、多金,他聽過各種各樣的贊揚,卻唯獨沒聽人說過他善良、好心。所以他很確定自己沒有那種讓人想要親近的氣質,可奇怪的是,徐茵茵偏偏愛黏著自己,而且她和其他喜歡追著他的女生完全不一樣。
在她的眼睛里,賀昕看不到愛慕、花癡,只有滿滿的信任。就像剛剛,她沒頭沒腦地跑過來,然后對自己提出那樣無厘頭的要求。那時候,他又看到了那種眼神,信任、依賴,還有一點期待。
賀昕不太適應被人這樣瞧著,所以感覺不舒服。當時他并沒有發作,不過在好戲收場后,她卻又對著自己完全卸下心防碎碎叨叨的時候,那種感覺又來了。
賀昕的目光,在她剔透的眼和那沾了褐漬的唇瓣間來回游移。
“賀昕哥,你知道嗎,我……”她開始說不知道該如何回家面對媽媽。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賀昕望著她全無防備的小臉,忽然產生了一種想要狠狠掐斷這種信任的惡意。
“賀昕哥,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你問我?”
“嗯嗯。那天在餐廳,你的忠告點醒了我,所以……”
“徐茵茵!
她抬起頭,“嗯?”
“這里不是情感診療室!辟R昕倚在皮椅中,并起兩根手指揉著眉心,聲音清淺又無情,“我也不是心理醫師!
“嗯?”
“所以我沒空聽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他攤下手,臉色不耐,“結婚與談戀愛有什么區別,又沒人用刀逼著你白頭偕老,所以有這么難決定嗎?”真搞不懂這個女人在糾結什么,
又想結婚,又不想結婚,她到底在搞什么。
唔,他說得還滿有道理的,徐茵茵眨了眨眼,用了好半天才消化掉賀昕的大膽言論!澳恰彼齽傉f了一個字,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賀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下按鍵的瞬間,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飄了出來,低沉好聽又充滿魅惑。即使是在電話里,尤成漢仍是在努力地張揚著自己的男性魅力,“我親愛的首席財務總監!苯酉聛碛瘸蓾h做作地用法語說了句晚上好。
“有話就說。”目光無意地朝徐茵茵瞟了眼。
“我再二十分鐘就到公司了。”
賀昕皴眉,目光又若有所思地落到徐茵茵身上,他是不是忽略掉了什么事?
“現在呢,我旁邊坐著一位法國尤物,所以今晚我們一起吃晚餐的計劃恐怕要泡湯了,不過……”尤成漢尾音慵懶地拉長,“別擔心,你也不是一點份都沒有。一會我們會先去你的辦公室小坐一下,你可以……”
賀昕的目光倏地一凍,尤成漢要來他的辦公室,他想起自己忽略掉什么了。
徐茵茵已經恢復了單身,而一直覬覦她的尤成漢一會將要出現在這里,所以這代表了……賀昕本能地掛斷了電話,尤成漢曖昧低沉的聲音戛然消失。幾乎是同時,他按下桌上的通話鍵,“何秘書,送徐小姐出去!睊鞌嗪蟛盘а劭聪蛐煲鹨穑婕t耳赤地瞧著自己。
“你得走了!
急于把小綿羊從狼口前推開的賀昕根本沒注意到徐茵茵的古怪,也沒想到自己的逐客令在尤成漢那番話的影響下,已經讓她誤會了。
法國尤物?賀昕哥急忙地將她轟出來,應該就是想見到那位尤物吧。徐茵茵站在大樓門口,想著想著,臉就更紅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徐茵茵已經梳洗完畢、換妥衣裳了。
半舊的運動裝貼身又舒適,綿柔的布料下面包裹著曼妙誘人的身體曲線。蓬松柔軟的及肩發絲被攏在纖細柔嫩的指間。
她攏著發走到穿衣鏡前,抽出咬在唇間的橡皮筋,將頭發隨意一束,那張總是半隱在發間的小臉完全地呈現出來,清麗明媚如初春的蜜桃。
徐茵茵將手機塞進口袋,然后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套在運動鞋里的小腳半蹺著,她貓一樣地弓身,小心翼翼地溜過客廳,成功地避開正在看手稿的老爸。
再往前溜去,路過起居室的時候,瞥見正盤膝坐在墊子上練瑜伽的媽媽,確認她正閉目勻氣后,徐茵茵稍稍放心,不由得將腳踮得更高,加快了速度,還有不到十步的距離她就可以摸到門了,拜托不要讓……
“徐茵茵,你要去哪里?”
糟糕!從背后突然響起的冷冷女聲令她背脊一僵,無奈地轉身,在瞧見媽媽仍舊維持著方才的姿勢,連眼睛都沒睜開之后,臉色更苦。哎,有這樣一個閉著眼都可以揪到自己的媽媽,她怎么可能逃得掉。不過徐茵茵仍是不肯輕易放棄,“我去晨跑。”
“不許去。”完全不容商量的口吻。
“媽……”肩膀頹然垂下。
莊云眉沒搭理她,慢條斯理地做完最后一個收攏姿勢,然后勻著呼吸緩緩睜開眼。她從瑜伽墊上起身,黑紅相間的緊身瑜伽服勾勒出完全不輸給女兒的好身材。
莊云眉走到餐桌前坐下,接著傭人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過來吃早餐!
徐茵茵不肯動彈,“我還不餓。”
“那就過來坐著。”
“媽,我只是去晨跑!毙煲鹨鹄^續掙扎。
鬼才相信,以晨跑為借口消失一天的事情,徐茵茵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半y得周末,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浪費在晨跑上!
徐茵茵裝傻,“周末能有什么事情嗎?!”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