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楷扭了扭頸子,用力深吸口氣,消化下那份愕然,朝蘇暢兒走去,睞了一旁的威虎一眼,“威虎,去豬肉攤買豬肉回來給這位……青草茶姑娘……”
“是!辟I豬肉?他好歹是將軍身邊的威猛大將,竟然要被發派到豬肉攤買豬肉,威虎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
蘇暢兒連忙道:“等等,記得還要買豬板油!”
威虎翻了翻白眼后消失在她眼前。
任楷問道:“姑娘,在下任楷,不知道現下你是否有時間了?”
她靠在巷子旁的墻邊,雙臂抱胸,兇巴巴地瞪著他,一副女漢子的模樣,“說吧,有什么事情找我?你要是要跟我分贓,分贓有效期限為七天,你已經過了時效期限!
任楷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她搜括走的那些荷包,淺笑搖頭,“姑娘放心,在下沒興趣跟你一起分贓!狈众E?他堂堂一個將軍跟個姑娘一起分從惡霸手中奪來的幾兩銀子,這事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
“那好說,你找我什么事情?”
“找個茶肆坐下來談吧。”
她搖頭,“不了,我想你找我的事情應該不是很重要,就在這里說吧,反正這條巷子沒什么人經過,去茶肆就不用了,浪費時間!
任楷從沒遇見過這么一個大剌剌、個性爽朗且毫不在乎他人眼光的姑娘,雖然有些不能適應,不過他欣賞。他笑道:“在下想請教你那天對付那群惡霸所施展的拳腳功夫師承何處?”
原來他是要找問她的防身術跟空手道是在哪里學的,還以為是要來分贓,剛剛被攔下嚇了她一跳。她答道:“到處學,加上自己融會貫通。”總不能說未來跟教練學的吧。
任楷擺明了不信,嗤笑了聲,提醒她,“青草茶姑娘……我們都是習武之人,你這么說,你想在下會相信嗎?”
她撇撇嘴,“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可管不著。要是你自小就獨自一人生活,無依無靠,我就不相信你不會到處學點拳腳功夫來防身。”
他點頭認同,“說的也是!
原來她無依無靠,難怪她有時看起來像個刺猬一樣防衛著任何人,任楷不由自主地對她產生出一抹同情與心疼。
“沒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她看到有人提著半扇帶著豬腳的后腿肉跟一大塊豬板油走來。
“等等,青草—— ”
“蘇,我姓蘇,叫蘇暢兒,要嘛你叫我蘇姑娘或者小蘇,別叫我青草茶,我沒那么廉價!彼龑嵲谑懿涣诉@三個主仆老是叫她青草茶,索性把自己名字告訴他,免得日后哪一天真被人叫青草茶給叫住了,想改都沒法改。
“蘇姑娘,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彼蚯敖舆^威虎手中的豬肉,心下驚呼了聲,乖乖,這大半扇豬肉她一個人怎么吃得完!
雖然驚詫,她還是將豬肉放進竹簍子里,要掏錢給威虎,他卻擺擺手無聲拒絕。
“在下希望你能教在下那套拳腳功夫!比慰纱嘀苯訉⒆约旱哪康恼f出。
她停下動作,奇怪的看著他,“你有病嗎?自己有功夫還跟我學那種基本的防身術干么?”
“還請蘇姑娘不要拒絕在下!
“我就是要拒絕,這位大爺,你是吃飽撐著來戲弄我當消遣是吧!你自己一身功夫了得,還需要我教?”她拉下臉瞪他,毫不客氣地拒絕,背起竹簍子走人。
任楷愕然的看著她怒氣沖沖地離去的背影,滿臉不解,“蘇姑娘……她怎么了?”
威虎撓撓眉宇,尷尬地小聲回答他的問題,“爺,蘇姑娘可能誤會您跟那些喜愛用招數戲弄姑娘,不學無術的紈褲公子哥一樣……”
“我是誠心想請她—— ”
“爺,您長年在軍中,因此并不清楚,那些紈褲公子哥常用這個招數來結識姑娘。”威豹跟著解釋。
“爺,真的不能怪蘇姑娘這么想,您自己一身好武藝,卻要跟她學那三腳貓的拳腳功夫,著實怪異,而且爺,您并未將您同她學那套拳腳功夫的目的告知她,所以不能怪她誤會您動機不良!
任楷那對氣宇軒昂的劍眉打了個大結,沉思了會之后道:“看來誤會大了,她應該住在這鎮上或附近村子。威豹,你跟上她,別讓她發現,先知道她的住處,日后我再上門澄清誤會。威虎,你跟我先去處理其它事情!闭f完,他便往巷子另一頭走去。
一回到家,蘇暢兒立刻將那半扇豬肉還有豬板油先各切出兩條五指寬度,打算一會到阿好婆家找虎子幫她刻字時,當成伴手禮送他。
要是虎子的雕工不錯,可以達到她的要求,那她打算先偷偷做一間印刷小作坊,這小作坊屆時肯定會有很多雕版,她這個破茅屋恐怕放不下,得再蓋間小倉庫來放雕版才行。
賣青草茶時,她本就打算等秋天時青草茶生意淡了,找人將住的這間破茅屋給整修一番,現在青草茶不賣了,又還沒開始秋收,干脆先找人整修屋子,順便加蓋間小屋。
莊大娘的丈夫在鎮上幫人蓋房子,前些天聽說工程已經完成,現在手上沒什么活計,不如她順便拿兩條豬肉去拜訪,問問她丈夫愿不愿意接她這個小工程?
蘇暢兒將豬板油切小塊,放到油鍋里用小火榨油,蓋上蓋子,打算先去找虎子跟莊大娘,把事情辦好。
她要出門前,特地丟了塊硝石到水桶里,再將放著豬肉的缽放進去保持低溫,要不,這連狗都只愿趴在陰涼處吐著長舌頭,不愿到路上溜達的炙熱天氣,不用等到晚上,這生豬肉很快就會有異味。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阿好婆一看到那塊豬肉跟豬板油,笑得合不攏嘴,一對老眼瞇成一條線,三令五申命虎子一定要將蘇暢兒交辦的事情做好。
而莊大娘看到那兩條豬肉,嘴角更是咧到耳后根去,直接把蘇暢兒家的小工程承包了,讓她丈夫晚點過來算材料,明天就到鎮上采買。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石林鎮上。
一間客人不是很多的茶肆二樓雅間,任楷靠窗而坐,一面呷著香茗,一面等著消息。
幾天前,他順著錢師爺給他的名單來到石林鎮盧宅,與盧旺詳談一番,從他口中得知,當年他買下這座宅子,前來點交宅子時,大門上掛的牌匾確實是任宅。
當時盧旺并未讓人將那牌匾燒了,而是讓下人放到倉庫去,時間一久,盧旺也忘了,直到他找來,才想起來那塊牌匾,并讓人到倉庫將牌匾抬出來給他鑒定,他這才確定現在的盧宅就是當年的老宅。
當他向盧旺打探江萱的下落時,盧旺給他的答案讓他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
盧旺告知任楷,當年他前來接收老宅時,里頭住著一對主仆,那小姑娘就叫江萱,因為這對主仆沒有地方去,他一時心軟,便讓江萱跟照顧她的嬤嬤繼續住下,直到那個嬤嬤過世,他看江萱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又在同一個宅子生活多年,一時心善,便收養了江萱,且為了讓江萱告別過去,替她改名為盧蕭蕭,是盧家的大小姐。
這本該是一件好消息,可這一切看似正常的說詞,卻有很多地方巧合得讓任楷不得不起疑心,于是他有意無意地試探了下盧旺及盧蕭蕭,發現他們兩人的說詞有許多漏洞,尤其是盧蕭蕭,拿不出他上戰場前送給她的那塊玉佩,更說不出其中的故事。
從盧旺及盧蕭蕭對他的恭敬態度來看,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盧蕭蕭的真實身分,他們恐怕早已知曉他將軍的身分,還知道江萱去處,這才設局讓盧蕭蕭假冒江萱。因此他答應盧旺,在盧蕭蕭于他所提的三種婚姻結果做出選擇之前,暫時在盧家住下,同時讓手下暗中調查盧家的一切。
門外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敲門聲音后,威豹已進入雅間,“爺!
“有查到什么線索嗎?”任楷指了下桌案上那個空茶杯、茶葉,與冒著白煙的陶壺,示意他自己泡杯茶來喝。
“爺,果然如您所懷疑的,盧蕭蕭并不是少夫人,她確實是盧旺的親生嫡女,當年盧旺以低價買下任家老宅,在這里住了四年后,舉家搬到黎陽縣,這里就交由下人打理,只有每年夏天會到石林鎮小住約一個月左右。
“盧旺的兒子盧勁兩個月前騎馬摔斷腿,聽了大夫的建議到鄉下休養,盧旺才大興土木的將石林鎮這老宅整修一番,方便兒子出入。本以為是他兒子盧勁要入住,沒想到盧勁沒下鄉休養,反而是盧蕭蕭下鄉假冒少夫人的身分。”威豹一面泡著茶,一面將方才得到的消息全告知他。
聽完威豹所稟告的,任楷兩指夾著杯蓋敲著茶盞杯沿,一雙宛若黑玉的明亮瞳眸迸出精光,嘴角扯出一抹涼颼颼的冷笑,“很好,既然有人把本將軍當傻子,那本將軍就陪他們好好玩一回!”
威豹坐到下首的位子,吹著茶杯中冉冉上升的白煙,問道:“爺,您打算怎么陪這對居心不良的父女玩?”
他的黑沉眸子射出一道陰鷙的冷冽寒芒,“不急,先交代下去,讓我們的人好好查一查這黎陽縣縣令跟盧旺的‘友好關系’,本將軍絕對會讓他們兩個后悔誤交損友!”說完,他將茶水已空的茶盞放到桌案上,并問:“江萱呢?有她的消息嗎?”
“我們的人暗中查訪,因為時間有些久了,加上盧宅附近老一輩的鄰居幾乎死光了,剩下年輕些的都是這幾年從別處搬來的,對少夫人沒有印象,想查出少夫人的下落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
“讓我們的人擴大到附近的村子打探,她一個姑娘家生活清苦,不可能離石林鎮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