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大牢的柵門緩緩拉開,一身臟亂,神情疲憊的虎子從里頭走了出來。
早就在柵門外等的蘇暢兒立馬向前,扶著腳步有些虛軟的虎子,擔心地問道:“虎子哥,你沒事吧?他們有對你用刑嗎?”
“沒有,他們把我抓來,只是一天只給我一顆饅頭跟水而已,用刑倒是沒有。”虎子虛弱地說著。
“你要出來前,他們給你無罪文書了嗎?”她扶著他往一旁的大樹下走去。
“給了我一張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你看看!被⒆宇澏吨鴱囊陆罄锶〕鲆粡埳w著官印的紙。
蘇暢兒仔細看了下里頭寫的內容,“很好,虎子哥,這張是無罪文書,你不再是通緝犯了。這張你要收好,可別掉了或讓人搶了去!彼龑o罪文書折好,交還給他,小聲交代著。
“暢兒,我奶奶跟珍珠呢?”虎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始終沒有見到他最掛心的兩個人,心中十分不安,“怎么沒來?”
蘇暢兒看到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不遠處,馬上將虎子扶起來,往馬車的方向走去,“虎子哥,你聽我說,我已經把阿好婆跟嫂子送走了,再不送走,繼續住下去遲早會出事,現在我讓人送你過去跟她們一起。”
“你把她們送到哪里去?”
“京城,她們現在在中途等你。”她扶他上馬車,“這一路上,用的、吃的還有銀票我都幫你準備好了,馬車上有換洗衣物跟干糧,還有這個荷包,你貼身收好,里頭是銀子跟銀票!
駕駛馬車的兩名車夫朝蘇暢兒點了下頭。
“虎子哥,你現在跟著這兩位鏢局兄弟一起前往開明鎮的高升客棧,在那邊跟阿好婆她們會合,然后一起前往京城,有什么問題你路上問他們,他們會回答你,先走吧,別耽擱了!
她扶著虎子上了馬車,轉向這兩位鏢局的人道:“兩位大哥,這一路上拜托你們了!
“放心,我們會把人安全送達的,我們出發了,走。”一名鏢師回完話后,手中的韁繩一揮,馬車快速離開,消失在街尾。
“蘇姑娘,這么急著將人送走,難道你認為這人還有利用價值?”
身后傳來的邪魅語調讓蘇暢兒的臉冷了下來,旋身目光銳利地看著陳聰,“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們這群人會不會反悔!
他笑道:“這該是本公子擔心的吧。”
“嗤,你認為我會拿人命開玩笑?”
“識時務最好,本公子是來點交你的小作坊!标惵斒种械恼凵扔幸幌聸]一下地敲著手掌心,“快帶本公子前去點交!
“走吧!彼A了眼陳聰身后的那幾個人,想來是他叫來學習印刷技術的。
“等等!”身穿水藍色錦袍的魏世昌從縣衙走出來,叫住他們。他的身后也跟著幾名孔武有力的手下,還有幾名看起來像是長工的男子。他意有所指地道:“陳兄弟,你該不會是想把小弟拋下吧?竟然沒叫上我!”
“魏兄,瞧您說這什么話,小弟這不是想先去點收,打掃干凈再回來向您稟報,帶您過去看看嘛!标惵旕R上扯出一記大笑容。
那笑容蘇暢兒怎么看怎么怪,感覺陰森詭譎,直覺跟這種人交往無疑是與虎謀皮。不過這是他們的事情,最后誰被誰設計,她沒興趣知道,她只想早一刻離開玉合縣前往京城,與虎子哥他們會合,重起爐灶。
她領著他們左彎右拐,穿過大街小巷,不一會兒來到她的小院子。
陳聰詫異地看著這個小院,她的作坊竟然在她住的院子里?他瞇起眼眸危險地看著她,“蘇姑娘,你該不會是戲弄小爺吧,你的作坊會在這里?”
“進來看不就知道我有沒有戲弄你了!彼孟聮煸陂T上的鎖頭,推開門,領著一干人往后院走去,進入一間像是倉庫的屋子,映入陳聰跟魏世昌眼簾的是一整排字柜,還有一臺奇怪的圓形轉輪。
兩人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屋子木頭雕的小東西。
魏世昌拿起其中一枚,不解地問道:“這是……”
“活字版,我的書就是用這個印出來的!彼檫^他手中那枚字,放回字柜中,“別亂拿,這都是按韻放置的木字,你亂拿,放錯位置不好找回來!
陳聰指著轉輪排字架,問道:“那個是什么東西?”
“韻輪,另一個叫雜字輪,用來取字、排版、刷印,最早是用這個,后來字不夠放,才又另外做了存放字柜。它的用法就像這樣,例如我要印一篇《三字經》……”她開始操作轉輪排字架,說明如何排版。
“等等,你們幾個愣在那里做什么,還不趕快上去看,跟著學!”陳聰朝他身后那幾名愣在門外的手下怒吼。
魏世昌也朝自己帶來那幾名長工使眼色,那幾名長工隨即圍到轉輪排字架邊,看她如何操作。
蘇暢兒一個步驟一個步驟仔細講解,教得十分清楚,一面解說一面示范,“像這樣排好了就要上油墨,先把這些活字固定在這個框里,然后放在這個臺子上,將刷子沾上油墨,均句地涂在字上,然后覆上一張紙張,并用刷子輕輕拍打紙面,取下紙張后便完成了印刷!
他們興奮地看著她印出來的內容,果然字體清晰,而且非?焖伲羞@印刷術在手,還怕不能在最短時間內累積出可觀的財富?
這雕版活字都是現成的,基本上印刷沒有什么困難,稍微講解一下,不用一刻鐘的時間就能上手,加上他們帶來的人都十分聰明,一講解就能明白個大概,蘇暢兒讓他們動手試做,印出來的效果都挺讓人滿意的。
她見他們大部分的訣竅都掌握到了,便不繼續在這里拖延時間,將活字版放回原來的位置,并道:“只要熟悉字體放在什么位置,排版很快就能夠上手!
她走到門外,也不管他們跟不跟得上,逕自往煮油墨的地方走去,“我帶你們到煮墨、制墨的地方,想要印出一本好書,油墨也很重要,尤其是配方!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兩人眼里各自閃過一抹精光,互看對方一眼,隨及抬腳跟了上去。
“這就是制作油墨的地方還有它的材料。”
“蘇姑娘,這配方也該交出吧!”魏世昌看著這一地原料跟兩個鍋爐,冷聲提醒她,“你不會是想將這配方帶走吧?”
“自然不會!彼龔暮砂锶〕鲆粡埣,“這就是制作油墨的配方,如何制作、要花多少時間、配料為何,我都寫在上頭,按著步驟做就可以了!
那張配方一拿出,陳聰與魏世昌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一使暗勁,那張配方便被一撕為二。
他們臉色瞬間大變,但看到對方表情,臉上那股怒氣很快就掩飾在自己虛偽的表情下。
“這……魏兄,想不到你我這般有默契……這……你看,這……”陳聰一臉愧疚地看著魏世昌,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半張配方。
蘇暢兒開口,“東西我已經交給你們,別想再叫我寫一次,若真要讓我再寫一次,那我可得收銀兩,一萬兩一張配方。”她在心頭冷笑,眼底閃過鄙夷,看著恨不得撕下對方虛偽表情的他們。
他們的心思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這兩人雖然因利益而結合,但眼里各有算計,她可不會傻到自告奮勇再為他們抄寫一份配方,他們要是因為這一張配方窩里斗,撕破臉,她才高興呢!
聽到一萬兩,魏世昌面無表情的看了下手中這半張配方,毫不客氣抽過陳聰手中那另外半張,折好放進自己的衣襟里,“一會兒讓人重謄了,你我各執一份!
陳聰點頭,“如此甚好,甚好!”
她道:“整個作坊都交給你們了,還有其他問題嗎?沒有問題我就走了。”
“蘇姑娘,不如你留下來幫我們管理這作坊吧!标惵斕嶙h。
她停下腳步,像是在看白癡一樣,掃了他一眼,“嗤,你是在說笑嗎?很抱歉,我拒絕。”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人。
一離開被霸占的宅子,蘇暢兒頭也不回地跑到她暫時棲身的客棧,喬裝成男子打扮,等她離開客棧,天色已接近黃昏。
她前往驛站,一過去便看見今天最后一班馬車正要離開,也不管是駛往哪個鄉鎮,二話不說跳上去,只想先離開玉合縣,之后再繞道前往京城。
她再不走,等那兩個人從高興中回神,她就走不掉了,屆時她定會成為被他們壓榨的免費勞工,因此不管如何,一定要在天黑之前離開玉合縣,且愈遠愈好。
當陳聰與魏世昌從得到金雞母的喜悅中漸漸冷靜下來,看了眼對方后,心底開始有了不同的盤算一一夜色濃稠如墨,深沉得化不開。當城里所有人全部陷入沉睡時,小作坊后院那上鎖的印刷室跟活字庫被人悄悄地打開,大約二十名左右黑衣人無聲無息地進入,開始動手將里頭的印刷工具往外搬。
不消片刻,整個后院里燈火通明,十名左右的藍衣人將黑衣人包圍,陳聰的脖子上被架了把寒光閃閃的利刃。
魏世昌表情含怒,從陰暗處走出,管目怒瞪著神色有些倉皇的陳聰,“陳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妄想私吞這個印刷作坊,要不是本公子察覺你心懷不軌,讓人暗中盯著這作坊,就真的讓你把這作坊吞了!
陳聰目光落在他身上,鄙夷的冷笑兩聲,“呸,我只不過是比你早一步動手,你當我不認識你,從你扯走我手中那半張配方開始,我就知道你今晚也會有這一招,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
“想先下手為強,作夢!”魏世昌怒聲下令,“今晚誰讓這陳聰把東西給本公子搬出這里,你們就等著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