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福山努力下,原本章師傅預料十天的工時,只花了七天便完成。還把原本一人高的圍墻,最后硬是加高了一尺,外頭經過的人想要看進來,搬張椅子踮腳還未必能瞧見里頭。
程欣月看著圍墻一陣無語。
在過年前,作坊完工,她特地殺了兩頭羊,分給了這些日子盡心盡力的工匠和幫忙的村民,讓他們都能過個好年。
多多今日回來,一到家看到高聳的圍墻,真不知該說阿兄單純還是城府深。
將墻建高,外人是看不進來,但他阿姊又不是個閑在家里的尋常姑娘,作坊如今竣工,她肯定在家閑不住,難不成他還管得住外人看他阿姊的眼光不成。只是身為家中最小而且最識相的人,他自然不會將話說明。
掌燈時分,程欣月特地煮了好幾道多多和程福山喜歡吃的菜,三人圍著炕桌吃得滿足,當多多聽到阿姊打算找吳氏讓她幫著作坊招工時,心中小小吃驚。
他原想開口詢問,但看著阿兄吃著羊排,一副阿姊說了算的模樣,頓時打消了念頭。只道:「阿姊,這幾日在書院,夫子教導灌溉農作之法,我覺得作坊不遠處有溪流經過,興許可以引水入作坊,解決作坊的用水問題!
清洗蔬果得用大量的水,程欣月也是看中不遠處有溪流經過才將作坊建在那,雖然距離不遠,但還是得要搬來搬去,若是能直接引水進作坊,確實省了不少事。
多多進書院前,她便有想法,只不過她畢竟并非專業,尋不到方法,如今經多多一提,她立刻來了興致,「等會兒好好跟我說說,咱們試試!
「嗯!苟喽帱c了點頭,對于自己終于能幫上忙感到開心。
程欣月看他一臉滿足樣,忍不住說道:「多多,你要記住,今日家中能有此番局面,都多虧了你阿兄的幫忙!
多多吞下嘴里的紅燒肉,認同的點點頭,「謝謝你,阿兄!
就算相信程欣月的本事,能發家致富是早晚的事,但多多也明白因為程福山打下價值不菲的大黑熊,一下子讓家里有筆大的進項,才能早早送他進書院,他感激的看著程福山,「謝謝你,阿兄!
程福山丟了個凍果給天下,它正站在他特制的木架上,莫名心里有些不舒服,目光看向程欣月,總覺得他讓多多感謝自己,是將他視為外人。
程欣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解,「多多感激你,你看我做什么?」
「我們是一家人,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這聲感激,就免了!
程欣月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在爹娘死后,她嘴上雖不說,但骨子里卻認為自己兩世都不是個全福之人,卻沒料到走運的撿到這么個一心為她的好人。
她淺淺一笑,「是我想差了,我們是一家人,為彼此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程福山聞言,回她一笑,主動給程欣月夾了一筷子的燉肉。
程欣月也順手給他夾了他喜歡吃的鮮魚,「你也吃!
兩人親密的互相夾菜,多多默默的伸出自己的碗,盼著他們也順道給他夾點菜,可惜兄姊連個眼神都沒賞給他。
多多最后默默的收回自己的碗,天下還能從阿兄手中分個凍果,他卻連一筷子的炒蘿卜都沒有。他不過才去書院個把月,莫名覺得自己是多余的,這種被忽視的感覺不好受。
他自己夾了一大塊的紅燒肉,咬了一大口,入口的美味稍稍安撫了他的心,反正能吃飽穿暖又能進書院,他的日子過得挺美的,至于阿兄阿姊這樣相愛相親的也很好。
他一嘴美美的肉還沒吞下,就聽到大門被敲響,他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兄姊。
程福山的反應最直接,沉下臉,表達自家用飯時被打擾的不快。
程欣月放下碗筷,安撫的看了他一眼,制止他起身,「你們先吃,我去瞧瞧!
一走出屋子,一陣寒風襲來,她不由得嘶了一聲,加快腳步拉開大門。
門一開,程欣月便認出門外站的是村西的柳家大娘。
說起柳家,算是丹陽村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一戶人家。
柳家如今當家的柳老婆子當年一口氣生了四個兒子,在這個重男輕女又吹捧多子多孫多福氣的時代,柳家就是個眾人欽羨的存在。
柳老頭在的時候,柳家向城里的狄將軍府租了一大片的山頭養羊,當時可說是丹陽村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孰料,柳家讓人羨慕的連生四子的福氣,最后因此散盡了家中的富貴。
柳老頭一心掛念著要給自家養出個士大夫,于是花了不少銀子供兒子們求學問,好不容易四個兒子養出了一個秀才,可惜幾十年過去了,這個兒子仍只是個秀才。
這幾年,為了讓兒子們求學問、成親,柳家散盡家財,好好一個養羊營生,在柳老頭死了之后沒人接手,最后只能讓給旁人。
如今一家人過得苦哈哈,柳婆子卻還是不死心,一心認為自己的秀才兒子—— 小名三柱子的老三,終究有一日能讓柳家翻身為官家,光宗耀祖,至今還花著大把銀子供養著。
對此程欣月不予置評,畢竟成為官家是這個世代的潮流,她沒興趣也沒能力左右。
眼前上門的柳大娘是柳婆子的大兒媳婦,其夫君也念過幾年書卻一事無成,讀事不成,倒是跟他老娘一樣有能耐,娶了柳大娘,一口氣也生了三個兒子。
長子、次子資質駑鈍,成天在村子里晃蕩,小兒子倒還算聰慧,年紀與多多相仿,是柳大娘的希望所在。
柳大娘就跟自己的婆婆一個德行,將全副心力都放在小兒子身上,她的偏心在村子里眾所周知。
程家與柳家一個在村東,一個在村西,平時兩家沒什么交集,如今突然上門,令程欣月有些疑惑。
柳大娘見門一開,目光不客氣的把屋內打量了下,天已全暗,其院內看不真切,但是飯菜的香味卻直竄入自己的鼻子里。程家果然就像村子里的傳聞一樣,小日子過得不錯。
柳大娘打探的眼神令程欣月不喜,她挪了下腳步,擋住她的視線,口氣淡淡的問:「不知大娘今日上門有何事?」
「也沒什么,」柳大娘的視線被擋住也沒惱,笑說,「這不是聽說你家作坊今日完工,所以打算來沾個喜氣!拐f著,她抬腳就要進屋。
程欣月的神情微冷,顧不得會得罪人,直接側了下身子,擋住柳大娘的腳步。
「不好意思,柳大娘,作坊完工是早上的事,如今家里什么都沒準備,就不請大娘進去了。」擺明了不讓人進屋。
柳大娘心中不快,但她畢竟沒有吳氏的厚臉皮,不敢直接硬闖,只是嘴上不饒人,「聽聽這話,果然是沒爹沒娘,所以不懂規矩!
程欣月一臉莫名其妙盯著柳大娘,上門來教她做人?她忍不住輕聲一哼。
柳大娘沒注意到程欣月沉下的神色,逕自說道:「不是大娘說你,等你日后嫁人了,可得乖乖的聽長輩的話,好好學學禮數才成,不然真不像話!
「一口一聲的禮數,我倒想問問,你的禮數何在?」
聽到身后冒出的聲音,程欣月轉身看了過去。
程福山上前,將程欣月拉到自己身后,目光灼灼的盯著柳大娘,「你說我們不懂禮數,就不知你雙手空空的過來說要沾沾喜氣,這又是哪門子的禮數?」
這村子里的人,程福山至今未認全,不過對于柳大娘,他倒是聽過幾句。這女人偏心,將小兒子當成寶,放養另外兩個兒子,任由那兩個兒子在村子里四處晃蕩,欺負弱小。
他剛住進村子時,身子還未復原,蹲在門口等著出門的程欣月回來,柳家的兩兄弟不知死活的來搶程欣月出門前給他做的糕點。他當下不留情的將兩兄弟騙進屋里,然后狠狠的打了一頓,為了怕他們回去告狀,給程欣月惹麻煩,他還特意警告兩兄弟不許說出去。
柳家兄弟是欺善怕惡之輩,害怕被報復,真的沒把被揍的事說出去,且過了這么久,這對兄弟一看到他就繞道走,不料今日他們的親娘上門,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柳大娘被程福山一瞪,打心里升出一抹怯意,畢竟程福山的神力早傳遍了村子,所以面對他,她還是有些膽寒。
她今日上門,主要是要看看程家的環境,壓根沒打算要送禮,但在程福山的注視下,她方才的氣焰頓消,「我、我自然有帶賀禮!
「是嗎?」程福山也沒跟她客氣,「拿來。」
柳大娘不情不愿的掏出兜里的兩顆雞蛋,這兩顆雞蛋是她出門時經過雞舍順手掏的,原本打算藏著,給她的么子—— 小寶補身子,這下卻要
作痛。
看到柳大娘一臉肉疼的交出兩顆雞蛋,程欣月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程福山面無表情的接下,「蛋我收了!顾荒蜔┑膿]了下手,「還不走,是要我送你不成?」
柳大娘臉上訕訕,不敢多言的轉身離去。
看著她飛奔而去,程欣月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你瞧見柳大娘的神情沒有?她好像怕你動手打人,而且這兩顆雞蛋,她肯定沒打算送出手。
程福山自然也看出來,但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將雞蛋拿進灶房,放進柜子里。
這個柜子放的全是家里雞生的蛋,幾乎要滿了,程欣月打算過幾日拿去市集賣了。
程福山關上了柜子的門,「她來做什么?」
程欣月聳聳肩,「不知道,八成是聽說今天咱們宰了頭羊,想要來分杯羹!
柳家為了養家里的讀書人,日子過得緊,這點眾所皆知,想要來分肉,確實很有可能。
程福山撇了下嘴,拉著程欣月的手出灶房,好好一頓飯被打斷,這個柳大娘真是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