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里,皇帝金宿正和閻浩天在對奕,兩人的腳邊都放了暖爐,金宿的懷中多煨了一個暖袋,亭外飄著雪,樹梢全都結了冰,一片銀白甚是美麗,旁邊幾名奴婢不斷替兩人送上熱茶暖身,就怕兩位貴人為賞這雪景而凍著了。
幾盤棋下來,閻浩天盤盤皆輸,金宿把身旁的人都趕出亭外,叫他們去旁歇著會兒,自己倒茶倒水,送到閻浩天面前去。
“來,閻哥哥,看朕倒的茶有沒有比較入你的口,朕看你今兒皺眉越皺越多,怕是朕的奴才們怠慢了你,如果有,朕這就向他們替你賠罪,喝吧,這茶可是最上等的高山茶,喝了甘甜又順口,朕煞是喜歡,你也應該會喜歡!
“謝皇上!遍惡铺旖舆^茶,也不拘禮,仰首把茶給飲盡。
“如何?”金宿笑看著他,像是急著討賞的娃。
他看了金宿一眼,無可無不可地道:“的確是好茶!
“是吧?”金宿笑得可開心呢,又替他斟上一杯!疤旌貎龅模惛绺缇投嗪赛c吧!
“臣遵命!遍惡铺旖舆^,再度一飲而盡。
真是……這么乖巧柔順的閻堡主還真有點不好玩呵。
金宿有點無趣的摸摸鼻子,突然睨著他瞧!拔艺f閻哥哥,既然嫂子已經過世了半年多,閻家也不能無后,是不是應該……”
一雙冷眸倏地像利箭一樣掃過來,金宿被這一瞪,精神又來了!半奘窍,該不該直接幫你作個媒……”
“皇上最近很閑嗎?”閻浩天沒好氣的雙手盤胸,看著眼前似乎又長大那么一點的金宿。“說吧,今日找我進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你該知道我很忙的,現在棋下了,茶也喝了,該說正事了!
金宿用手抹了抹臉,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該知道今年就是千鄴國創立第一千年了吧?關于那千年易位的傳言……時間迫在眉睫啊,你說是嗎?”
“什么意思?”閻浩天瞇起了眼。
“自從你的夫人被火燒死之后,關于你的傳言每天在朕的耳邊繞,有說你因為事跡敗露而故意放火害死令夫人,也有說令夫人偷了貴堡的藏寶圖,所以你一氣之下將她滅口,再有一說是右相不小心因某事得罪了你,你便殺了他女兒以示警告……傳言自當只是傳言,朕也沒在信的,不過,這會兒連你的岳父都不再幫你說話了,關于你將推翻我帝位一說更是甚囂塵上,若你是朕,該如何擺平這件事才好?”
閻浩天冷冷地瞪著金宿!盎噬舷朐趺磾[平?”
“把藏寶圖交出來吧!苯鹚薜恍!叭羰侨龑毝荚陔奘稚,那傳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朕保證,過了這一年,便把藏寶圖完好無缺的奉還,你就當朕暫時替閻家保管便罷,如何?”
說完,金宿瞬也不瞬地看著閻浩天,像是想從他的神情中摸透一些什么。
閻浩天沒閃躲,若有所思地看了金宿一眼!澳阒馈惣业牟貙殘D被盜了?”
金宿眸光閃了閃。“何以見得?”
“你若要圖,八百年就可以開口要了,不必是現在,你現在之所以要我交出圖,是因為你知道我交不出來,不是嗎?”
朗朗大笑聲,從亭內不斷地傳到雪地里,金宿開心不已,直想上前抱住他親幾下,要不是閻浩天擋了又擋,閃了又閃,真要給這金宿小子給吃豆腐去了。
“我說閻哥哥,你真是朕的知己呵!”親不到,金宿好歹也得抱上對方一抱才成。
閻浩天還是一副嫌惡的神情!拔覍Ξ斈愕闹阂稽c興趣都沒有!說出你的真正目的,不然我要閃人了……”
這小子,當真從小到大都沒啥長進呵,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讓人明白的事,他非得繞個大彎。
但,雖是如此,卻不能不贊他一聲;沒想到這小子身在皇宮內苑,也可以把外頭的事掌握得如此精準……
這樣的王,豈能不防?
那日之后,已七天不見千彤,醒酒茶還是天天擺上,可味道不一樣,每晚從牡丹樓走出來,也沒再看見那個始終跟在后頭的身影,睡覺作惡夢時,也沒有一雙會握住他的手。
一切的一切,似乎全都變得不太對勁,他越來越早離開牡丹樓,因為他在里頭常常心不在焉,走出門后又四處尋人,想看看是否會有驚喜,到最后干脆不上花樓了,因為他竟然連喝酒的時候想的人都是千彤。
閻浩天終于在第八天一早抓宋大掌柜的來問,這一問之下才知道,千彤竟然在八天前就自己騎馬回了閻家堡,連聲招呼都沒跟他打。
他幾乎是當下便打包了行囊,快馬飛奔回閻家堡,抵達時是未時,堡內靜寂,大多數人都還在午睡,他讓守門的仆人帶他的馬去喂糧草,自己則沒驚動任何人的直接往書房走去。
打從冬艷走后,他都睡在書房,唯一一進他們的房,就是發現那一疊他的畫像的那一次,也是從那一次以后,他日夜流連在花叢間,連家都不想回。
想著,他的心又是一痛。
一道冷風從另一頭吹了過來,讓閻浩天本欲踏進書房的腳步驀地一頓,他轉身,竟看見盡頭處他和冬艷住過的那間房的房門……是開的。
他屏住氣息緩緩走去,竟看見了一個人就坐在冬艷平時會坐的位置上,望著窗外的窗景,那背影……根本就是冬艷。
他不敢置信的再往前幾步,略側過身看見她的一方側臉,她在畫畫,筆在動,那神情就和冬艷畫畫時一模一樣……
“艷娘!”他喚出口。
那背影驀地一僵,筆瞬間掉在案上,她動也不敢動一下,直到他來到身后,從后頭緊緊擁住她……
“是你,艷娘,我好想你……”那低嗓,帶著深濃的思念與悲痛。
她聽了鼻酸,胸口上積聚著的疼,并沒有少于這個男人呵。
“我不是冬艷,我是千彤!痹俨簧,她還是要點醒他,他抱的女人是她,不是冬艷。
千彤?閻浩天愣住了,卻沒松開手,反而將她抱得更緊。
不,不可能,她明明是……是什么?天啊……他究竟怎么了?
千彤沒回頭,淚卻流了下來!澳闶且驗榘盐耶敵啥G才抱我的嗎?你不是該恨著她嗎?為何還要為了她把自己弄成這樣?她是個壞女人不是嗎?”
“你住口!”聞言,閻浩天退了好大一步!澳銢]資格這么說她!”
“她真的很該死,你甚至一滴眼淚都不必為她流……”她好像存心要激怒他,話越說越絕。
“住口!”他再次大喝。
千彤被他吼得身子一震,轉過身,幽幽的眸瞅著他。“我不是她,你愛的人也不是我,別再弄錯了,我叫千彤,赫連千彤!
閻浩天盛怒的眸布著寒霜,看著這張和冬艷完全不一樣的臉,他不知方才為何會把她和冬艷畫畫時的神情給重疊在一起?不只如此,在之前那醉酒睡去的每一個夜里,她握著他的那雙手,他也一直當成是冬艷的手……
該死的!連他自己都不知為何會犯下這種莫名其妙的錯誤!
“你在這房里做什么?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是嗎?你為什么在這里?為什么隨便動冬艷的東西?”忍不住,把錯全賴在她身上,怪她誤導他,怪她讓他一再想起冬艷,害他越來越迷惑……
千彤起身,把手放在身后,把方才畫的畫揉成一團緊緊捏在掌心里!皩Σ黄,我不知道你會回來,我只是在整理主屋時覺得有點累,所以坐下來歇一會兒。不是故意讓你誤會的……我走了!
她快步越過他,他卻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千彤緊緊咬住唇,想掙開,他卻握得死緊,低眸,望向她無聲無息布滿臉頰的淚痕,心,為她疼著,心,憐著她又想惜著她。
這一刻,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對這女人的心思并不一般。
他的惱、他的氣悶,其實都是對自己,而不是對她,但她當然不會明白。
“知道嗎?我永遠不會忘了冬艷的,她會在我心里一輩子!
千彤幽幽地抬眸,望進他眼里那抹深不見底的黑潭,她的心為他的這句話震撼著,久久無法言語。
“可是,我要你知道,對你,我……”閻浩天的話才說一半,就被莽莽撞撞沖進門的護衛給打斷,他正想出言斥喝來人的無禮,卻聽見那人不斷地喊著……
“堡主大人!堡主大人!夫人她……夫人她回來了!”
艷……回來了?
閻浩天震驚的松開千彤的手,瞪大眼抓住來人!澳銊倓傉f什么?什么夫人?給我說清楚!”
“真的,是夫人,夫人她回來了,人就在大廳……”
閻浩天沖了出去。
千彤愣在當下,完完全全無法動彈。
現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