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波閣」閣主何鳳棲消失了將近十天才回來,俊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雙手背負(fù)在身后,步伐悠閑地在前面定苦,別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閣主,您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有些春風(fēng)得意耶!」
別緹觀察了好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
「心情是不錯,這幾天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家伙。」
何鳳棲笑咪咪地轉(zhuǎn)頭回答她。
「有趣的家伙?」
「是啊,那家伙脾氣有點(diǎn)壞,像顆球似的,一戳就會彈得半天高!
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何鳳棲臉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別緹杏眼一轉(zhuǎn),笑嘻嘻地問道:「閣主,那顆有趣的球,該不會是個有脾氣的小美人兒吧?」
「你這丫頭,越來越精了!
何鳳棲微偏過頭來,懶懶地斜望她一眼。
雖然他的語調(diào)柔和,但別緹馬上明白這是他不想再多說的暗示,于是吐吐舌,趕緊住嘴。
她的多話,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話說,你的兩個姊妹都已經(jīng)有歸屬了,現(xiàn)在就剩你一個,你要不要也趕緊挑一個對象,點(diǎn)君出嫁呢?」
別緹一聽,嘟起唇來撒嬌。
「閣主果真是膩了咱們姊妹三人,想快快把我們打發(fā)離開……」
「胡說,你難道沒看見,我先前是費(fèi)了多少心神,處心積慮地幫忙撮合了紊兒和芝兒的親事?」
「呃?咳……」緹兒猛地微微嗆了一下。
「我希望我珍愛呵養(yǎng)了十年的小丫頭們,每個人都能有一個好歸宿,怎么能說是我在打發(fā)你們離開呢?」何鳳棲露出用心良苦的表情。
緹兒眨眨眼,心里實(shí)在無法茍同。
閣主所謂的處心積慮,根本該叫做「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
想到紊兒和芝兒轟轟烈烈又凄凄慘慘的點(diǎn)君過程,讓兩度身為旁觀者的緹兒都不禁捏了兩把冷汗,打心底升起一股涼意,忍不住抖了一下。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嘴上根本不敢說出來。
「閣主對咱們姊妹真是……厚愛有加!」
緹兒努力扯動臉皮,呵呵笑幾聲,心里卻暗自祈求將來最好不要給閣主有「費(fèi)神幫忙」的機(jī)會啊……
「緹兒,你的心中到底有沒有喜歡的對象了?」
「緹兒還沒有真正喜歡的人!顾⑽⒓t了臉,搖搖頭。
「我們『煙波閣』里有不少青年才俊,正等著你的青睞呢!」何鳳棲含笑說道。
「沒興趣。」
她飛快地又搖搖頭。
「如果閣里沒有看上眼的,閣外的人也可以。我說過,只要是你們看中的人,我一定幫你們順利出嫁。」
「閣外的人也沒有興趣!惯是搖搖頭。
看了那座多得把她房門淹沒堵死,害她無處可去的可怕禮物山后,她完全不覺得閣里或閣外的人,品味有什么差別?
「緹兒,這可不成。]有對象,要本座怎么為你點(diǎn)君出嫁呢?」
「緹兒不想嫁人!
「傻丫頭,在我身邊已經(jīng)留得夠久了,過個年就要滿二十,再留下去可就變老姑娘了!
「老姑娘也沒關(guān)系呀!」
「緹兒,聽話,趕快挑一個夫婿吧!如果真的都沒有看中什么好對象,那就由本座幫你挑一個嘍!」
「閣主,不要這樣逼緹兒嘛!」
她又窘又羞,滿臉通紅地跺了跺腳。
「可本座真的很希望能在明年過年前把你們?nèi)齻嫁出去啊!」
何鳳棲半哄半逼,好說歹說,不停地慫恿她。
被磨得煩了,別緹這才比較認(rèn)命地思考點(diǎn)君選婿的事情。
驀地,一個人影跳進(jìn)心頭……
想了一會兒,她才咬著唇說:「如果真要挑……那就挑那個不愛吃飯的雁公子好了!
她的語氣很復(fù)雜,有一些不甘心、有一些小心翼翼,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緊張……
「鳴飛?」何鳳棲一愣。
「反正這些天里,因?yàn)槟獬,不在閣里,我閑著沒事,就去雁公子的藥房天天盯他吃飯,就算他躲進(jìn)煉丹房里,也將他拖出來喂食過再放回去,所以盯得挺有心得的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與其嫁給不認(rèn)識的阿貓、阿狗,不如就嫁那個看起來個性溫和無害的挑嘴大夫好了。
「你……這么想當(dāng)人家的娘?」何鳳棲聽得啼笑皆非。
「閣主!」緹兒又羞又窘地跺腳。
何鳳棲沉吟了一下。
雁鳴飛溫吞如水,緹兒奔放似風(fēng),兩人個性南轅北轍,他們合得來嗎?
唔……不過,也不能這么武斷。
想到厲痕天配紊兒、楚逸浪配芝兒,感覺就像大冰塊配小太陽、采花蜂配小粉蓮,還不是合得很?
「沒問題,一切都包在本座身上!我會去找他,跟他好好聊一聊的!」何鳳棲拍拍胸腑,笑瞇了眼。
雁鳴飛和緹兒兩人,應(yīng)該不會像紊兒、芝兒那般,有那么多的風(fēng)雨波折吧?
何鳳棲在心里暗自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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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何鳳棲果真去找了雁鳴飛,要跟他好好地「聊一聊」。
何鳳棲半倚在他放在窗邊的臥榻上,閑適地看著雁鳴飛在一旁的斗柜上「篤、篤、篤」地磨著藥。
「鳴飛,你想不想成家?」何鳳棲突然開口。
雁鳴飛手中的藥杵一頓。
「成家?」他有些茫然地望向何鳳棲。
成家是什么?可以吃嗎?
「是啊,成家,就是娶妻生子!
何鳳棲極有耐心地進(jìn)一步解說,
「……你跟我開這個玩笑做什么?」他搖搖頭,低下頭去繼續(xù)磨藥。
從少年時期,他就有所體悟,「成家」這件事對他而言,將是個十分遙遠(yuǎn)又奢侈的想望。
雖然他在舅舅辭世前,曾經(jīng)許諾有一天會娶妻生子,但那是在他身上殘毒盡解的前提之下。
拖著一副不知何時會破敗的爛身子,怎能妄想成家,誤了某位姑娘家的終身幸福呢?
所以聽到「娶妻生子」四個字,他一向是只能露出苦笑,卻不曾動過念頭。
「我現(xiàn)在很嚴(yán)肅,沒開玩笑!
何鳳棲微微蹙眉,以示不滿。
「成家?唉,就別提了!寡泺Q飛放下藥杵,嘆一口氣,他真的想都不敢想啊……
沒想到,他的答案卻讓何鳳棲雙眼一亮。
「別緹?你說的是真的?」
何鳳棲坐起身子,再一次地確認(rèn)。
「當(dāng)然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狀況!
他身上的毒如果一直沒有解掉,這輩子是不可能成家的。
「很好、很好,實(shí)在太好了!」
何鳳棲向他走去,用力拍他的肩。
「什么太好了?」
雁鳴飛一頭霧水地看著何鳳棲。
他打算光棍一輩子耶,這個平日跟他稱兄道弟的家伙,竟然表現(xiàn)得這么樂?
「好兄弟,眼光不錯!既然你看中了緹兒,剛好緹兒也對你有意思,那么我就做主把她許給你了!」何鳳棲笑呵呵地說道。
「緹兒?我要不要成家關(guān)緹兒什么事?」
「最近的事,緹兒都跟我說了。坦白講,我一直沒想到要撮和你和緹兒,沒想到我外出幾日,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一日千里,早知道我就多出門幾次,給你和緹兒有更多的機(jī)會培養(yǎng)感情了!」
何鳳棲心情極好,笑得雙眼都彎起來了。
「?等一下……你在說什么啊?」
「唉,大家都是好兄弟,就別再裝了。等過些時候,我就讓緹兒和紊兒、芝兒的婚事一起辦一辦。我先回『梧桐院』告訴緹兒這件事,讓她即刻搬來你這兒,讓你們倆光明正大地培養(yǎng)感情!
何鳳棲邊說邊瀟灑地?fù)]揮手,步履輕快地踏出房門去。
「咦?耶?……等等,鳳棲……」
雁鳴飛被他一連串的話給打傻了,腦筋一下子轉(zhuǎn)不過來,只能張口結(jié)舌地站在原地,望著雁鳴飛離去的背影。
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要跟緹兒成親?緹兒要正式住進(jìn)他這兒?
明明知道鳳棲在談著跟他有關(guān)的大事,但是就看鳳棲一個人演得很高興,他卻一點(diǎn)參與感也沒有。
「我哪有說我看中了緹兒啊?」他抓抓頭。
那個小丫頭羅嗦得像是他的娘一樣,每天老在耳邊念他,還規(guī)定他必須準(zhǔn)時乖乖吃完飯。
誰會閑著沒事,娶一個娘回家當(dāng)老婆,成天管東管西……
突然間,他后知后覺地想起緹兒的全名——
別緹!
「喂喂!鳳棲,等一下!我是說『別、提、了』,不是看中你家那個叫『別緹』的丫頭啊——」
他驚慌失措地追了出去,但已經(jīng)慢了好幾拍,加上何鳳棲的身手好,早就不見身影了。
「搞什么啊?萬一我今天回答說『別問了』,還是『還是別知的好』,難道要我跟痕天和逸浪搶媳婦兒嗎?」
雁鳴飛只能在原地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在心中大罵何鳳棲那古怪的幽默感,給他三個婢女取了這么莫名其妙的奇怪名字,造成今日誤會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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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鳳棲平時看似傭懶溫吞,行動力卻是超強(qiáng)。
才半日,別緹果然拎著簡便的包袱,出現(xiàn)在他的屋里。
緹兒有些別扭地站在藥房門邊,完全不見前些日子霸占他臥房里那張床時的高張氣勢。
「很抱歉,拖了你下水。那天是被閣主一直逼問是否有喜歡的人,我被逼急了,腦子里臨時只想到你,所以就……胡亂地提到了你!
「……喔。」
「你,你不娶我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嫁人。我們可以以師徒相稱,我搬來這兒住,正好可以跟著你學(xué)草藥!
緹兒的小手緊緊抓著包袱,話語有些急切,表情也有些緊繃。
他知道她正在為彼此努力找退路,讓他們兩人之間可以自然一點(diǎn),不要這么尷尬。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那句「也不是很想嫁人」聽在他耳里,竟然感到有些不舒服。
「沒關(guān)系,我知道我不是女孩嫁人的好對象!
他苦笑,淡淡地自我解嘲。
「才不呢!我覺得你很好!心地好,個性好,醫(yī)術(shù)也好!」
她快人快語,想到什么就說什么,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意太露骨,不禁蓋紅了臉。
「丫頭,所謂的好人,不一定會是好的良人啊!」雁鳴飛搖搖頭。
她的表情像是當(dāng)場被揮了一巴掌,俏臉微微一白,咬著唇,有些難堪地低下頭去。
「……我很抱歉,讓你為難了……」她低聲說道,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她果然不該那么沖動地跟閣主提起他,弄得自己活像是要上門逼婚的模樣,顏面盡數(shù)掃地。
他的心口一揪,有些后侮說了剛才那句話,暗自對自己的笨嘴惱火不已。
人家姑娘家都主動降低身段,想讓彼此有臺階下去、化解僵局了,他卻三言兩語就把她的話給搧回去。
一時間,房里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
「那個……你剛才的提議也不錯,你來這里,可以專心地跟我學(xué)習(xí)藥草醫(yī)理。」
緹兒抬起頭來,終于展顏一笑。
「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我要改叫你一聲師父了嗎?」
「這倒不用,我們就照舊,沿用往日稱呼彼此的習(xí)慣就好了!
「還有,內(nèi)室臥房的那張床,還是我的嗎?」
她馬上就恢復(fù)了原來沒大沒小的態(tài)度,指了指內(nèi)室。
「……是。」
雁鳴飛無力地垂下頭去,無聲嘆息。
這一陣子睡久了硬邦邦的臥榻,還真想念他那張柔軟溫暖的床啊……
「雁公子,閣主說從今天開始,不必待在閣主身邊伺候了。外面天色已經(jīng)快要昏黃了,我先進(jìn)去放一下東西,等會兒就去廚房為你準(zhǔn)備晚膳。」
聽她一提,他還真覺得肚子有些餓了。
「好的!顾c(diǎn)點(diǎn)頭,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期待。
緹兒露出笑容,也不再客氣,熟悉地直直向他的臥房走去。
看著緹兒的纖細(xì)身影輕巧地走進(jìn)他這個單身漢大男人的臥房里,他心頭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仍然不太適應(yīng)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違禮行為。
雖然他七歲就流落民間,但除了從小曾接受過嚴(yán)謹(jǐn)?shù)膶m廷教養(yǎng)外,舅舅的身教、言教等等的禮教觀念也早已在他的腦子里根深柢固了。
還好這里是「煙波閣」的地盤,江湖兒女一向不拘小節(jié),否則的話,他真的很苦惱緹兒的名節(jié)問題。
如果將來他有了女兒,漸漸長大之后,大概也會有這樣的煩惱心境吧……
他傻傻地笑著,忽然又怔住。
「什么女兒?我在想什么。烤谷换桀^了我……」
敲敲腦袋,雁鳴飛努力揮走腦中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舅舅,實(shí)在很抱歉,雖然我曾承諾會努力為自己解毒,會娶妻生子、長命百歲,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無法完全化解身上的毒。那毒一日未解,我根本無法昧著良心娶妻生子……」他閉上眼,雙手合十,喃喃說道。
他體內(nèi)的殘毒目前只是暫時壓制著,說不準(zhǔn)明天就發(fā)作了,或者也有可能在一年后、三年后、甚至十年后才發(fā)作。
要是有了妻子、兒女,萬一哪一天他突然毒發(fā)死了,豈不是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兒還有小孩兒為他賠上一生?
他在內(nèi)心不斷地向舅舅懺悔著,希望舅舅地下有知,能體諒他直到現(xiàn)在仍然不愿成家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