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老太爺已無大礙,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而且能開口說話了。
“艷兒,你得好好款待奎彭遠……不瞞你,我跟奎家談好了,你要是嫁過去,生的第一個男丁,他們答應過給我們夏家傳后,這么厚道的人家,上哪兒去找呢?”
夏艷寸步不離地守著爺爺,聽著他開口時說的第一句話,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心里好難過,終于了解爺爺為什么一定要她這么犧牲了,夏家確實沒有人可以延續香火。
老太爺皺巴巴的手緊緊把她的手握在手心,拉下老臉憂慮地請求她!澳愕脦椭袚鷤飨慊鸬闹刎煷笕!
“天底下……只有爺爺你這么封建,八股的人才會想出這種點子,我可以找個我愛的人嫁,先跟他打商量,說不定人家也會同意讓一個男丁給夏家啊……”她多不想答應,她有她的想去。
“那是要等到什么時候?你的青春有限,還不一定生得出男丁來,萬一拖到二十幾歲才嫁,前兩、三個生的又全是女娃,那你是要生到幾歲?”老太爺虛弱地搖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生男生女不是我可以決定的,那是對方的XY染色體決定的,萬一我嫁到奎家,一直都生不出男娃娃怎么辦?”就為了男丁而不斷的生,好可怕!
“我查過了,奎家三代都出男丁!崩咸珷敽苡邪盐铡
夏艷傻住。
老太爺見孫女無話可說,他暫時的扳回一城,下重話激她。“艷兒,我血壓高,不能生氣,萬一你把我氣死,家里可就剩下你一個人了……”這么說應該可以讓她徹底的覺悟。
夏艷急忙捂著爺爺的嘴!皠e說這些不吉祥的話,你會長命百歲的!
老太爺移開她的手,把責任都歸到她頭上!澳氵@么不聽話,我哪一天被你氣死都不知道!
夏艷心崩潰了,爺爺說的字字句句都重重地威脅著她,她已是進退兩難!澳悴粫模以趺醋觥阏f就是了……”她低泣。
老太爺目的達成了,他就知道她不會這么決絕,她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女,再怎么頑皮,心里還是有他這個老頭的存在!熬秃煤玫目畲磉h,要讓他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我……暫時……款待他就是了,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在二十歲之前讓我自己去找一個能很快娶我,愿意讓一個男孩給夏家的人結婚!毕钠G在最后關頭,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對方的人品、家庭背景我又不了解!崩咸珷敱容^喜歡自己親自掌控,做有把握的事。
“要是你不答應我,我就……把奎彭遠趕回印尼去!”她無意威脅老人家,只是為了保留著內心對“某人”……小小的希望。
“這……”老太爺沉思了起來,想了又想,先依了她,反正她找不到人的,沒有人會像奎家這么重情重義,讓一個男丁傳香火可不是簡單的事。
“好吧!我就答應你讓你自己找,但是你要是在二十歲前找不到人,就一定要嫁給彭遠。”
“我怎么知道你會不會臨時反悔?”夏艷深怕爺到時反悔。
“那……就讓藍拓當見證好了!崩咸珷斠暰恰好落在藍拓身上,他就在離夏艷三步遠的后方。
他!夏艷轉過頭去,他和她如影隨形,給她無限的安全感,他是她心里唯一的人選,她想愛他……就不知他愿意愛她嗎?
“老太爺何不請老管家代勞?我并不合適!彼{拓拒絕了,任由他們祖孫兩人的對話像風一樣從他的耳際呼嘯而過,他糾結的心緒全壓抑在俊酷的表情之下,事實上,要他見證這種賭注,只有兩個字──免談。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夏艷去求人跟她結婚,要不就得嫁給那個她并不愛的姓奎的……這對她未免太嚴苛殘酷了。
她單純善良,只是需要有人疼,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揮灑她的青春,難道夏家的香火重要,她的幸福就不重要了嗎?
他說什么也不做傷害她的事。
“藍拓說得對,你請他是看著我,又不是來當見證人的!毕钠G很欣喜于他的見義勇為,他一定是當她是朋友才這么幫忙吧!等她一有空,她就會跟他提她的追夫計劃,她期待他能好心地救救她。
老太爺沒為難藍拓,他明白這年輕人做事有原則,當時決定請他來看住孫女,第一次在他的保全公司見面時,就看重他是不輕易被左右的一條漢子。
在藍拓當班的第一個晚上,很訝異他居然主動找來,要求把該支薪給他的支票日期變更為半年后,也就是夏艷二十歲出嫁后的日期,理由是,他若無法守住她,便不支領薪水。
老太爺心底很欣賞他有擔當,做事有所本,會要他見證,也是出于信任,既然他不要一定也有他的理由,也就不為難他了。
老太爺以眼神向一旁的老管家示意。“那就管家你來當見證人好了。”
“是,老爺,我已經聽清楚您答應孫小姐的事,要是您突然忘記,我會負責提醒您的!崩瞎芗医酉逻@道圣令。
“好了,這樣你滿意了嗎?”老太爺問孫女。
夏艷把視線轉回,面對爺爺,點了點頭。
“讓藍拓送你回家吧,折騰了整晚你也累了,留老管家在這里就行了,我想休息一下。”老太爺說。
“你要好好睡哦!”夏艷替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手,離去。
外頭天已大亮,艷陽曬得人張不開眼。
“我好累!”夏艷頭一陣昏,輕靠向身畔的藍拓。
藍拓不舍她疲倦憔悴,伸手扶住她,走向計程車招呼站,跟她一起坐進后座,把去向告知司機。
車開動了,他很輕很輕地對她說:“睡一下,到了我會叫你!
“唔……”夏艷閉上沉重的雙眼,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了,有他在,她什么都不必擔心,他是她的金剛,會萬無一失地守護著她。
她會很安全,很安全……
夏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當她醒來時,她身子被溫暖堅實的堡壘包圍著,整個人好像飄在云端,緩緩地移動著,她睜開惺忪的眼,才知她人已在家里,藍拓正抱著她走上樓。
她悄悄地倚近他的懷抱,小聲地問:“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干么這么問?”藍拓懷疑她在說夢話,低頭瞥她,她美眸微睜,小臉紅潤,已經醒了。
“有沒有嘛?”她沒時間害羞了,得快點把他追到手才行。
他在她的房間前把她放下來,胸口微微緊縮,有預感她會這么問是另外有目的,要是因為他不為她和老太爺見證而讓她有別的遐想,那豈不是罪過。
“我必須回答嗎?”他并不想回答。
“請你一定要回答我!
“你先說為什么?”藍拓嚴肅地問。
“要是有喜歡我,可以娶我嗎?可以把……生下的第一個男孩給夏家傳香火嗎?”她說得舌頭快打結,他愈漸漠然的表情,像是她說的全是蠢話。
“你是病急亂投醫!彼Γ哪康暮退氲囊粯,她要他來娶她……
夏艷像被狠狠甩了一個耳光那么痛,心退卻了,感到很難堪!澳阏f我……我……病急亂……投醫?”
“我很同情你的處境,但是我的感情不會隨便給。”
什么意思?他對她是……同情?只是出于同情?他會帶她一起去九份,陪她逛書店,全都是因為……同情她?!
她眼中的淚愈聚愈多,一顆心揪緊得快窒息了……
“進去睡一覺,讓自己清醒點。”他轉身進自己的房間,怕自己會在她的淚光下心軟,做出不智之舉。
“你站住!彼剡^頭,凄楚地喊住他,此刻她已是再清醒也不過了。
藍拓止步,她上前,字字清晰地對他說:“你聽清楚了,我夏艷不需要你的同情,一點也不需要。我本來以為你是有點喜歡我,我們可以談戀愛再結婚,我真的很笨,把同情當愛情,傻傻地著愛你……現在,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彼К摰臏I撲簌簌地落下,倏然轉身回自己的房間,緊緊關上門,躲進被窩里痛哭……
藍拓怔然佇立在她的門外,再一次,他備受煎熬地立在她的房前,聽著她的哭聲,但這次他無法再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似地看守她。
明知她對他有情,真正面對她赤裸裸的感情之時,仍是教他震撼不已,她愛他,渴望和他談戀愛,甚至是結婚,她對他的期待比他想像中更多……
他也默默地愛著她,絕不只有同情,但他卻不像她這么有勇氣,能給她相對的回應,他無法突破彼此間的藩籬,他有太多的顧慮,她絕無法理解。而他也從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絕沒有……
他傷神地閉上雙眼,心隱隱作痛。也許最好的處置方法是換個人來接手他的工作,代替他守護她,他得遠離她,這對彼此都有好處,至少讓對方獲得平靜……
但換個角度想,難道他真的不想改變他們之間的一切嗎?他非得將兩人的關系永遠設定為主雇,約束自己不能逾越雷池一步嗎?
面對她的愛,他不能再表現得無動于衷,他不可能眼睜睜地把她拱手讓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他……絕不讓。
他只是凡夫俗子,有感情,有熱血……他也愛她,想疼惜她,不能就這么錯過她。
總有方法可以改變,他得有所行動……
。
夜幕低垂──
夏艷昏睡后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藍拓是不是還守在她的門外?
她不出聲,挨向房門,從鑰匙孔看出去,看見他就坐在他房門前,一旁堆疊著她新買來的書,正悠閑地看著其中一本。
她雙頰烘熱,她跟他表白了那么多情意,現在真不知要怎么去面對他了。
最好還是變回以前那個她,當野女孩,去舞廳,去PUB,放縱自己,假裝什么事也沒有,他愛跟不跟是他的事,她一句話都不會跟他說,假裝跟他是徹底決裂,再去混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因為她沒別的辦法了,總不能因為想躲著他而整天待在房里……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無奈地走進浴室去沐浴更衣。
在鏡子前,她選了春季粉嫩色系的細肩帶洋裝,臉上淡掃脂粉,把自己打扮得像只明媚的花蝴蝶,在頸后、手臂上噴灑香水,讓自己聞起來充滿狂野性感之氣,強壓下心底的怯懦,一派瀟灑地走出房間。
藍拓見到芭比般嬌艷的她,也嗅到她身上幽然的花香,警戒地起身!澳阋ツ睦?”
她粉唇緊閉,別開頭不看他,片刻也不停留,衣裙翩然地走下樓去。
藍拓眉心一蹙,她的意圖擺明了她又故態復萌了,又要去打混度日,他擰著心,大步走向她。
夏艷腳步飛快地走出客廳,到院落外去開車。
藍拓在她倒車的瞬間,開了車門,一躍上車,猛然關上車門,吼了她一句──
“你到底要去哪里?”
夏艷被他冷峻的吼聲嚇得魂都快散了,但她仍不說一句話,急切地踩油門,很清楚地聽到他粗嗄的呼吸聲,他正用鷙猛的目光盯著她,而她……不敢看,怕一看他,她的心就守不住,裝不了堅強了。
她一如往常開快車去了俱樂部的舞廳里,把藍拓甩在腦后,當他不在場。而今天她沒有女伴,她任意地跟不同的陌生男人跳舞,喝酒狂歡,他愈是盯著她,她愈想這么做,她要他看看除了他這個不識相的家伙,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
藍拓始終在場外瞪著她的一舉一動,數著時間,一個鐘頭過了,兩個鐘頭過了……她熱情不減,放浪地和一堆男人熱舞,狂肆地飲酒。
他眼中閃著青冷的火光,忍耐已快到了臨界點,那些男人全都色迷迷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恨不得送他們一人一拳……
終于,吵翻天的舞曲結束了,他見她眼神虛飄,腳步搖搖晃晃地走向吧臺,不知和酒保說些什么,突然人就趴在臺子上不動了,而那些跟她跳過舞的男人賊頭賊腦地朝她走去。
他研判即將有危險的事發生,奮力擠開人群奔向她。
“這個小妞不錯,趁她醉了,我們幾個兄弟可以分食她……”
“嘿嘿……這高檔貨,是自己送上門來的,皮膚好嫩,身材完美,不吃可惜……”幾個男人圍著她淫笑浪語。
“敢動她,我會要了你們的小命!彼{拓冷鷥地掃了他們一眼,一把將醉醺醺的她扛上肩頭。
男人們被他眼中青冷的火光駭住!拔覀兪钦f著玩的,這位大哥要是鐘意就先上吧!”
藍拓一拳揍向不識相的男人,男人向后傾倒,壓上了其他人,吧臺前一陣紛亂,他已大步地離開現場,將她護送到了街上的停車處,從她腰上的包包找出鑰匙,安穩地把她送進車內,親自開車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