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
他以為她必定不肯,屆時他得不斷與她周旋,甚至用更多金錢與好處滿足她那貪婪的欲望,直到她散盡千金,才能誘使她放棄兒子。
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爽快地答應放棄小宇。
她答應得太爽快,反倒讓他充滿懷疑。
“你到底有何居心?你究竟想要什么?”他相信她的目的絕不單純。
“我已經說過了,我要錢,只要兩千萬,其它的我不多求。”
不多求?一口氣要兩千萬,還不算多嗎?
“我希望你搞清楚一點,所謂的讓小宇回到高家,是指讓他正式認祖歸宗,改姓高、入高家的戶籍,并由高家撫養教育,他與你之間的關聯將被斬斷。將來,你不再是他的親人,我們也不會允許他再接近你。頂多,一年讓你們見兩次面!
這已是他最大的仁慈,他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與這貪婪的女人有太多接觸。
童若奾鼻頭驀然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但她逼回淚霧,佯裝堅強地說:“我了解,我完全沒有異議。”
她的反應,真的讓高朔宇跌破眼鏡。
一個母親,真能對自己親生養大的孩子,如此輕易放手嗎?
他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為什么?”他忍不住問!叭绻阋闹皇清X,那么早在小宇出生后,你就該來了,為何等到現在?”
他終究沒被怨恨給蒙蔽智慧,她獨力撫養孩子七年,如今卻突然說放棄就放棄,怎么想都不合情理。
“因為那時候的我太傻了!蓖魥h聳聳肩,自嘲地撇嘴!爱敃r我不知道哪限筋不對勁,以為獨力撫養一個孩子很好玩,所以才把小宇生下,誰知道養孩子居然這么累,我早就后悔了。
現在我才徹底醒悟,我還年輕,干嘛把自己的青春陪葬在一個孩子身上?拖著他,我什么好玩的地方都不能去,也找不到什么好男人,所以我膩了,決定把他還給你們高家,而我撫養他這些年的代價,算一算也差不多兩千萬,你能用兩千萬換取自己的親骨肉,真的很劃算!
在高朔宇愈來愈冰冷的瞪視中,童若奾仍是鼓足勇氣,抖著嗓子把話說完。
有好一段時間,高朔宇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瞪著她,許久,他才極度不齒地吐出一句!拔彝樾∮睿驗樗心氵@樣的母親。”
童若奾又聳聳肩,裝出不在乎的樣子,勉強將微笑掛在臉上,歪讓他看出自己的心在滴淚。
恨我吧!愈恨我,你就會愈心疼小宇。我無所謂,只要小宇好,我什么辱罵與羞恥都可以忍受。
高朔宇冷漠地轉過身,不屑再看她一眼!澳阕甙!小宇從今天開始就留在高家,我會請專人照顧他,以后,他再也不需要你這個母親!
“事情可沒這么簡單!在你的心目中,我或許是個很糟糕的女人,但在小宇的心目中,我可是全天下最好的母親,你就這樣直接拆散我們,不怕小宇恨你嗎?”
她柔聲威脅。
“那你想怎樣?”他就知道她別有目的,看吧,這下露出狐貍尾巴了。
“我同意將小宇留在高家,但是你暫時不能限制我來看他,這段時間我會經常過來,直到確定他完全適應高家的生活,我才會安心離開!
“離開?你要去哪里?”高朔宇敏銳地捕捉到她使用這個不尋常的字眼。
“不,沒什么!蓖魥h慌張地搖搖頭,又露出惹人氣惱的嫵媚笑容。
“被一個孩子拖累那么多年,重新尋回自由,我當然會好好享受我的新生活。首先,我會先去巴黎采購,接著再到美國住一陣子,或許會找個好男人,再買棟房子長久住下來也說不定!
“用我給你的兩千萬!备咚酚罾淅溲a充。
“對,就是那兩千萬!彼诖卣V笱,美麗的容顏卻令他感到厭惡。
“我同意暫時讓你自由來看他,但是當我要你走時,你必須立刻離開,不能借故拖延,或是企圖敲詐一筆更大的金額。”丑話他得先說在前頭。
“沒問題!蓖魥h也爽快應允。
“那就這么說定,我去找小宇過來,由你告訴他這件事!鄙钌羁戳怂谎,高朔宇轉身走出書房。
他一離開,童若奾立刻癱坐在沙發上,用手支著頭,無力地喘息。
一在他面前,她就緊張得連話都差點說不好,還得忍受那厭惡鄙夷的目光,這樣的日子,她還得再撐多久?
*
稍晚,被爺爺、奶奶硬塞了一堆點心的小宇被帶到書房,見到他仍有些驚慌無措的臉龐,童若奾又是難過又是心疼。
她要求給她一點時間,讓她和小宇話別,而高朔宇也同意了。
當書房里只剩下她們母子時,童若奾緩緩蹲在兒子面前,注視他的眼眸,憐惜地撫摸他可愛的小臉。
“小宇,媽媽要走了!
“好啊,那我們什么時候走?”小宇天真地問。
“乖寶貝,小宇不走,媽媽要一個人離開!彼套⌒乃岣嬖V兒子。
“為什么?”小宇一聽,眼眶立即紅了。“媽媽走了,那小宇怎么辦?”
“你先留在這里,爸爸會照顧你,你看到了,爺爺、奶奶都那么疼你,你會很幸福的!”童若奾試著拿住在高家的好處安慰他,但小宇還是哭了。
“但是我不想住在這里呀!我想和媽媽在一起,你為什么不要我了?”
“小宇,媽媽不是不要你,而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什么理由?”
“就是……媽媽有重要的事要辦,不能帶著小宇去,所以才……”
“重要的事是什么?”小宇抿著小嘴,固執地追問。
他不明白,有什么事比和他在一道更重要?
“小宇,請你聽媽媽說,媽媽真的有苦衷,只能將小宇暫時交給爸爸。不過你
放心,媽媽還是會經常來看你,絕不會讓小宇孤單。真的!相信媽媽,好嗎?”
童若奾一再安撫保證,小宇才慢慢接受。
“那媽媽的事情如果辦完了,會來接小宇嗎?”他冀望著與母親團圓。
童若奾鼻頭一酸,連忙擠出笑容道:“當然!只要事情忙完了,媽媽一定會來接小宇回家!
小宇噘著小嘴,沉默地點點頭,撒嬌地窩進母親懷里,感受母親溫暖熟悉的擁抱。
安撫了小宇的情緒后,童若奾牽著他的手走出書房,準備將他交給高朔宇,然而有點令她意外的是,一開門,他竟然就站在門外。
“我要走了,小宇就交給你了,請你好好疼愛他!边@是她唯一的請求。
“這點不必你說,他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會疼他。”高朔宇理所當然地回答。
“嗯,謝謝你!钡玫剿谋WC,童若奾安心了。
她親吻小宇的臉頰向他道別,并且保證明天會再來看他,小宇才哽咽地揮手跟她說再見。
然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高朔宇竟親自送她到大門外。
確定小宇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他冰冷地開口警告:“我希望你以后謹言慎行……不要隨便允諾孩子自己做不到的事,我們明明協議好,將來小宇全權由我撫養,你不該承諾要接他回家這種話!
童若奾倏然瞪大眼,震驚地質問:“你偷聽我們談話?!”
高朔宇聳聳肩道:“我得確保你不會利用兒子來騙取高家的金鏤,傷害我父母疼愛孫子的心。”
童若奾聽了雙眼瞪得更大,氣憤難平,他到底以為她是什么樣的女人?
“我不是那么惡劣的母親,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對不起,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外表單純天真,骨子里卻是個見錢眼開的拜金女,我實在不能不提防。再說,我并非小人,你更不是君子!彼瘫〉氐。
童若奾咬著唇,憤慨地瞪著他。他是存心激怒她的吧?
多年不見,他講話怎么變得如此尖酸?虧她這么多年來一直……
“我要走了!弊詈螅龥Q定調頭走人,省得留下來受氣。
然而,她根本穿不慣楊靖卉的高跟鞋,在跨下階梯的時候,又細又尖的鞋跟竟然踩空,她纖足一拐,差點栽下階梯。
“小心點!”高朔宇眼捷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給扯回來,她才沒當場跌得倒栽蔥,大大出糗!她可是穿著短窄裙呢!
“呀,你先放開我!被剡^神,童若奾發現自己被他摟在懷里,連忙想掙脫。
高朔宇這才發現自己雙手緊緊環著她,像要細心保護她似的。
他在干嘛?倏然松開她香馥的身軀,他以刻薄的嘲諷,掩飾自己臉上的羞赧。
“你穿這么高的鞋做什么?怕自己摔不死?”他萬分不認同地瞪著那雙鞋跟細得像筷子的高跟鞋。
這人真是出口沒好話!童若奾氣惱地瞪他。
“這叫美學。你不認為高跟鞋能使女人看起來更優雅嗎?”她強辯。
“我只知道摔斷脖子的女人絕不美麗,也不可能優雅!比蛎磕昕梢に篮脦讉穿高跟鞋的女人。
這烏鴉嘴!他的嘴里就吐不出象牙嗎?
她再度調頭走人,不過這回她特別留意階梯,但高朔宇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屁股后頭。
“喂,你明天不會真的跑來吧?”他像怕她來討債一樣,急著確認。
總算給她等列報復的機會了。童若奾在心底“哈”地大笑,然后翩然轉頭,用絕美的微笑,甜滋滋地回答:“我當然會來,不但明天會來,后天也會來,在小宇完全適應之前,我天天都會來!
“你——”這回換他氣結。
“怎么?你想反悔嗎?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本右谎裕嗰R難追!“
“我沒說不可以!笨蓯,被她擺了一道。
“那就好,明天見!
她笑盈盈地揮手道別,然而一轉身背對他,臉上卻不禁透出苦戰后的疲憊。
每回面對他,都像上過一次戰場那么累。
在她身后,高朔宇也卸下武裝,臉上流露出罕見的哀傷。
那是他曾經愛過的女人呀,她為何會變得這么多?到底是為什么?
*
那晚,母子倆首度分開,兩人都度過難眠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剛過九點不久,童若奾就急忙造訪高家。
因為掛心小宇,昨晚她幾乎整晚沒睡,一直擔心小宇,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高家的環境?沒有媽媽陪在一旁,他可睡得好?
她在鍛造鐵門外按下門鈴,然后對著監視螢幕微笑,表明來意后,很快地,鐵門應聲開啟,她穿過庭院的步道,走向那棟城堡似的大房子。
“你好。”沉重的離花木門緩緩由內開啟,她先微笑打招呼,然而當她看到門內站著的人時,笑容瞬間僵掉了。
怎么會是他?
奇怪,他怎么沒去上班,還跑來當門僮?
不過仔細一想,可能是他猜到她今早會來,所以特地在家守株待兔吧?
“你還真的跑來了!备咚酚畛爸S不屑的語氣,好像她是一個厚著臉皮、登門乞討的乞丐。
我來看自己的兒子,有何不可?這么一想,童若奾便理直氣壯起來。
“我來看小宇。”她直接表明來意。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急著來拿那兩千萬!备咚酚钣樞。
“那當然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我得確定你們已經把錢匯進我的戶頭,我才會把小宇的戶籍轉入你們高家。”她裝出一副勢利的嘴臉。
“這是條件交換嗎?”
“我只是在確保我的利益,畢竟將來兒子交給你們,我可不想兩頭落空,落得什么都沒有!彼鞯厮阌嫷。
“所以你寧可要錢?”連兒子都能拿來當成籌碼,他瘋了才會以為她看來像個不錯的母親。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币娝擋著入口當路霸,童若奾只得無奈提醒:“麻煩借過,我要進去看小宇!
高朔宇又直直盯著她的臉好半晌,才懶洋洋地移動尊腳,往旁邊挪開一步,連句話都懶得說。
童若奾當然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其實她也不是那么在乎,只要能見到小宇,再無禮的對待,她都可以忍受。
“左轉,他在餐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