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被看成是他的自己人了嗎?月半香搖搖頭,這句話讓她有種背叛邢龍山莊的感受,讓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是渴望回到邢龍山莊的,才不過四天的時間就讓她的思念泛濫成災——夢里思的、念的全都是待在邢龍山莊的日子:夢到龍倚天時,總會讓她心頭泛酸得直想哭。
她不想離開有龍倚天的生活,可她只會拖累他,害他受到傷害,她想回去,但又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
“你又不想吃了嗎?”月浪芻看著發呆的月半香問道。
跟著他東奔西跑的月半香常常看著食物發呆,最后還是沒吃什么,就跟著他趕路。
幾次下來,他從一開始的無視于她,到現在有些光火。
這些舉動在他眼里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是在威脅著他——因為待過邢龍山莊:心思全放在那里的月半香絕不會是他想帶回去的人,一心向著外面的月半香怎會全心全意為了毒月派而犧牲自己?
月浪芻咬下最后—口包子,扔了油紙,抓住月半香的藕臂,運用男子優越的身形,將她困在他與樹的中間!蹦愫軔蹓魢,你知道嗎?”
“呃?”月半香想退,卻徒勞無功的靠著樹干,睜眼看著欺上身的月浪芻,不明白他想干嘛。
“每天睡覺都是倚天、倚天的喊—一你到底知不知道這名字很礙耳?”
月半香僵直著身,看月浪芻恢復了狠辣的邪氣神情。
“礙耳到—一我想直接返回去殺了—一”
月半香驚恐得尖叫,直接攔阻月浪芻未說出口的話!安灰〔灰獋堃刑!不要!”
“那就不準再提到他!搞清楚你是屬于哪里的!
月半香噤聲,下唇咬得死白,眼里的霧氣死撐著不落。
威脅完她,月浪芻輕柏月半香的頭。”乖乖吃完東西,我們好上路:我是為你好,只要你乖乖的,我就會好好的照顧你,邢龍山莊不過是你一時誤踏進去,現在你只是回歸正軌罷了!
“嗯!痹掳胂泓c頭。
“乖女孩。“月浪芻滿意的松開對她的威脅,拿起干草喂著駿馬,準備再休憩半個時辰后就出發。
用力抹去眼里的霧氣,月半香深怕月浪芻會因生氣而勉強她將干糧吞入腹中,撫著酸痛的胃,她不禁想念起龍倚天的溫柔,只要受了委屈—一她都好想找他:只要看到倚天,她就會忘了煩憂與痛苦。
但想要不拖累倚天、想要保護倚天,就得聽月浪芻的話,順著月浪芻的意,讓毒月派不再去找龍倚天的麻煩,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
半個時辰后,月半香果然從月浪芻的臉上看到和緩的神情。
“很好,有聽我的話!翱戳艘谎鬯种锌樟说挠图,月浪芻又摸摸她的頭,牽著她來到駿馬旁。
月半香僵硬的任月浪芻牽著她的手,他明明察覺到她的抗拒,卻還是依然故我的牽緊她的手。
包括上馬也是,月浪芻看準月半香不敢吭一聲,直接張臂抱她,親昵的摟著她駕著馬。
這樣不經同意的態度,好似已經將月半香看作是他的所有物了。
“只要看到臉上有戴圖騰面具的人,就代表毒月派到了!
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月浪芻輕柏月半香的臉,要昏昏欲睡的月半香張眼望向前方。
兩排面戴圖騰面具的奴仆跪伏在地,恭敬的迎接!皻g迎二少爺、月姑娘回到毒月派!”
中氣十足的恭迎聲讓月半香頓時清醒,她微膛眼,居高臨下的看到一排排穿著紫藍衣物的門生紛紛出來。
月浪芻抱著月半香扶下馬。”以后這里就是你這輩子都離不開的地方了。”
將身上的大衣脫下包覆在瘦弱的月半香身上,大衣上都是月浪芻的氣味,月半香難受的想掙扎,卻被他緊緊抱住,難以掙脫。
“告訴月半香她現在是什么身分!”月浪芻朝門生與奴仆命令著。
“少夫人!
月半香抖著身子,背脊感到一陣劇冷。
“你娘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明日就是我們的完婚日!
月半香聞言,只能顫抖著唇辦。
月浪芻勾過她的下顎,陰狠的告訴她!边@就是鎖住你的方式,自古女子都是以夫為尊,除了對我有利的事情外,你連其他的思想與行為都不能有,明白嗎?”
月半香藏在大衣下的臉微微的點了一下。
“別告訴我你還會想著血龍公子,當你踏進這里,成為這里的人,你就跟他是敵對的立場了!”
“我——知道。“聲細如蚊納,月半香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含吞下被月浪芻的話語刺傷的痛苦。
不忍懷中女子的嬌弱,月浪芻又補上一句!蔽視疹櫮,只要你以我易尊,我就不會虧待你,不準你希罕邢龍山莊,這里是不會輸給那種地方的!
“嗯!
“帶她下去休息!痹吕似c對著女門生們下令。
女門生們趕緊上前接手照顧月半香,而月浪芻則和其他人一起前去商討門派大事。
“少夫人,您要休息嗎?”攙扶著月半香,女門生問。
月半香抬眼看著毒月派占據的深山,那陰寒的山林里好似吞沒了不少冤魂的血淚,陰霧滿山滿谷,凈是今人不寒而傈的氣息。
娘親—一就住在這里嗎?
“我想見我娘。”月半香淡淡的說道:“我想見她。”
女門生們互著一眼,有點猶豫。
“少夫人,大夫人不是這么容易見著的。”
大夫人—一是誰?月半香微愕。
女門生趕緊解釋道:“少夫人,月凌樺夫人是現任門主之妻,我們都尊稱她為大夫人!
另外一位女門生也討好的道:“少夫人很久沒見大夫人了吧?我們會幫您問問的,少夫人這趟路舟車勞頓,我們先伺候您休息!
月半香沒有答話,女門生們就當她是答應了,殷勤的伺候著她。
雖然月半香大半時間都像是啞巴一樣的無言,任由她們擺布,反正她們只要能做個樣子給二少爺看就可以了,女門生們也樂得伺候不刁難的女主人。
接近傍晚時刻,月半香被通知可以去見自己的母親。
穿著一襲幽暗披上夜色的紡紗衣,月半香入了主閣樓。
“大夫人在里面等您,少夫人。”臉上戴著圖騰面具的男仆道,指向有著三扇門扉的雕花大門。
奴仆恭敬地退下,留給她們母女倆私人的時間,月半香對著雕花門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伸手推開門。
娘親就在里面!
對娘親的記憶,雖然被時間給洗退得差不多,但血液的牽掛讓她一眼就知道,不會錯的,那人就是她的娘親。
堂座上,一名病弱女子正趴坐在上頭,她軟若無骨,病懨懨的直打量著月半香,女子美若天仙膚似雪,但那頭發卻已是銀絲滿布。
說不上來的,這會面讓月半香有點害怕,她低著頭,用面無表情來掩蓋自己復雜的心思。
“我的女兒—一你是我的女兒嗎?”女子用月半香久違的聲音,虛弱的朝她緩緩伸出手,那枯槁如柴的手朝月半香的方向激動的顫抖著。
縱然女子己經無力從床榻上起身,卻仍想縮短與月半香的距離而奮力伸出手,這讓月半香莫名的紅了眼眶。
這是她的娘親嗎?這真的是她的娘親嗎?月半香捂住口鼻,不發出一點聲響。
娘親,記憶中的她好高大,是令月半香仰頭才能望見的身影:娘親的個性是敢愛又敢恨的瀟灑,面對愛與不愛的男人從不猶豫。
她愛娘親曾經不放棄的努力想撫樣她,也恨娘親將她丟在柳家自生自滅,雖然娘親自以為已將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給了她,讓她不受到毒月派的控制,但娘親不會知道小時候的她,要的足與娘親一起共生死,而不是孤獨的一個人活下來。
不論是柳家的事,或是任何事,娘親從來不問她的意愿—一
現在的娘親像是隨時都會撐不下去似的,月半香簡直無法相信眼前脆弱的女子
娘親對她的影響有多大,她很明白——娘親讓她不相信男女情愛,不相信自己的壽命可以看盡人間百態,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幸福,這些影響在她的心里堆成高高的魔障,是一道推不倒的高墻。
可是娘親在她心里的高大影子,在這一瞬間就像被擊垮了一角,發出碎裂的聲音。
“過來,讓娘好好看看你—一”女子朝月半香招手。
月半香無法抗拒,不為什么,只為那是與她有著唯一血緣的娘親,只要娘親的一個舉動、一句話,就能深深撼動著她。
提起裙擺,月半香踏著地毯走向堂座上那個高高在上的娘親。
每走一步,都讓她的緊張多一分!
當月半香在月凌樺面前站定,月凌樺摸摸她的臉,細細的描繪她的輪廓,像是在復習——將她與記憶中那個小女孩重疊。
“你長得這么大了!霸铝铇鍖⒃掳胂阕屑毧催^一遍。”你—一這幾年過得好嗎?”
月半香低頭,口氣很輕淡,“還可以,那娘—一你呢?”
月凌樺笑了,那笑花在雪白的肌膚上像是一抹櫻血。”很好,我過得很好,被捉回毒月派后,我才知道無夜山這個地方才是我們唯一能活著的地方,所以我找你回來,你一定也可以過著跟我一樣的好日子。”
“我不懂娘的意思!痹掳胂愕娜^緊緊握著,指甲狠狠陷入肉里。
“我總是找不到對的人來愛,以致流浪了好久:但毒月派門主居然開口說要娶我,完全不介意我的過去,還說只要我能為毒月派完全的付出,他就會用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做我最好的丈夫,這是藥人一生最大的奢求!
“當二繼子月浪芻告訴我,他已經發現了你的行蹤,而他也愿意跟他父親,也就是門主大人一樣,以婚姻的方式來對你完全的付出,我想我終于找到可以讓我們母女倆都得到幸福的方法了!
“娘,你用你的身體健康而交換來的婚姻—一幸福嗎?”用試藥的方式換取愛情,這只是利益交換。
“幸福!就算是虛假的也足夠了,人跟人之間不就是這樣嗎?你無法保證你能夠被那個人愛多久,如果可以用條件來牢牢的套住對方,讓對方無法沒有你,這種必須互相從對方身上取得想要的條件,才不必擔心等著心碎的來臨,因為對方就算再虛假,都必須要迎合你,因為你身上有著他必須得到的利益!
月半香深深的看著月凌樺。
月凌樺的口氣仍是那種敢愛敢恨的跋扈感覺,但卻也夾雜著對人世間的疲憊感。
愛很難追求不是嗎?娘親終究也老了,竟然想用這種方式來得到感情的溫暖,這是過去的娘親所不屑去做的方式。
月半香不放棄的想從月凌樺的臉上找到曾經年輕的證明!蹦铩荒阒绬幔课液﹂_柳家后,擁有了一段快樂的日子,我—一喜歡上一名男子,一名高攀不上的男子!
這是月半香離開邢龍山莊后才愿意承認的事實,她喜歡上他了,因為他的好太過難忘,就像呼吸一樣,已經控制了她的每一次脈動。
月凌樺握住她的手。”那—一不一定是真的愛情,我已經切身體會過了:相信我,我替你安排的才是最適合你的,你不要走到跟我一樣的地步時才后悔!
“可是娘,你曾經—一”曾經那么努力去爭取想要的,曾經那么費心的逃離毒月派,甚至帶著她去流浪,那些呢?那些勇氣呢?
“那是年輕時的荒唐歲月。“月凌樺用這句話封死了過去試圖做過的努力與掙扎。
月半香的心冷了,她知道娘親把自己投射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挽回過去似的——娘親想要阻止她踏上錯的路
可是她不是娘親,不是—一
松開娘親握住她的手,月半香垂著頸,輕輕道:“娘,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年輕過。”
沒有娘親的年輕,她是不會害開柳府,不會遇到龍倚天,更不會擁有她這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沒想到月半香會說出這句話,像是回避什么似的,月凌樺別過臉、閉上眼!凹藿o月浪芻吧!他是不會辜負你的!
娘親的模樣好陌生,那種滄桑,那種想要把愿望加詛她身上的強硬,讓月半香感到好失望。
“退下吧!我想休息了。”月凌樺氣虛道。
“嗯!痹掳胂愎硗讼拢x開前,她又道:“娘,我不是你的影子。”
“退下!睅е荒蜔铝铇寰芙^再聽進半個字。
“是!标P上雕花門,月半香背著門掉下一滴清淚。
什么是身不由己,她終于體會到了,原來過去的她還是夠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