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笑著說出一遍串自眨的話,唐水心在心里覺得納悶,怎么總覺得那一遍串“好沒用”不是自貶,反倒帶著幾分自豪的意味呢?
為愛而活嗎?這話她唐水心可說不出來,她沒那浪漫的心思,也知道愛情絕對不會比面包飽肚。但她還是必須欣賞這些“為愛而活”的人們,或許,他們的身體構(gòu)造與一般人不同,只靠著愛情滋潤就可以活得白白又胖胖。
“所以你就幫幫我吧!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討淵歡心?”官美美拉了拉她黑色毛料外套袖子,“我跟他交往快一百天了!我想要送他一個紀念禮物,你就幫幫我吧!我們約個時間,你跟我去挑,好不好?”
“你想送他禮物嗎?好,我現(xiàn)在要去結(jié)賬,你隨便去架上挑一件東西,就說是我挑的!蹦莻男人既然沒有好心要找她麻煩,那她也只好昧著良心,想辦法讓自己省事。
“可是……”她看了四周一眼,這里可是生鮮大賣場耶!教她在這里挑東西送給男朋友,是有沒有搞錯?
這時,她轉(zhuǎn)過頭,剛好看見生鮮區(qū)里一堆棧得高高的,每條特價十元的白卜,此情此景讓她覺得唐水心根本就是尋開心,沒打算要幫她的忙!
“你到底去不去?算了,你挑好自己去結(jié)賬,我先走了!
“等等!”官美美拉住她,“我……我不會挑,你幫幫我啦!我怕自己要是一個挑不好,惹他生氣怎么辦?”
而且再怎么說,也不應(yīng)該在大賣場挑送給男友的百日紀念禮吧!
“他最近常生氣嗎?”唐水心站定腳步,回頭挑覷了她一眼。
“對,眉頭老是皺起來,要是沒必要,我根本不太敢跟他說話!惫倜烂缾灺暤溃骸澳翘煳覇柫怂拿貢罱遣皇怯惺裁词,可是那位先生好像看我不順眼,我問為什么他都不回答!
唐水心笑睨了眼前天真的女孩一眼,心想要是秘書隨隨便便就透露關(guān)于老板的事情,還留在身邊做什么,更別說趙靜臣的辦事一向牢靠,口風戒緊一直以來就是范行淵最好的助手,兩個人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哥兒們。
范行淵曾經(jīng)眼她說過,趙靜臣是他的左膀右臂,比較起來,他寧可少掉一條手臂,也不愿意失去這位好哥兒們。
當然,一來是因為再好不過的交情,二來是因為無論任何事情交代到趙靜臣的手里,就絕對沒有辦不好的道理。
她倒是滿好奇,最近這位趙先生又被利用來辦什么事了?!
“好,我知道了,我?guī)湍憔褪橇!碧扑妮p吁了口氣,恬靜地瞅了官美美一眼,“你到付賬柜臺那里等我,我去盒讓你送去的禮物。”
一瓶牛奶?
不只牛奶,而且還是一瓶特大號三公升裝的牛奶。
范行淵瞪著擺在雙門冰箱正中央的大瓶牛奶,轉(zhuǎn)頭看著不斷捶著雙手,因為握回三公升牛奶而肌肉酸痛的官美美。
“這是什么意思?”他在心里沒好氣地哼道,真是的!那女人當他三歲小孩嗎?竟然送瓶牛奶給他?!
“她說,你最近需要多喝點牛奶,補補鈣,才不會老是亂發(fā)脾氣……”官美美被他瞬間陰沉的臉色嚇退了好幾步,“我保證,我發(fā)誓,這話全都是水心姊說的,我沒有加油添醋。”
“你跟她說我最近常發(fā)脾氣?”
“嗯!彼ㄇ拥攸c頭,“我說得不對嗎?”
“那她還說什么?”他的語氣變得柔和,似乎在誘哄官美美。
官美美不太明白他的表情為何突然變得好溫柔,心里反倒有些忐忑,“她說,常亂發(fā)脾氣可能是缺鈣,要你多補鈣,可以穩(wěn)定脾氣,還可以補骨質(zhì)疏松,就算不為前者,也該為后者著想,畢竟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所以——”
“什么叫做我年紀也不小了?”一瞬間,他的臉色又拉沉了下來。
唐水心那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他不善地瞇細眸,想想他才不過三十六歲,以男人而言正值風華最盛的黃金時期,而那女人竟然已經(jīng)開始提醒他要注意年紀了?!
“沒沒沒……”官美美連忙搖手搖頭,“她沒說你年紀大,只是說你年紀不小,最好不要再亂發(fā)脾氣,不然小心老得快……”
“這也是她說的?”三句沒脫離“老”字,范行淵都快要忍不住把唐水心捉來問,在她的心里,他究竟是多老?
官美美被他變得十分快速的表情給弄得手足無措,終于再也忍不住嚷道:“都是她說的!當然都是她說的!你不是說她是最懂你的人嗎?她叫我扛牛奶回來我就扛,我還以為你會喜歡,結(jié)果……”話才說著,眼淚就己經(jīng)快要悼下來了。
范行淵失笑,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過分了點,伸出大掌揉了揉官美美的頭,“我喜歡,放心,這份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了!
得到他溫柔的安撫,官美美終于破涕為笑,果然唐水心說補鈣可以消除壞脾氣是對的嗎?雖然范行淵牛奶還沒喝上半口,但己經(jīng)不對她發(fā)脾氣了,光是為了這一點,她就決定以后要好好纏著唐水心,直到她嫁給范行淵為止。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半夜十一點,當唐水心抱著一大堆文件回到家,就接到范行淵打來的手機通話,這己經(jīng)不是今天晚上他打來的第一通,只是前幾通她都是設(shè)定震動,在開會的時候都略過沒有接聽。
“我在開管委會,不方便接電話!彼龏A著手機脫掉鞋子,然后把一大迭文件往餐桌上一放,進廚房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管委會?!”范行淵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聽到這個名詞。
就是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yīng),唐水心才不想告訴他,“對,我是這一屆管委會的主委,要負責主持會議,所以不方便接你電話,你有什么事情現(xiàn)在說也是一樣!
“你在搞什么鬼?你以為自己是閑著沒事干的家庭主婦還是退休老人,又或者根本是吃飽了沒事干,竟然會跑去參加管委會?而且還當主委?你難道不曉得那是吃力又不討好,花時間花體力最后還會被罵個半死的苦差事?!”
難怪,這半年來,她老是會說沒空,他先前就知道她有代表小區(qū)出面跟建商做公設(shè)的更換協(xié)商,起初與她接治的專員并不知道她是唐家的千金,直到有一次比較高層的主管出面,才認出她的身份。
就算她這位唐家千金的行事很低調(diào),但是同樣都是建筑業(yè),那位高層主管很快就認出她曾經(jīng)是范氏的總栽夫人。
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范行淵并沒有深入了解,原以為會代表出面協(xié)商,是她天生使然的雞婆個性,他太知道她習慣于照顧人,卻沒料到她出面的原因,是因為她是小區(qū)主委!
在通話的那端,范行淵在心里低咒了聲,心想靜臣這家伙是在搞什么,大半年來神神秘秘沒告訴他的事,原來就是唐水心跑去當小區(qū)主委任!
唐水心輕吁了口氣,真不想在開了幾個小時的會之后,還要回來面對范行淵的詰問。
“因為,在我們這小區(qū),小區(qū)委員如果該棟沒有自愿者,就由有資格的住戶輪流當,我們這一棟今年剛好輪到我這一戶,我被拜托一定要接下來,而我是被陷害才當上主委的。”
手機的那端傳來沉默,她知道他在生悶氣,而這沉默她也有一半的份兒,因為,她不想跟他解釋她是為了什么原因被陷害當上主任委員。
因為她單身,沒有孩子。
先別說現(xiàn)在大部分都是雙薪家庭,就連他口里所說的家庭主婦,都有借口說家里有小孩要上學考試,退休老人推辭的原因,則是兒子女兒會把孫子交回來托他們照顧。
說來說去,她雖然有在上班,工作份量也算是繁重,但沒老公沒小孩,下了班沒有家庭要照顧,比起那些有家庭要照料的委員們,她似乎沒正當理由推掉主委的職責。
“牛奶喝了嗎?”她開口打破僵持在通話之中的沉默,覺得自己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跟他鬧脾氣,也知道這男人需要有人給他臺階下來。
范行淵沒好氣地哼了聲,“你竟然送我那一大罐牛奶,以為自己是媽咪在哄三歲小孩嗎?”
這是繼乖乖餅干,蜂蜜加草莓之后,排名第三令他覺得傻眼的禮物。
“哪是?三歲小孩其實比大人好管教呢!”她故意呵呵笑了,暗示他剛說了很有趣的話,“最近忙嗎?我聽大哥說你公司最近手上在推的案子不少,小心不要讓自己太累了!
“我知道,“媽咪”!彼麖氖謾C那端傳來的嗓音,明顯地變沉柔了。
“沖著你這句媽咪,需不需要我給你唱首搖籃曲?”唐水心也不生氣,走到落地窗前,看見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見一抹笑痕隱隱在她的唇邊泛動。
一瞬的沉默,然后是他的笑哼聲。
“不必了,我還有圖要看,你好好休息,晚安!
說完,他就掛斷通話,唐水心明明知道手機那端再也不會傳來他的聲音,但她還是抵在耳邊沒有放下來。
“晚安!彼p輕地說,但她的嗓音再輕柔,終究還是震碎了環(huán)繞在她周身的過分靜寂。
那碎片,在空氣中、在她的心上,激起了淡淡的漣漪,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