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水心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再提起兩人當(dāng)年的那場對談。
“事到如今,再追究過去有用嗎?”她浸出苦笑。
“如果,不是我開口要求你放過淵,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一起吧!”
“這天底下的事情,誰說得準(zhǔn)呢?就算沒有你,或許我和淵也會因為別的原因分開,所以,不見得是你的錯!
“那么,是我的錯嗎?”范行淵沉冷至極的嗓音從他們的背后傳來。
“淵?”他們不約而同地回眸驚叫。
“你們見鬼了嗎?”范行淵冷笑了聲,腳步既沉且緩的走進來,盯著他們的目光卻是銳利至極,“你們到底有什么事情瞞著我?說!”
“讓我跟他說。”唐水心喊住了趙靜臣,搖搖頭,直視著范行淵那如冰般冷峻,卻也如火般質(zhì)怒的臉龐,“到底當(dāng)初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會告訴你,你先讓靜臣回去,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會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告訴你!
在趙靜臣走后,書房里的氣氛凝滯得就像要結(jié)凍的水,范行淵直勾勾地瞅著唐水心白凈的容顏,銳利的眼神仿佛在逼她快點給他答覆。
“快說!”他低吼,再也捺不住一點性子。
“那個在內(nèi)地的二線城市造鎮(zhèn)開發(fā)案。”唐水心的嗓音淡淡的,有著刻意壓抑的沉悶,“這件開發(fā)案在我們結(jié)婚之前,范氏就己經(jīng)很積極在著手進行,投入了不少人力和金錢,可是到了最后,卻被唐氏給挖了最大的一塊餅,就連范氏的董事會都責(zé)備你讓利太多,甚至于揚言要開股東會罷免你,你以為自己不說,我就不知道嗎?”
“這些都是靜臣告訴你的?”
“或許其中有一些是他說的,但是,各行各業(yè)的世界是很小的,我總會聽說一些,大家都說,你是娶了老婆昏了頭,才會白白把己經(jīng)到手的肥鵝給讓出去,這一點都不像你的為人。”
范行淵靜靜地聽她說完,泛起一抹苦笑,“所以,結(jié)論是什么?就因為我給唐家挖了塊大餅,把肥鵝給讓出去,所以你離開我?”
“我不想你一讓再讓!靜臣那天來找我,要我放過你,有我在你身邊,范行淵便不是范行淵,而是一個只懂得討老婆歡心的懦夫!碧扑目匆娝勖贾g的苦澀,心被揪得很痛。
“他該死!”他低咒了聲。
“他是為你看想,他是你的好哥兒們,我很慶幸在你的身邊,有一個真心替你看想的兄弟,我不行!彼龘u搖頭,嘆了口氣,“即便我為你心疼,可是,我是唐家人,哪天,當(dāng)我們真的在臺面上碰頭了,我還是會為了唐家去爭,而不是為了你……”
“既然你的心里有這種想法,為什么就不問問我的?”范行淵咬牙切齒,兇惡的眼神仿佛在估量著該如何狠狠教訓(xùn)這女人一頓,想不要使她受到傷害,但事實是辦不到,所以他只能生悶氣,“我承認,在跟你結(jié)婚之后,在與唐家的合作關(guān)系上,我確實保守了點,大概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烏,凡事我不想令你夾在中間感到為難,這是我們一開始結(jié)婚時,我始料未及的!
他必須承認,最初與她結(jié)婚的念頭,是以為這個妻子能夠是他拿來應(yīng)付唐家要求的最好工具。
在他的心里,她的存在一開始是情欲大于利用,然后利用大于愛情,哪知道愛情來得太突然,把他早就確定的順位給搞得亂七八糟。
“是!真的是始料未及!碧扑氖Τ雎暎瑡擅赖娜蓊伩雌饋碛械膼澣,“淵,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不忍心,我不想再利用你的好,讓你主動一退再退,我怕最終……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我不是站在你身邊,給你援助支持時,你是要恨我的!
“不!不!”范行淵看見她的泫然欲泣,既心疼又不舍,他走到沙發(fā)旁跪了下來,雙手捧住她的淚顏,“我怎么舍得恨你?水心,利用我,我要你利用我,就算把我利用到就連一點渣滓都不剩,我都甘愿為你付出!”
“我是唐家人,這一點你真的有想明白嗎?”
他輕笑嘆了聲,“我可以只看好處,水心,人人求著要與唐家攀上關(guān)系,無非就是貪著跟唐家合作的好處,或許,往后難免會有利益上的沖突,可是,我會努力不讓你感到半點為難,但如果真的到了萬不得己的時候,我答應(yīng)你,我絕對不讓,到時候,就算到時候你選擇要當(dāng)唐家人,只為唐家的利益做考慮,我也決計不會怨你半分。”
“但我是你的妻子!”
這個事實讓她無法原諒自己,人家說夫妻是永結(jié)同心,既然是同心,怎么還可以反刃相向呢?
這一瞬間,范行淵終于徹底地懂了。
令她感到掙扎,感到痛苦的,是在于身為他的妻子,她舍不得他難過與委屈,哪怕是為了她,她都不愿意!
她愛他。
就算沒有言語的證明,但是從她凝視著他的淚眼,范行淵很切實地感受到她對他的愛,所以,她才會不原諒自己。
“我是唐家人,這輩子,我只為唐家而活!
“如果你的命是唐家的,那,你的愛,屬于我嗎?”
“是!彼濐澋卣f,又是一大顆淚珠滾落。
“好,那就夠了,只要你的愛是我的,我的命就可以給你。”他笑著將她擁入懷里,感覺她就像孩子似的在他的懷里哭了起來,他靜靜地任由她的淚水沾濕了衣襟,大掌輕拍著她的背,低頭輕吻著她的發(fā)絲。
人說一發(fā)不可收拾,或許就是在形容像她現(xiàn)在的狀況,一顆接著一顆,一串接著一串的淚珠,哭得就要喘不過氣,不知道何時才要停歇。
但范行淵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抱著她輕輕搖晃,知道大哭一場對她而言是好的,醫(yī)生說他很少見過像她一樣如此壓抑情緒的人,或許就是因為過度的壓抑,才會在受到重大刺激時,讓她的雙腿不能行走。
哭吧!水心。他在心里淡淡地對她說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這一次,無論如何你都休想將我“退貨”了!
那是一日的清晨,唐水心醒轉(zhuǎn)過來,迷迷糊糊之際只覺得口渴,想要給自己倒杯水,她翻身下床,走到落地窗畔的置幾前,拿起玻璃水瓶倒水,喝了幾口,望著窗外黎明的天色,然后從落地窗的玻璃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眸光落到了自己那雙從男人襯衫下擺露出來的白皙雙腿,好半晌,她回不過神,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她站著!
明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但是,對她而言,卻像是從老天爺?shù)氖掷锝拥搅似孥E一樣,她又驚又喜地回過頭,想要喊睡在同張床上的范行淵,卻不料他早就醒了,坐起身望著她,眸光含笑。
我也看見了。
他低沉的嗓音再輕淡不過,卻還是把她給逗哭了。
從那天之后,過了五個月,他們先是注冊結(jié)婚,然后回紐約的莊園去為了一場只有家人親友參加的喜宴,對他們而言,是真正雨過天睛了。
而當(dāng)初她在大哥和小妹之間掀起的風(fēng)暴,表面上看似停止了,可是,結(jié)果卻教人更加擔(dān)心。
唐厲風(fēng)最后在拗不過熙恩的堅持之下,開放結(jié)扎,答應(yīng)她就給彼此一年的時間,如果一年之后她沒有懷孕,那他會再度結(jié)扎,從此以后,她就不許再提起想要生孩子的事情。
原以為結(jié)扎了四年之后,讓女人受孕的機率會變低,但是,卻沒料到在第七個月時,唐熙恩就懷孕了,因為體質(zhì)極不易懷胎,所以醫(yī)生交代她千萬不能輕舉妄動,最好是乖乖休養(yǎng)。
因為被檢查出懷孕時,唐熙恩人在臺北,不適合坐長途飛機回美國,所以就決定待在唐家的大宅直到生產(chǎn)為止,她說雖然自己在美國出生,但這里是她小時候的家,她想讓寶寶在這里出生。
“熙恩!碧扑幕仡^揮揮手,要范行淵別跟著她,以眼神示意他自己去找樂子,別來打擾她們姊妹談心。
范行淵沒好氣地嗔了老婆一眼,乖乖走人。
“姊!碧莆醵骷航(jīng)看膩了胎教影片,才正想著姊姊,沒想到心有靈犀她就來了!
“我聽說你今天沒吃多少東西,想吃什么?姊幫你做!碧扑淖叩酱才献拢χf道:“佛卡夏面包好不好?我?guī)湍憧久姘缓笞鋈髦,還是你想吃中式食物?想吃什么都好,你只管跟姊說。”
“上次淵大哥說你做的麻婆豆腐加白煮蛋好好吃,我要吃那個!
“好,等一下我讓人去買材料,晚上就煮那個給你吃!碧扑男χ鴵崦妹妹利惖哪樀埃蛔杂X地流露出心疼的眼神。
自從孕期進入四個月之后,唐熙恩不適的情況就越來越嚴(yán)重,被迫躺在床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候就連抬手的動作大些,都要心驚膽顫。
唐熙恩著出姊姊眼里的憂慮,笑著搖頭,“姊,不要跟大哥一樣,要勸說我做中止妊娠的手術(shù),我想要努力到最后一刻,如果沒有努力到最后一刻就放棄,我會不甘心。”
“我不跟你說這種話。”唐水心知道她現(xiàn)在想要的是鼓勵和信心,”我只是在想,你真厲害,竟然可以逼大哥低頭妥協(xié)。”
“哼哼,這叫馭夫有術(shù)!
話才說完,兩姊妹相視而笑,唐熙恩螓首微偏,想起那天自己對丈夫說的話,噙在眸里的笑意顯得有些朦朧。
姊說得沒錯,我會恨你,恨你把自己的決定,當(dāng)成了我的!
最后,終于逼得他妥協(xié)了,但她卻也知道,這孩子令她受苦,但是在他心里所受的苦楚,并不比她少。
“姊不要太心疼熙恩。”她揚起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就連眸子深處都顯得閃閃動人,“不苦的,只要能夠得到心里想要的寶貝,只要能夠如愿以償,就一點都不苦。”
這話,就像一記烙印般,深深地燙痛唐水心的心,直到她出了房間,回到范行淵的身邊,腦海里都仍舊回蕩著這幾句話。
“熙恩比我堅強,她比我堅強太多太多了!”
她昂起美眸,不舍地對著丈夫說道:“你知道嗎?她從小就很好動,是個一刻都靜不住的女孩,可是為了可以平安生下孩子,她己經(jīng)在那張床上躺了幾個月了!我可以看得出來她心里很不安,就怕努力到最后還是保不住孩子,我不懂為什么老天爺要跟她開這種玩笑?我不懂為什么……為什么老天爺要跟她開那種玩笑!”
她激動地喊出內(nèi)心的憤憤不平,在下一刻被她的男人擁進懷抱里,緊緊地被他有力的臂膀給摟抱住。
“我多寧愿自己可以替熙恩受苦,我多寧愿是我!”
“唐水心你這個笨蛋給我住口!”一時之間,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她心疼,還是想一把掐死她這個沒心沒肝的家伙,“你想想我!水心,看你受苦,你以為我心不會痛嗎?”
“對不起。”她低頭埋進他的胸前,口內(nèi)吶地說道。
“那還差不多!”他輕笑了聲。
“我不想輸給熙恩,我不能輸給她!彼浩鹈理币曋⒅鴾厝岬哪抗,“我要跟你在一起,絕絕對對不會再輕易的放棄,直到最后一刻來臨,在那一刻到來之前,我會一直愛著你!
“我希望那一刻,比我的這口氣長,我想到死之前,都被你所愛。可是,水心,我其實比較希望你比我先死,因為我舍不得你為我痛,為我哭!
明明說著動人的情話,他卻故意在她的眼前做了一個好掙扎苦惱的表情。
唐水心被他認真的話給揪動了心,卻被他逗趣地表情給惹笑了,握起拳頭推打了他幾下,明明想推開他,卻被抱得更緊。
他的氣味,他的溫度,以及他軀體的硬度,都隨著這牢緊的擁抱,令她再不能更深地感受著。
范行淵必須強忍住內(nèi)心激狂的沖動,想要將她給揉進骨子里,直到她再也不能喘息,直到她變成他的一部分為止。
她曾說,她不可能為了愛而活。
那話,說得輕淺,像是漫不經(jīng)心一般。
可是,藏在她心里的愛,其實比誰都更深刻、更強烈,更加地教他心魂震撼,是她讓他明白,最愛,是能夠放手。
是明明愛著、痛著,卻還能夠笑著祝福。
哪怕不舍,哪怕再痛、再苦,也都只能吞咽在心里。
直到了唯有把心門關(guān)上,才能不滿溢出來為止。
這時,唐水心按下他的頭,踮起了腳尖,附唇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只見他聽完之后,有一瞬的怔愣,然后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笑了出來。
雖然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生氣,但是,那笑,滿意而且暢快,最后,他扣起她的下顎,吻住她柔嫩的唇瓣,為她剛才所說的幾句承諾烙上封緘。
一字一句,她說的,都己經(jīng)在他的心頭瞬間扎了根,永遠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