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語冷汗直流。還、還不行?
難不成她是生來讓他拒絕的嗎?唉!
她沮喪的表情讓他有點(diǎn)不忍。「但是我可以幫你醫(yī)好你的睡眠障礙。」他又補(bǔ)了一句。
「我知道你很好心,但可不可以換?」她張著無辜的大眼,眼睛眨巴眨巴的望著他。
「換?換什么?」為什么這女人講的話總讓人聽不懂?
「就是我放棄治療失眠換工作機(jī)會。這樣如何?」她的眼睛閃閃發(fā)光,一臉期待的望著他。
王臻宇抬眼,仔細(xì)凝望她的眼睛。
那一剎,時空彷佛靜止了,神秘的訊息在四目相對中傳遞。
盡管這雙美麗的眼睛倔強(qiáng)而勇敢地回望著他,他仍看出她眼里有一團(tuán)火;這女人骨子里有把不安定的火。
她不會單單只為了個工作而已,她絕對會給他帶來麻煩。
偏偏這時門鈴響起。
他嘆了口氣。來不及了,他媽來了。
「你就暫時留到我媽離開這里吧!顾玫统梁寐牭穆曇粽f。
說完,他走到大門前幫老媽開門。
「媽,這是新來的廚娘——童小姐!
「夫人您好!我是童語。」童語甜甜的喚一聲。
「長得滿漂亮的嘛!雇鯆寢屔仙舷孪碌拇蛄克。
「謝謝夫人夸獎!顾廊徊桓幕^本性,攙扶著老太太到黑色牛皮沙發(fā)上坐下。
王臻宇冷眼看著她又是砌茶又是寒喧,一點(diǎn)都不生份的樣子,偏他老媽一臉愉快的樣子,他想了想,就讓這謎樣的女人暫時先留下來吧。
「媽,不是說中午才過來?」王臻宇問。
「臻逸一早出國去了,怕我無聊,要司機(jī)先送我過來。」王媽媽說。
「早餐用過沒?」
「用過了。你有事先忙去,別管我了,我可以在家和童語聊聊天!雇鯆寢尲敝胫肋M(jìn)展,忙打發(fā)長子離開,
「早上我有個研討會要開,晚上再陪你用餐。」王臻宇說。
王媽媽右手一揮!感辛诵辛,就晚上見!
王臻宇前腳一出,電梯門才關(guān)上,王媽媽劈頭便問:「怎樣?你評量得如何?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童語斜著身子望向門口那盆大型棕櫚樹,直到確定王臻宇已離開后,她暗暗松了口氣,再回頭望著王媽媽。「唔,還好你提早來了,你兒子剛正準(zhǔn)備解雇我耶!
童語拿起桌上的白開水猛灌,再針對王媽媽的問題解釋:「王媽媽,王先生各方面的條件真的都很好,但是,我想除非他愿意,不然世上絕沒有人可以控制他的意志!
「不會吧?你大姐說同心圓婚友社從沒有促成不了的婚事!雇鯆寢尵鞯捻硬毁澩貟呦蛩。
「當(dāng)、當(dāng)然是這樣啦,但偶爾也會有意外啊。王先生太那個了,我也不會講,他早上不過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就覺得,我真的覺得他好像要把我看透了。你知道嗎?那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就像你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全身扒光的那種感受。唉呀,總之,我覺得他不容易設(shè)計啦!雇Z努力要把狀況說清楚。
聞言,王媽媽開心地笑了起來!负芎,顯然你很快就進(jìn)入狀況了,我相信你會有辦法幫臻宇找到另一半的。事成后,我會重重的謝你!
「我真的可以嗎?」童語自言自語的坐下,實(shí)在不明白王媽媽的樂觀打哪兒來。
王媽媽篤定地對她點(diǎn)點(diǎn)頭。
她清楚自己的兒子,他向來冷傲孤僻,對沒興趣的事就是一貫冷漠到底,但只要他肯停下腳步多瞧一眼其它事物,里面多半另有文章。
「你一定可以。只要你們婚友社能促成臻宇的姻緣,絕少不了你們的好處!雇鯆寢屌d高采烈地說。
童語原本微笑回應(yīng),無意間抬起頭,表情瞬間驚駭?shù)孟褚姷焦怼?br />
「但……我看,我不一定有那個命可以賺!顾哉Z著。
王媽媽看著她的表情,狐疑地跟著把臉轉(zhuǎn)向門口。
終于明白嚇得童語—臉蒼白的是啥么東西了。
不是別的,正是她那俊雅有如天神般的長子——他,就站在門口。
糟了!
「那個……你不是出去了?」王媽媽硬著頭皮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著,暗自希望他沒聽到多少,否則她的一番心血豈不白費(fèi)了。
「回來拿點(diǎn)資料。」強(qiáng)忍住心中那股「被操作」的不快,王臻宇對母親擠出還算平靜的聲音。
接著,他緩緩轉(zhuǎn)身面對童語,冷冷地說:「以一個騙子來說,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而且還挑老人家下手,真是無恥、惡劣!
他語氣中那股明顯的厭惡和不齒,犀利得令人想躲開。
他很快地拿起話筒按內(nèi)線接總務(wù)林念臺!钙邩切缕傅膹N娘做到今天,請把三個月的薪資一并結(jié)算給她。」
他右手一揮,看也不看的對她說:「你走吧!
童語窘得臉頰發(fā)燙,所有錯愕、不滿、難堪的情緒只化作一句:「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要不是你老媽重金禮聘,本姑娘還沒那閑工夫伺候你這陰陽怪氣的家伙呢,她在心里嘰嘰咕咕的說著。
童語挺直腰桿回房收拾行李、領(lǐng)過薪資,站在馬路旁等候公車,趁著空檔打了兩通電話。
一通給大姐!竿跽橛钅莻案子搞砸了,他發(fā)現(xiàn)了他老媽的安排,把我轟了出來!
一通給小妹!赶氪蚺疲瑤臀覝惾!
。
椰風(fēng)診所七樓。
自童語悻悻然搭電梯下樓后,王臻宇母子坐在沙發(fā)上互望著,氣氛忽然變得很凝重。
「叫司機(jī),我要回天母!雇鯆寢尯鋈徽f。
臻宇皺眉!高@是干嘛?」
「不歡迎我,你明講嘛,何必指桑罵槐?」
「我沒那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被騙了。」
「人家正正當(dāng)當(dāng)開婚友社,哪有那閑工夫騙我這不中用的老太太。這事是我自己登門去拜托人家的!
「媽,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我決定一輩子獨(dú)身,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他仰頭拍額,簡直不勝其擾。
又講這些話來氣她!為何他就不能體會一個做母親的心情?
臉色一沉,她撫著胸口,語氣悲傷的說:「難道你三十六年的生命中除了『生活』外,不需再有別的?」王媽媽站起身來望著兒子那俊美無儔的臉!溉绻阍谩盒摹,就會看得見我的焦慮和失望,你又怎還會忍心怪我多事?」
說完,王媽媽往自動門走去,等門開啟。
「叫司機(jī)到樓下等我。還有,不管怎么說,你都欠童語一個公道,那是她的工作,你的話講重了!归T開后,王媽媽對門內(nèi)的王臻宇丟下一句話。
望著老媽的背影,王臻宇無語。
他做了什么?不過是辭退一個居心叵測的員工而已。
卻彷佛成了……千古罪人。
。
此時,童家的罪人——童語,正走進(jìn)小妹開的園藝店二樓。
環(huán)視客廳一周,空蕩蕩的沒見著半個人。
「童心?」她喚小妹。
一頭卷發(fā)下的一對水漾眼睛從廚房的珠簾里望著她!付,回來啦?」
「我要你找的牌ㄎㄚ呢?」童語問完,大剌剌的往沙發(fā)坐下。
珠簾下走出一個嬌小纖細(xì)的女孩,用著柔柔的聲音說:「找不到ㄎㄚ。玩網(wǎng)上的好不好?」
童語不發(fā)一語的走到電腦桌前坐下,見螢?zāi)簧弦呀?jīng)連上麻將游戲畫面,電腦桌旁邊還有一杯冰涼的枸杞菊花茶。
這是童心特地為她準(zhǔn)備的,她突然覺得眼角有點(diǎn)熱。
也只是熱熱的,她從不在童心面前掉淚,怕小妹為她難過。
她不發(fā)一語,用力按著按鍵,對著電腦打麻將,心里卻一直浮現(xiàn)王臻宇那張冷漠的俊顏,還有他眼里對她那藏不住的鄙夷。
他只消用眼神就可以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墻角的某種低等生物。
她一向不去在意別人的眼光,可這一次,知道他看不起她,感覺卻……糟透了。
砰!又胡!
靠!越打越煩。
每次遇到挫折,打打牌就可以恢復(fù),但這次是怎樣?怎么越打越煩?
索性關(guān)機(jī)。
「怎么?不打啦?」這慵懶而無謂的寒喧打童語背后傳來。
童語倏然轉(zhuǎn)過身,正好和坐在她身后多時的大姐四眼相對。
「看到你端坐在家里真教我欣慰!沽糁活^短發(fā)的童言對她微笑。
「……」童語瞪著她。明知這笑里藏刀的女人鐵定還有話說。
「敢情你是要來還錢啦?」迎上妹妹不友善的目光,童言依然笑盈盈的,
童語把王臻宇給的薪資拿出來,用力放在電腦桌上!改萌ィ
童言打量那薄薄的一疊紙鈔!感〗,這里應(yīng)該只有十萬吧?」
「我留五千元生活不過分吧?」童語反問。
「你要留多少錢我都沒意見,只要你現(xiàn)在給我一百四十萬!雇哉f。
啥?一百四十萬?!
「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我才跟你調(diào)三十萬,剛給你十萬元,我只欠你二十萬元好不好!」怪不得童語會激動,哪有人錢越還越多的。
「我親愛的大妹,你那完美的算式漏了王家的一百二十萬元傭金喔!雇粤闷痤~前的劉海,風(fēng)情萬種的「提醒」她。
「你別開玩笑了,做生意本來就有風(fēng)險,這筆帳怎能算到我的頭上來?」
「說到風(fēng)險,我自然是要負(fù)的,只是我都還來不及幫他介紹我的會員,就全被你搞砸了,這損失自然該由你負(fù)責(zé)嘍。」童語輕聲細(xì)語的說。
靠!
那她在王家承受的委屈與挫折該算誰的?
童語不由得想起王臻宇說她是騙子時那不屑的表情,霎時從胃里涌起一股酸楚。他,不過是一樁買賣,搞砸了,還可以指望下一個案子,但為何她這樣努力工作,回到家,面對的家人,除了討債,便是責(zé)任清算?
她忽然覺得很不堪。
「一百四十萬是吧,」沒有平日的大吼大叫,她一臉平靜的說:「我會去賺回來給你,然后從今以后,我們一刀兩斷!拐f完,她大步走了出去,用力關(guān)上門。
砰!
好大一聲巨響,嚇得童心從廚房跑出來!付隳兀俊
「走了。」童言平靜的說。
童言望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陷入沉思……
。
一個炎熱的傍晚。
王臻宇把他的灰色VOLVO?吭谠屏挚h某小鎮(zhèn)的廟埕前,下車望著不遠(yuǎn)處的活動中心,一看便知道那用帳蓬搭起的是喜筵會場。他沒料到喜筵不是在餐廳。
今天是他院里麻醉師小李的大喜日子,王臻宇特地從臺北趕下來參加。走進(jìn)李家時,他皺著眉看著那些在會場附近辦桌的廚師們,他們的手……都沒有戴手套;還有那些在冷盤上盤旋的蒼蠅……
要揮開腦里那些不潔的聯(lián)想需要過人的定力,情況必要的時候,通常他也能做到;兩分鐘后,他便調(diào)適好心情,從容的走進(jìn)會場。
小李的父母及小李自然熱情招呼著王院長,將他安置在寫著「椰風(fēng)診所」牌子的那一桌。
整型外科吳主任和護(hù)理長一見王院長親臨,馬上起身將他招呼到主位上,那是整個會場視野最好的位置,好到正面對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歌舞臺。
喜筵在炸開來的鞭炮聲中開始,再來是舞臺上穿著涼快的女主持人致賀詞。
護(hù)理長幫院長夾了雞肉,帶著勸慰的口吻說:「鄉(xiāng)下就是這樣,請花車小姐唱唱歌,氣氛比較熱鬧。」
王臻宇微微牽動嘴角!浮呛軣狒[!
他低頭慢慢吃著東西,邊猜測舞臺上那些吵死人不償命的見鬼歌聲到底有幾分貝。
他已打定主意,再過十五分鐘,就要走人。
在百般無聊之際——
「ㄟ,你們看,那個唱歌的女孩像下像童語?」坐在王臻宇對面的林念臺說。
童語?那個女騙子?
王臻宇緩緩抬頭,瞇著眼睛望向舞臺。
「誰是童語?」外科主任問。
「就院長前些日子聘的廚子啊!沽帜钆_繼續(xù)解釋:「只做了一天的那個?」
于是大家把眼睛轉(zhuǎn)向舞臺,看到唱歌的那個高挑女子,頭發(fā)盤在頭上,穿著一席白色鑲著亮片的三點(diǎn)式內(nèi)衣,腳穿厚跟高跟鞋,正大跳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