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宇知道要找到童語的下落,除非到童家一趟。
于是,他穿了一件灰色襯衫配一條鐵灰色長褲,套上干凈的背心,親自前往同心圓婚友社。
社長童言坐在辦公室大皮椅內沉著的打量來客,心里不住的揣度起他的來意。
「王醫(yī)師,請坐!拐f畢又轉頭喚:「小李,泡茶!
「今天不知您來有何指教?」童言笑盈盈的,大大的眼里閃著精光。
「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王臻宇說,看得出這女人比童語精明十倍。
「請說。」童言越來越好奇了。
「童語。」王臻宇冷靜的吐出兩個字。
「童語?」童言警覺的覆誦這個名字,直覺到她一定又闖禍了。
「她離家有一段時間了,也很久沒跟我聯絡了。是不是她又給您惹了什么麻煩?」本來不想問后面這一句的,可是因為來者是王臻宇,讓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王臻宇皺眉望著童言,心想這女人未免太過冷漠了,開一家這么大的婚友社,卻對自己的親妹妹這般不聞不問,難怪童語會將自己武裝成那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她真要惹了什么麻煩,你會幫她解決嗎?」王臻宇冷笑,反問她。
嗅出他那毫不隱藏的不滿,童言不覺把眉毛揚高。
「那要看是什么樣的麻煩。」童言的嘴角雖然仍保持上揚,但語氣已明顯變冷淡,
「既然你不知道童語的下落,那我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了!雇跽橛畈幌肜速M時間和童言周旋。
這人是怎么回事?沒頭沒尾的問起童語,還暗批她不照顧妹妹,這會兒竟拍拍屁股想走人,敢情她這兒是沒活人了是不?
「等等。要我找童語呢,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但好歹我總還是童語的大姐,你起碼要告訴我你和她是什么關系、找她干嘛?找人的事才好琢磨琢磨,總不能讓外人說我童言都不罩自己的老妹啊是不是?」童言說完,仔細看著他的反應。
王臻宇知道她沒有理由騙他,而且她的質疑也還算合情理。「你多久能找到她?」
「必要的話,三天內!雇匀允呛皖亹偵。
「我想找到童語,告訴她我想正式和她交往!雇跽橛钫f。
原以為會聽到童語欠他幾十萬之類的話,想不到聽到的竟是這樣一句告白!童言為此有點失焦,瞬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王臻宇眉頭微蹙,不知童言為何突然不說話了。
他輕咳一聲,提醒她她的失態(tài)。
「你說你要和童語交往?你們認識多久?別是尋我們開心吧!雇詳[明著就是懷疑。
「我是認真的!雇跽橛罾潇o回答。
「認真?」童言大笑起來。在婚姻市場混久了,她根本不信這些富家公子哥懂得認真兩字!改阏J識她多久?一個月?二個月?你也許覺得童語很大而化之,跟一般富家千金很不相同,一時圖個新鮮罷了。但等你玩膩了,童語怎么辦?跟我說你是認真的,會不會太沉重了?」
王臻宇冷冷地掏出一張名片給她!窤的故事套在B的故事里,結局不一定相同,因為它們一開始就不該彼此套用。如果你肯來就診,我會破例收你!
「什么意思?你說我有。俊雇蕴岣咭袅糠磫,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心病,只是你比童語還嚴重而已!顾恼f。
「你知不知道童語好賭?」童言不服氣,直要戳破他的謊言。
「知道。我不在意!
「好,那你知不知道童語有不能睡房間的心?」
「我已經醫(yī)好她這個心病了。」
「好,好。那你知不知道童語詛咒人是很靈驗的?」童言忽然發(fā)現自己有點喘,他們好像在玩機智搶答似的。
王臻宇微笑!改钦撬屛伊硌巯嗫吹牡胤!
「她欠的賭債,不用說,你也會想辦法解決嘍?」童言祭出最狠的一招。
「當然。」王臻宇覺得這問題根本可笑。
童言重重呼出一口氣,真被這家伙打敗了。
王臻宇知道自己已經說服她了。「你說過只要回答你兩個問題,你便幫我找童語,現在我已經回答很多問題了,你是不是該給我個答案?」
「三天內我一定給你童語的下落。」童語對他微笑,心想這下童家可賺翻了。
王臻宇聽到他要的承諾,很高傲的對她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童言則開始利用所有可能的管道找尋童語的下落。
。
星期六。
氣象報告說冷鋒過境,今天不僅天氣會很冷,北部、東北部還會下雨,呼吁民眾要多加衣服并帶雨具。
今天是童言要交出童語下落的日子,可是她卻焦躁的在家里走來走去。她有一千一萬個不愿意對王臻宇失信,他可是個金龜婿呀。
她披著披風,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她不解,童語這次怎么會躲得這么徹底,竟然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看見童心正在煮咖啡,她喚了童心一聲。「給我一杯!
「你知不知道童語現在在那兒?」童言抬頭順便問。
「不,我不知道。」童心用種很鎮(zhèn)定的聲音說。
因為童心的個性一向輕飄飄的,所以她那種故作鎮(zhèn)定就很讓人起疑。
「你最近在忙什么?晚上都沒開店!雇杂謫。
「沒有啊,就去找朋友啊!
「哪個朋友?」
「就住隔壁大樓的小如啊。」童心越說越像回事。
童言作勢要打電話,她知道童心是姐妹間唯一不會說謊的。
「你干嘛?」童心搶電話。
「打電話啊!雇月龡l斯理的說。
「小如沒那么早起床,不要打去吵人家啦!雇慕忉。
「我有說我要打給小如嗎?」童言把話筒放下。「你是不是知道童語的下落,故意不告訴我?」
「沒有!雇膱詻Q不說。
「你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啦,你可能覺得我對童語不好,可是如果我不對她嚴厲一點,我們姐妹三人哪有今天的局面,不曉得還在哪兒流浪呢是不是?」童言開始對小妹說之以情。
「我知道啦!雇恼f。
「唉,你們大了,有事都不來找我說。像童語有意中人了也不肯告訴我一聲,那天要不是那個王醫(yī)師找到社里來,我還被你二姐蒙在鼓里呢。如果對方找不到她,壞了她的姻緣,那多冤!你也不愿這樣吧?」童言又說。
「我答應過二姐不泄露她的住處和上班地點!雇娜詧猿帧
「不然你說個她可能會去的地方,這樣就不算泄露她的住處和上班的地方了!雇匀詷O力勸她。
「找二姐的是王臻宇醫(yī)師嗎?」童心問。
「對!
童心掙扎著。「好吧,我只能告訴你,二姐今晚六點要在華國飯店和李嘯天大哥吃飯!
這節(jié)骨眼了還和李嘯天吃什么飯?!這笨女人。
「好了,我什么都沒聽見。你昨晚很晚睡吧,黑眼圈都出來了,去補個眠吧!雇源虬l(fā)童心去睡。
童言打給王臻宇的電話倒是一打就通,總算把童語晚上的行蹤告訴他了,讓她大大松了口氣。
*
晚上六點。
童語穿了一條褪色的藍色牛仔褲,隨性的搭了一件白色及膝毛衣,套上一雙短筒馬靴,脖子上再圍一條紅黑格子相間的圍巾,趕赴華國飯店的飯局。
當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飯店人口時,李嘯天的眼睛為之一亮,立即站起身來向她用力揮手。
他們餐桌后被一株棕欖樹遮住的另一桌上坐的是王臻宇,他深邃的目光安靜的注視著她,發(fā)現不過才幾天不見,她竟瘦了。
王臻宇優(yōu)雅的喝著咖啡,聽著童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急促聲音。
「我想好了,欠你的五十萬你讓我分期付款,我保證在三年內全部還清。」童語一坐下來,劈頭就對李嘯天說。
「你就這么一句話要對我說?」李嘯天的失望明顯寫在臉上。
「要不然咧?」地沒好氣的反問他。
「你知不知道,你肯跟我出來吃飯讓我好高興,我根本沒跟你討債的意思!估顕[天說。
唔,原來他沒意思跟她討債,那她這么急著要還他錢豈不顯得很機車?
她雙手一攤,開始進攻她點的套餐,「沒辦法,最近哈錢哈得兇,被搞得有點神經兮兮的!
李嘯天看她吃飯的樣子,就知道她鐵定已有好幾天沒好好吃一頓。想當年他們在育幼院的時候,只要餓過頭,她就會這樣不顧形象的狂吃。
「童語!估顕[天口氣溫柔的喚她。
「嗯?」童語頭也不抬,繼續(xù)進攻食物。
「嫁給我吧,讓我照顧你。」李嘯天說。這已經是他打十五歲認識她起第十三次跟她求婚了。
棕欖樹后的王臻宇聽到這一句話,突然覺得全身血液瞬間凍結。
雖然童語嘴里已經塞滿了食物,但她還是沒抬頭。她慢慢的喝著湯,等到碗盤里都空無一物了,這才抬起頭望著李嘯天。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過我可能錯得更多,如果我早點告訴你,也許你就不會有這種念頭。我們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因為我一直把你當哥兒們。」就算童語覺察到自己講得這么直接很傷人,她還是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
「你不試試看怎么知道不可能?我們的問題不過是認識太久,但如果我們認真談場戀愛,我相信你會改觀的!估顕[天一急,不覺提高音量。
「我已經愛上別人了!雇Z垂眼,小聲的說。
「誰?是誰?」李嘯天不解,是誰這么大膽,誰不知童語是他李嘯天的女人,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動她?!
「問這干嘛?好讓你砍了人家?」童語白他—眼。
李嘯天一把無名火在胸腔里亂竄。「他媽的,就算你不告訴我他的名字,起碼也得告訴我他是干嘛的。我他媽的就算輸,也總得要輸得明明白白!
「那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如果你要在這發(fā)瘋,恕不奉陪!雇Z不耐煩的說著,拿起包包就要走。
李嘯天口氣放軟,小心安撫:「好、好,別走,還有甜點和咖啡呢!
童語瞪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安。這幾年李嘯天在龍爪堂混得驚天動地,已然是一區(qū)的堂主,如果他要調查她最近的行蹤并非難事,如果因此而連累到王臻宇……
「其實只是我在單戀!
李嘯天的表情黯然。童語果真在意那家伙,這么急著幫對方澄清,怕他找對方麻煩。
「我記得你從不碰自己老板的!估顕[天心酸的喃喃自語。
「我……我、他媽的情不自禁可不可以!」
「我操!情不自禁?他有那么好?」
「至少他把我懼床的心病都醫(yī)好了。」
「這么說他是個醫(yī)生了?」
糟糕!說溜嘴了。
她驚懼的望著李嘯天。
李嘯天望著她的表情,亂不是滋味的!改阌袥]有想過,也許你對他的感情只是一種感激?」
童語沉默著。
李嘯天繼續(xù)說:「忘了他吧,先不提他是不是喜歡你,就算他喜歡你,也難保不是因一時興起。想想看你們之間的差距,他是醫(yī)生,而你是賭徒,而且不過高中夜校肄業(yè)。講白點,你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你們在一起能有什么搞頭?還不如嫁給我,黑道配花車女,門當戶對,起碼我當你是回事!
敢情這家伙是怕她不夠難過?老往她的痛處戳!難道她就不能靜靜一個人療傷?
她憤怒的瞪著他。「差距?這小意思而已,我告訴你,他不止是醫(yī)生,還是留美博士!不僅如此,人家還是臺灣排名前十大富翁的小開。我呢,不過是個賭徒兼花車女,這樣的差距才夠宇宙超級無敵的大,你說是不是?人家沒當我是個屁就不錯了。還有,你當你的大哥,我當我的花車女,咱們不必勉強湊和!
李嘯天的手機響起,但他沒理它,仍專注地望著她,小心翼翼的問:
「生氣了?」
童語只覺得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梗住,用力拿起他的手機丟給他。
「你走吧,別逼我翻臉!
「外面下雨,冷,我送你回去吧!估顕[天把手機關了,看著她的眼,知道這次她真的傷得很重。
「行了。是朋友,就讓我一個人靜靜。」童語轉頭望著窗外,虛弱的說,不知自己還能撐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能量正在迅速消失中。
「長痛不如短痛,你早點想清楚也好。我等你!估顕[天說完,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逕自前去埋單。
童語盯著眼前的咖啡杯,她不懂,真的不懂,她不過是愛上一個人而已,有什么錯?
難道就因為她的職業(yè),她的感情就該被人非議?天知道,她不過是想默默愛著一個人,像懷著一樁心事那樣,難道這樣也不行?想到此,她的眼睛不禁有點模糊……
「咖啡冷了下好喝,要不要我再幫你點一杯?」
那醇厚有禮的聲音讓童語聽了不覺掹然抬頭,張大眼睛望著他。「是你?!」
王臻宇坐在她對面,朝她點頭。「嗯!
她忽然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這樣的重逢,他們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