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染坐在車里,呆呆地看著柯以勛帶她來的新房子,超過她想像的大,光是院子就如同兩個籃球場般,也許還不止,因為院子里種了緊密的花木,遮蔽了她的視線。
柯以勛按了下喇叭,大門里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兩個傭人模樣的中年婦女,幫忙把車里的行李搬進屋子。
葉染漠然地下了車,她不喜歡原來的房子,因為那里有戴辰辰和柯以勛的過去。
她更不喜歡這棟房子,這棟碩大華麗的豪宅讓她的自卑心徹底泛濫。
走進大廳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實在太大、太豪華了。
突然她惡意地想,如果柯以勛以后的妻子知道她曾在這里住過,柯以勛是不是又要砸下大筆金錢,再購買一處新宅?
新房子的裝修不如舊房子前衛,多了些中規中矩的感覺,突顯精致和實用。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即使在白天都閃閃耀眼的巨型水晶燈,真不敢相信柯以勛會喜歡這樣的情調。
奢華卻不顯得俗艷,他的品味還是無可挑剔的。
“你就住二樓的‘客房’吧!彼驹诳蛷d里冷聲對她說,在地點上加了重音,似乎表明他不屑強迫她什么。
她沒反應,無動于衷地繼續打量他的新房子。
感覺費了不少心思,就連茶幾上的水晶盤和整個環境都那么搭配。
來來往往的傭人不下六個,她輕輕地在心里笑自己,曾經還以為他會來找她是因為失卻家庭溫暖,如今看來,他的家不僅溫暖,都快沸騰了,很熱鬧。
所謂客房,也豪華得嚇人,是個小套房,從大窗子望出去,還能看見這個豪華社區的人工湖,景色優美。
她和她的行李箱在如此的華麗下。顯得灰蒙蒙的,她又想起井虹拎著“劉德華”購物袋被攔在飯店門外的情景,別人看她……大概也是這樣吧。
有人敲門,是一個大約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姐,氣質高雅,她推門進來說自己是柯以勛的管家,叫翁媛媛,葉染對她微微笑了笑,她不打算熟悉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翁媛媛指揮女傭們把柯以勛車后座的那一堆衣服、鞋子都搬了進來,還問葉染需不需要幫她收進柜子里。
葉染輕笑了一聲!澳銈內柨乱詣装,這不是我的東西!
翁媛嬡禮貌地笑了笑,轉身出去,應該是去請示柯以勛了。
留下的兩個女傭乖乖的站在一邊,眼睛盯著地上,不敢亂動。
等翁媛媛回來,便叫女傭把衣物都放進衣柜里,也不再問葉染什么問題。
葉染背對著她們坐在床沿上,看著窗外的小湖,有人忙碌有人閑,卻沒人說話。
“我送你的衣服都不喜歡?”
柯以勛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大概事情都照他所想的發展,讓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葉染不回答,沒什么好說的。
柯以勛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澳鞘俏医袦诺膶I造型師替你選的。我覺得她的眼光不錯,你和湯榕被拍那天穿的衣服,非常適合你!彼呛切ζ饋恚坪鹾艿靡。
葉染向一旁挪了挪,想離他遠一點,這才發現房間里就剩下她和他了,連門都被無聲無息地關上。
她冷笑了一下,那件衣服適合她?“你怕我穿成這樣,讓你丟臉?”她略帶刻薄地說。
他吸了口氣,顯然在壓制自己的火氣。
“喜歡這棟房子嗎?我覺得周圍的環境比以前好多了,尤其是那個小湖,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打開噴泉,很賞心悅目。”他換了個話題。
葉染不理他,這棟房子、小湖、噴泉,和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越過他身邊,把被女傭塞到墻角的行李箱打開,拿出一套換洗衣服。
“說完了?說完就出去,我要洗澡了。”箱子被他亂翻過,她不抬頭,把換洗衣服放在腿上,蹲下重新整理。
她突然臉色發白,把所有的衣服翻起來,卻沒看見她放證件的小包包。
“什么東西不見了?”被她幾句話嗆得有點惱火的柯以勛,此時笑了出來。
“我的證件呢?”她冷聲問。
“我拿走了!彼频L輕地說。
她忍無可忍地抬起頭,死命瞪他,再惡毒的話都表達不了她此刻的憤怒,她緊緊咬著牙,到了這個地步,她對他只剩一種感覺:可怕!
他假裝幫她拿衣服的時候,她以為他試圖緩和氣氛的時候,他已經在進行下一個她防不勝防的陰謀。
他哼笑了一聲!皠e擔心,我會還你的。我只不過幫你拿去退掉餛飩店的租約!
“然后呢?”她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與他對視,他被她漠然的眼光看得臉色鐵青。
“柯以勛,老實說,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也冷冷地看著她!笆紫,別惹我生氣。以前你不是很在行的嗎?”
她笑了,但她的笑容卻讓他的心像被一雙帶刺的手緊緊抓握住,這真的是葉染的笑容?
“柯以勛,你和我永遠回不到從前了!彼f這些話的時候,音調平淡,甚至在微笑。
在他聽來,卻比她嘶聲大喊更撼動他的心。
葉染泡在熱熱的水里,不知不覺就發起呆來。
洗澡讓她輕松許多,混亂的思緒也逐漸清晰起來。
柯以勛的手段果然厲害,他讓她陷入風暴的中心,動蕩的不只是她的生活,還有她的心。
她太慌張了,那么多連想都想不到的事情突然接連爆發,她都沒時間定下神來好好地想一想。
她后悔在他面前哭泣,她哭了、求了,他就會放過她嗎?
當她發現,她再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就不怕他了!
和他在一起,她最怕的是傷心,現在她已經不傷心了。
不怕失去,無心可傷,他還能如何傷害她?她還怕他什么?
擦干身體出來,套上自己帶來的樸素衣服,她的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雖然她只能等,等他厭倦、等他放棄,不過她不急,因為沒時間耗下去的人是他。
翁媛媛敲門請她下去吃飯的時候,她輕快地應了一聲。
她不鬧別扭,因為那沒意義,她拗不過他。
她無須和他對抗,他和她的目的地不同,遲早要各走各路。
夫妻一場,她知道,他什么都比她強,只有耐心不如她。
柯以勛坐在長型餐桌的一邊,看見葉染乖乖跟著翁媛嬡下樓,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她會拒絕和他一起吃飯,甚至他已經打算讓傭人把飯菜送到她房里。
當她正眼也不看他,自顧自地在餐桌另一頭吃得津津有味時,他才發現,這桌子大得過分,兩人間的距離太遙遠。
葉染吃著自己的那一份飯菜,第一次發現豪華冷漠的大餐桌,對她也有好處。
為了方便,飯菜都分成一份一份,所謂一起吃飯,也不過和她餛飩店里的客人一樣,低著頭各吃各的,唯一的區別就是桌椅的精美程度。
將來她的家,絕不要有這么大的餐桌,她喜歡一家人在一起吃幾盤菜,說說笑笑,彼此坐得很近。
吃完飯,她悠然上樓,餐廳那么人,她路過他身邊的時候,其實還隔著一小段距離,讓她更加滿意。
進了房間,她倒在床上,打開電視。
就一名房客而言,這里的環境真的是相當不錯,有中央空調、超大液晶電視。
她為自己蓋上薄被,十分享受。
門被象征性地敲了敲就推開了,柯以勛手里拿了一大盤水果走了進來。
葉染看了他兩眼,便將視線轉回電視螢幕。
“吃水果!彼驯P子放到靠近她的床頭柜上,人也順勢在她腿邊坐了下來。
葉染向床的另一側挪了挪,倒不是為了躲他,而是他一屁股坐下來擋住了電視。
他皺眉瞪著她,她卻置若罔聞,拿起小叉子頗為享受地開始吃水果。
水果都刻意做成精美的造型,或挖成小球,或切成小塊,盤子邊還放了用橘子做的裝飾花,顯然出自大師傅的手藝。
葉染專挑蘋果吃,夏天還有這么好吃的蘋果真是難得。
他上了床,倒在枕頭上,把她擠到另一邊,她也不掙扎,很配合地挪出位置給他。
不過這樣就吃不到水果了,她無聊地轉著叉子。
“要吃嗎?”他輕笑了一聲。
“思!彼谷换卮稹
他伸手拿起盤子,床上無處可放,他干脆擱在自己平坦的胸膛上,她也不覺得不好意思,每叉走一塊水果,他的心就麻癢一下。
看著她波瀾不驚的態度,他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是個好的開始。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還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水果盤還壓在他的心口上。
大概已經是午夜,周圍一片黑暗,他轉頭,借著窗外的燈光看向身邊的她。
葉染裹著被子背對他,睡得香甜,他一陣惱怒,她竟把他像個茶幾般晾在一邊?
她吃完水果,竟然還把叉子放回盤子里!他更火大了,把盤子狠狠甩在柜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動了動,顯然被聲音嚇了一跳。
他伸手翻過她,故意粗暴地掀開被子,脫她衣服。
“記得戴套子!彼帶著幾分睡意,說話有點含糊,卻不驚訝也不抗拒。
他愣愣地停住,不,他要的不是這個!不是這樣的她!
他緩緩笑了,笑得那么冷!澳悴皇且恢毕肷⒆訂?”
她也笑了!艾F在不想了。”
他的牙關驟然咬緊!跋氩幌胧悄阏f了算的嗎?”
“不是!彼f,握緊的拳頭微微松了松。
“但生不生是我說了算。”微光中,柯以勛看見她的嘴角嘲弄地挑高!霸趺醋尯⒆硬粊淼竭@個世界上,我有經驗的。”
“你!”他終于怒不可遏地揚起手,她還是一動也不動地躺著,看是要給她一巴掌,還是一場性愛,她都無所謂了。
終于,他放下高舉的手,甩門而去。她為自己蓋好被子,原來漠視別人的感受是這么的痛快,怪不得他以前那么熱衷了。
葉染被請去吃早餐的時候,柯以勛已經吃完了,但他還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
葉染看著早餐,很豐盛,光是小菜就有七、八樣。
“我去上班了!彼目跉庖蝗缤0闫届o。
“嗯。”她點了點頭。
裝作沒發生任何不愉快,是他的一徑作風,當然,是他不想不愉快的時候。
他站起身的時候,明明知道她不會如他記憶中那樣一臉笑容地送他到門口,但還是微微失望了一下。
他走了以后,她回房打電話給父母和阿姨,謊稱是被經紀公司安排在安全的地方避避風頭,要他們不用擔心。
得知她平安,親人們都放松了許多,甚至還有心情和她開玩笑,說她成了明星。
阿姨問她為什么要把店關掉,葉染頓了頓才說:“遇到這樣的事,店再開下去很麻煩,我也想回父母身邊了。”
這一次,她一定要解決和柯以勛之間的問題,不再逃避下去了。
“說來奇怪……”阿姨用疑惑的口氣說:“那些記者消息還真靈通,自從你一走,他們就不再來了。我們都以為他們會因為你的店關掉而大驚小怪,結果再也沒半個人來拍照挖消息了。”
掛了電話,葉染坐在床邊,默默地想著阿姨的話。
負責打掃的傭人敲門進來,禮貌地說明她要做清潔工作,葉染覺得有些尷尬,閑在房間里看人家工作有點奇怪,只好下樓到院子里透透氣。
一對中年夫婦在修剪植物,葉染看得有趣,忍不住上前幫忙,花匠夫妻對她也很客氣,教她一些修剪花草的竅門。
花匠修剪完畢,接了根水管開始澆水,笑著問葉染要不要試試。
柯以勛不在家,讓她的心情更加放松,她玩心大起的接過水管,笑著看陽光下她制造出來的小瀑布和彩虹。
花匠告訴她,這些花草都有專門的灌溉設備,這樣做只是為了沖洗植物上的灰塵。
玩得太專注,葉染沒發現自己已經退到院子的小空地中間,那是給客人停車的地方。
一輛紅色的轎車正快速開進來,不怎么禮貌地連聲按了幾下喇叭。
葉染趕緊讓開,并不覺得生氣。
本來她沒刻意去看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是準,但那人死盯著她看,倒引起了她的注意,是胡盈。
沒想到會看見葉染,胡盈的表情僵硬,扶著車門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與胡盈一同前來的漂亮女人俐落地下了車,發現了胡盈的異樣反應,比站在車前打量起葉染來。
“她是誰呀?”女人的聲音很甜,看葉染的目光電很友善,比胡盈的氣質高雅得多,如果胡盈是裝出來的公主,那她就是天生的。
“一個親戚,可能是我表哥叫她來幫忙顧房子!焙K于恢復了常態,鎖了車走過來,冷冷地瞟著葉染。
花匠接走葉染手里的水管,她的衣服被濺濕了幾處,沒有回應胡盈的蔑視,以前她就感覺得到胡盈不喜歡她,不過礙于柯家二老對她假客氣,現在她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她倒覺得很自在,也替胡盈松了一口氣,她終于不用再裝了。
“他在家嗎?”胡盈不怎么客氣地問,眼睛卻看著豪宅的大門。
葉染搖頭,其實不想理她,又不愿意和她起爭執。
“親戚?”漂亮女人真誠地伸出手!澳愫,我叫費歐娜!彼f話的時候眼睛彎彎地瞇起,既大方又嬌俏,看得出家世不凡。
葉染的手因為澆花濕濕的,她看了眼費歐娜那只指甲上有著精美裝飾的修長美手,她要在自己衣服上先擦干手,再跟她握手嗎?
“好了!我們先進去吧!”胡盈替她解決了這個煩惱,沖過來拉著費歐娜就走。“也不是什么很近的親戚!
“可、可是……他不在家啊!辟M歐娜被她拉著走,口氣有些懊惱。
“那就等!他的秘書真是的,說他沒去上班,應該還在家。沒關系,我打電話給他,要他快點回來!
“他……會不會不高興?”費歐娜很擔心。
“不會!”
葉染在陽光下看著她們走進房子,她們時髦的外表和這房子是那么相配,就連背影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她默默地笑了,胡盈很了解她表哥的喜好,那個女人……比她更像戴辰辰。
她算什么影子?相差太多。
費歐娜才算得上是翻版的戴辰辰,她的衣著打扮,她的談吐氣質,才是配得上柯以勛的公主。
他如果要找個人代替戴辰辰,費歐娜可以說是上選。
她走回房間的時候,并沒碰見胡盈她們,也許是胡盈特地帶著費歐娜躲開她,怕她對費歐娜亂說些什么。
真是多慮了,生活教了她越來越多的東西,自知之明也是其中之一。
電視節目無趣,她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卻發現柯以勛坐在她腳邊的床沿上盯著她看。
她小小地嚇了一跳。
“來,試試!彼旖且惶,彎腰從床邊拎了好幾個購物袋放在床上,把衣服部倒出來,全是好看的休閑服!斑@些你喜歡嗎?不喜歡我再買,買到你喜歡為止!彼χf,心情很好,脅迫的話用這樣的口氣說起來,倒不顯得刺耳了。
葉染看著堆在她腳邊的一大堆衣服,默不作聲。
“先穿這個。”他翻了翻,抓起一件淺綠色T恤,沒幾下就拆下了精美的包裝。
一把拉過她,他像幫娃娃換衣服似的,往上一扯便脫掉了她的衣服,她身上草莓圖案的內衣裸露了出來,他樂此不疲地替她穿上他選的那件衣服,還輕柔地幫她把頭發拉出來整理好。
“很好看。我買的時候就知道你穿起來會好看!彼c頭贊許。“款式不錯,一共三種顏色,我都買了!
葉染無動于衷,標簽沒剪,弄得她脖子癢癢的不舒服,她抬手摸了摸。
他看了她兩眼,起身開門,朝走廊上的傭人喊了聲,傭人立即把剪刀送進來。
葉染墊著枕頭,靠在床頭一語不發地看柯以勛一件件拆開包裝,溫柔細心地替她把所有上衣領口的標簽都拆下。
他剪著線的時候,眉頭會不自覺地皺起,眼睛因為凝神注視而格外深幽。
曾經,這樣的他讓她迷戀入骨,以為靠著這樣的溫柔表情,就能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