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菟寧心性單純,任何時候的情緒都表里如一,讓人很容易看得出她到底是開心還是生氣。今日,她明顯不太開心。她嬌小的身影蹲在一窩小兔子前嘟嘟囔嚷著,似要將苦水倒給它們。
“我也不想回去,可是……”
孟朗煜來到菟園時,耳朵捕捉到的就是回去二字,不由得皺了眉,“你要回哪去?”
顏菟寧聽到他的聲音,背影明顯一頓,轉(zhuǎn)過臉來時,眼眶里還有淚水打轉(zhuǎn)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朗煜……”她撲到他懷里,開始嗚咽成音。
孟朗煜的眉頭又緊鎖了幾分,沒來由地陰郁起來,半晌,他將她從懷里推離幾分,卻不失溫柔地將她的淚痕抹去,卻不催促她道明緣由。
顏菟寧的心情平靜了一些,“今天,我收到了爹爹的信,我要回北漠了!闭f著說著,她的眼眶中又有淚水開始聚集,“可是我舍不得……”
孟朗煜心下動容,有些期待她之后的話。突然,她號啕大哭,“我舍不得菟園的兔子嘛!泵侠熟下勓裕查g臉黑了一半,他就知道不能對著這丫頭有所期待。
但,顏菟寧斷斷續(xù)續(xù)地又補(bǔ)了一句,“我、我也舍不得你!
瞬間,孟朗煜心頭的陰郁即刻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油然而生的喜悅,但嘴上只是淡淡的一句,“哦”。
顏菟寧突然有些失落,有些不滿地癟著嘴,“你都沒有話要和我說嗎?”
“比如?”
“比如、比如……”說他也舍不得她啊。險(xiǎn)些脫口而出的話,顏菟寧卻不知為何突然說不出口。
“你要照顧好兔子們哦,記得給它們喂吃的,要給它們洗澡。還有、還有……”她羅里羅嗦地囑咐,都不知道這些兔子原來的主人到底是誰了。
孟朗煜只是冷眼看著,并未接話,不由得讓顏菟寧心里更加難過,最后全部化為了怒氣,一記粉拳打在他胸前,然后便跑開了。
看著她的身影,孟朗煜的眼中閃爍著不知名的波瀾。
想到自己對孟朗煜滿滿的不舍,卻只換來了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顏菟寧感到了極大的委屈。她方才說謊了,比起那些兔子,她更舍不得的是他啊。她知道他對她真的很好,陪她一起喂兔子,她餓的時候,她還沒說話,他就讓人端上好吃的。即使冷著臉,他還是耐心聽她講那些開心或不開心的事。
可是、可是她就要回北漠了,孟朗煜居然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他們不是朋友嗎?不是知己嗎?為什么連句保重都沒有!
一接到爹爹的信,她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結(jié)果卻只換來他一句哦?哼,大笨蛋,虧她還這么不舍得他,真是氣死她了!
就這樣,顏菟寧在氣悶、期待、失落中度過了她在南轅的最后兩天。直到上車的最后一刻,她還不死心地在張望著。
顏如沁和孟傲絕在宮門口親自相送,“寧兒,時辰不早了,快些啟程吧。有空啊,再來南轅看看我!鳖伻缜叩故怯行┎簧帷
顏菟寧收回目光,掩不住的失落神情,“我知道了,姊。那我走了。”孟朗煜竟然真的連送都沒來送她?
顏如沁和孟傲絕看到顏菟寧的神色,相對一視,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揄揶之色。
顏菟寧一路上都在生悶氣,又是失落,又是難過。突然,馬車一頓,瞬間拉回了顏菟寧的出神,她心下一驚。該不會又遇上劫匪了吧?說起來,上次還是孟朗煜來救她的呢,這次怕是不會來了吧?
顏菟寧兀自傷神中,突然車簾被人一把掀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進(jìn)來一人。顏菟寧還未來得及驚呼,看清了來人,不由得怔住了,“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孟朗煜并未理她,自顧自地找了個地方臥躺著,閉目養(yǎng)神。
顏菟寧驚喜極了,見他不理自己,“你說話,別裝蒜。”
孟朗煜被她鬧得沒法,才無奈地睜眼,卻在看到她有些紅紅的眼眶時又轉(zhuǎn)了話鋒,“哭過了?”
不提還好,這一提,顏菟寧先前的委屈又涌上了心頭,開始算賬了,“都是你的錯,我特地跑去和你道別,你倒好,什么都不說,就一句哦。哦什么哦,就算你和我說一句保重也好啊。還有啊,連我走了的時候,你都沒來送我!什么朋友、什么知己,都是屁話,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絮絮叨叨的話,聽在孟朗煜耳里卻無比的受用。她說了一堆,其實(shí)只是想告訴他,她真的舍不得他罷了。
“說完了?”孟朗煜淡淡地詢問道。
某個斤斤計(jì)較的小女人還真的認(rèn)真地想了想,然后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說完了。不過,你是特地來送我的嗎?”
孟朗煜肯定,如果他現(xiàn)在點(diǎn)頭,她一定會感動得又要哭了,但,“不是。”
顏菟寧聞言,又不滿地癟起了嘴,“那你來干嘛?”純粹只是來氣她的嗎?
孟朗煜一臉平靜地告知答案,“本王要去北漠。”
空氣突然凝滯,好久之后,顏菟寧突然一臉兇狠地?fù)涞矫侠熟仙砩先,勒著他的脖子,笑得得意,“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還裝得無所謂的樣子,害我傷心那么久。討厭,絕對不原諒你。”
孟朗煜仍由她打鬧,因?yàn)樗宄@不過是她開心的表現(xiàn),而他樂得看到她的笑顏,也不枉他去北漠的決定。
車外的喚夏和百里郝云聽著車內(nèi)的動靜,不由得都在心里默默腹誹道,這可是在外面,再怎么也不能猴急啊。
而車內(nèi),顏菟寧打鬧了一會,倒是犯起困來了。她也懶得起來,于是直接在孟朗煜懷里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準(zhǔn)備找周公下棋去了,“借我躺一會,我好困。”
顏菟寧這兩日一直沒睡好過,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而如今,心里的事終于放下了,在孟朗煜懷中找到了安心感,不一會就陷入了沉睡。
看著她眼下的那片淡淡的暗影,孟朗煜倒是有些心疼了。這個笨丫頭……
或許是因?yàn)樾那楹玫木壒剩岊佪藢幱X得歸家的路程特別的短。可不論長短,終于,一行人來到了北漠。但就在進(jìn)城門時,出現(xiàn)了分歧。
“為什么不去我家?我還想把你介紹給我爹爹認(rèn)識呢!
“貿(mào)然上門,不妥。”
“你好奇怪,有什么不妥的?你是我的朋友,去朋友家不妥在哪里?”
“總之,你先回家,我改日自然會上門拜訪襄王爺。”
“為什么,一起去不就好了?”
“我說了,不妥!
“到底哪里不妥?”
孟朗煜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他暫時還不想通過襄王爺向顏菟寧告知他的身分。
于是一行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百里郝云實(shí)在受不了這種毫無意義的循環(huán)對話,“郡主,您就依主……烈王殿下的意思吧。天色也不早了,再耽誤下去,王爺在家中必定要等急了!
顏菟寧聞言,想了想,好不容易才妥協(xié),“那好吧,我們走。”才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孟朗煜,“那你記得來找我哦,我在家里等你!
“好啦,郡主。”喚夏將她的頭塞回車?yán)。真是的,這大街上的,郡主也不知道要含蓄些。
經(jīng)過幾番周折,馬車就快到達(dá)了襄王府。
一頭銀發(fā),年過花甲,卻依然氣色紅潤,精神奕奕的襄王爺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等待心肝寶貝回家。望眼欲穿之際,總算看到馬車停在了自己面前。他精神一振,立即迎了上去。
“爹!
馬車剛停穩(wěn),顏菟寧就從馬車中竄了出來,從車上一躍而下,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她爹一個熊抱。
路過的百姓和襄王府的下人看到兩人熱情的擁抱,還有襄王爺喜極而泣的模樣,不由得地腹誹,這父女倆難不成分別了十幾年了?有必要這么煽情嗎?
襄王爺才不理會這些,仔細(xì)地打量著許久未見的寶貝女兒,“有沒有想爹?”
“嗯,想了!鳖佪藢幷J(rèn)真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敷衍。
“爹也想你,一出門就去了那么久,爹還以為你把爹爹都忘了呢。”襄王爺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顏菟寧挽住她爹的手臂,撒著嬌,“哪有,我這不是一收到您的家書,就趕緊從南轅回來了嗎?天大地大,寧兒哪敢忘了爹爹您吶!
這套對付襄王爺綽綽有余,這不,襄王爺?shù)睦夏樕蠞M是笑意,“好好好,回來就好。餓了吧?走,吃飯去,爹讓人給你做了好多菜,都是你愛吃的。”
聲音隨著他們進(jìn)門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