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有人!”段云羅驚呼出聲,急忙回身奔至船舷,半個身子全探至河面上。
“咱們現下哪還顧得那么多呢?能不被逆賊們追上,便是萬幸了。”吳嬤嬤拼命將她往后扯離船邊。
“可是河里有人--”
“這般黑天暗地的,人掉到河里,不死也冷掉半條命了!眳菋邒咝睦镫m也不安,卻是實在顧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們便得救人!”
段云羅高聲喊來了幾名士兵,急忙吩咐他們去取網救人。
“不能救哪!您不能再耽擱了,您叔父放您一馬,不代表他的爪牙會想留您一條生路。 眳菋邒呒钡枚迥_。
“我怎能見死不救呢?”段云羅淡淡地說道,開始著指揮士兵將大船轉向。
“發生什么事了?”
吳嬤嬤一見到教導公主武術、書冊之灰虎將軍現身,連忙開口求救!盎一④,您快請長公主斷了救人念頭吧!咱們現下都自顧不暇了--”
灰虎將軍伸手止住嬤嬤的話,走到公主面前,沉聲問道:“發生何事?”
“師傅,河里有人溺水,我們得救人!倍卧屏_手往河里一指,但見那抹白色身影又往河里沉了幾分。
“請公主說說想救人原因!被一④妴柕,全身依然處處都是與敵人對峙之后大小傷口。
“讀圣賢書,所學何事?不就是仁義二字嗎?您打小讓我牢記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我現下又豈能見死不救?”段云羅毫不猶豫地說道,小小年紀之沉穩氣度,已有泱泱大度風范。
灰虎將軍點頭一笑,知道自己這些年對公主教誨總算沒白費。
“移船就近撒網救人!被一④娬f道。
段云羅松了口氣,在船上人員忙碌之際,她也沒閑著,口氣急促地對嬤嬤說道:“快去請來御醫師傅,并備好毛毯、熱水……”
“這種冷天之下,不死也半條命了!眳菋邒哌叡г怪呁白。
“只要那人還有一口氣在,御醫師傅便絕對能救回他的!倍卧屏_篤定地說道。
如果有人能從閻王手里搶回命來,那人一定是神醫簡陶。
父皇迷信,唯一不幸中之大幸便是聽信了一名術士之言,說她命格不凡,應盡聘天下名師以教之。因此,她自幼便得到最好之師傅教導各方學藝。
是否命格不凡,她不知情,她只曉得在父皇被弒之后,灰虎將軍師傅、笑臉將軍師傅、御醫師傅,個個都成了她生命中之貴人。
“怎么了?”甫入睡便又被吵醒之御醫,惺忪著睡眼走到甲板。
“河里有人落水,煩請師傅救人。”段云羅說道。
落水網正巧在此時卷起了那抹白色身影,士兵們費盡力氣,七手八腳地才撈起了那具濕淋淋身子,將其擺平子甲板之上。
段云羅一跨步,彎身想查看。
“公主,您別靠得太近!眳菋邒叱蹲∷
“嬤嬤,經過這場政變,咱們一路踩著尸首逃離京城,你以為我還會懼怕死者嗎?”段云羅一雙懂事明眸,定定瞧著嬤嬤。
吳嬤嬤無聲嘆了口氣,松開手。
段云羅和御醫師傅同時蹲在落水者身旁。
她接過一只干凈布巾,才扳正了落水者那張濕淋淋臉孔,她便和所有人一樣屏住了呼息。
燈火熒熒,益發映得落水者那張玉雕面容不似凡人--
白玉面容上繡了一對纖眉長眼,彎俏長睫染著一層薄冰,晶亮如星。高鼻娟雅如羊脂玉雕、薄唇即便毫無血色,卻仍嫵媚異!
段云羅屏住呼吸,以為自己驚見天女入塵。
“這人是男是女。!”吳嬤嬤第一個驚呼出聲來。
“這身白綢云紋衣裳是左王爺家的‘男寵’,你們瞧那袖口正是王爺府饕餮家徽!”一名士兵突然對著那張絕色臉大叫出聲。
段云羅聞言,柳眉一揪,雖不識得落水之人,但心里對他之同情卻再也沒法子壓抑。
左王爺作威作福,置天下俊美男人子禁臠一事,眾所皆知。偏偏她父皇聽信左王爺謊言,以為他不過是以童男協助煉丹之事。是故,即便左王府命案頻傳,卻是誰都動不了左王爺分毫。
“我們得救他。”段云羅直接望向御醫師傅。
“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焙喬瘴兆÷渌呤滞螅櫭奸]目聆聽著微乎其微脈象。
段云羅看著師傅把脈,目光忍不住又落回落水者身上--
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
曹植為宓妃寫下之“洛神賦”,說的便該是如此瑰姿艷逸麗人吧。
只不過,出人意表的是--
這名絕色麗人竟是個男子!
“此為一無救之人!焙喬蘸鎏ь^,皺眉沉聲說道,右手掌扔牢握著此人手脈。
“但他還有一口氣,不是嗎?”否則師傅早說這人已死了啊。
簡陶贊許地看了公主一眼,他這些年的教導沒白費。長公主樣貌或者平凡無奇,然其聰慧才智卻遠遠勝過常人。
“此人寸口微弱、氣血俱虛,本該是名必死之人?善渫庠跐駸岫净鹋c其體內邪寒之氣互相沖觸,原本應死之命脈,竟因著熱寒互擊而存活了下來。興許此時海水冷寒凍住了他體內毒性,又或者是冷熱脾性互攻,也反倒解了部分之毒……”簡陶眼中閃著一抹遇上奇癥之興奮光彩。
“他能救,是吧?”段云羅問。
“能救!焙喬沼昧σ稽c頭!芭率瞧渲卸具^深,即便救活了也可能是活死人一名。”
段云羅靜默了,她低頭望著那張皎白如月之俊容,不禁猶豫了起來。
她能代這人決定命運嗎?
活死人,也是種折磨啊……
“師傅,咱們該救他嗎?”她抬頭看向御醫師傅。
“皇子心臟仍不穩,隨時都可能離開。我不敢在皇子身上試重藥,此人心肺疲軟程度與皇子相當……”簡陶婉轉地答道。
“您是說把他當成藥人!”段云羅驚呼出聲,小手緊握成拳。
師傅告訴過她,貧窮之人偶有賣子為“藥人”,做為大夫試藥者。但,這人是被他們救起的,他們無權將其當成藥人。
“俗話說道‘死馬當成活馬醫’,他既遇上了我,被當成藥人也不是什么壞事。況且,我既然有心想救他,他便會有一絲醒來機會!焙喬瞻参康卣f道。
“他會難受嗎?”段云羅只擔心這點。
“他昏迷過深,短期之內,不會有意識,若他的脈象顯示出不妥,我便會停手!
段云羅再次看向那張奪人心魂臉孔,實在也狠不下心來不救他。
“那就麻煩師傅費心了!彼f。
“好了,不是要救人嗎?全都愣在這做什么?”一遇到棘手病人,簡陶反倒精神奕奕了起來!鞍讶颂У轿曳坷,幫他換上干凈衣服!先燒熱水替他擦身子。我需要替他扎幾針,能不能撐下去,就靠這十二個時辰了!
“我幫師傅準備艾草炙針!倍卧屏_飛快返回船艙內,也忙著打點了起來。
師傅們教導她的首課,便是要她不論做任何事,若想有所成就,便得發下長遠心。這一回,她自作主張救了人,又豈能毫不努力便退縮了呢?
只要她有能力的一天,她便要救醒這個左王府家之男寵,好彌補這人當初所受到之苦難。
“嬤嬤,替大伙煮壺濃茶,咱們今晚要跟著御醫師傅熬夜了!倍卧屏_回首向吳嬤交代道。
“是!眳菋邒哳I命而去,在甲板上啪啪啪地奔跑著。
那一晚,段云羅的船駛向遠方海域--
駛向一處只有灰虎將軍年少時去過一回,驚嘆地繪于私人海圖里,其它人卻未真正見過樣子之仙人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