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凈文被他看得不自在,急忙找了個話題。
“你爸爸身體好一點了嗎?”她問。
“馬的!你以為給我一袋面包,就可以要求我報告祖宗十八代嗎?”鄺野粗聲咆哮,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強壯身軀朝著她逼近。
方凈文這才發現濃眉大眼的他,長得其實很好看,濃黑的眼、高挺的鼻、剛毅的下巴及一臉邪氣,很容易引人注目。她別開眼,心跳突然加速了起來。
“干么裝啞巴?”鄺野低頭瞪著她軟嫩的腮幫子,覺得牙齒在發癢。
“我……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她脹紅了臉,半垂著眉。
“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跟江菁那些小騷貨一樣嘛!”鄺野冷笑一聲,惡意抓起她的下巴,瞪著她白細臉龐上淡淡眉眼。
方凈文大驚失色地后退一步,堅決地用力搖頭。
鄺野瞪著她嫣紅如櫻桃的唇,只覺得她像塊柔軟可口的面包。
“我沒有!”她說。
“沒有才有鬼!”男性荷爾蒙讓鄺野故意沒去理會她眼里的恐懼,低頭重重吻住她的唇。
當他灼熱的唇一貼上她,舌尖便像要沖鋒陷陣似地往她唇間鉆。
方凈文大驚失色,雙手拚命地擋在他胸前。
鄺野在她唇上嘗到一股淡香,他想要得更多。他扣住她的后頸,在她唇齒之后的絲緞溫室里探索著,他嘗到了——
咸熱淚水……
他用力推開她在一臂之外,惡狠狠地瞪著她。他不勉強女人,也不會因為她破例!
“滾!”他從胸膛里爆出吶喊,強自壓下體內欲望。
“該滾的人是你!”方凈文急火攻心,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朝著他大吼出聲。她眼眶噙著淚,猛擦著唇,又羞又氣自己的初吻就此毀于一旦!吧窠洸〔艜兔姘o你!”
“神經病才會帶著面包到這種蚊子館找一個男人!”他看她一副想把嘴巴擦破的慷慨激昂模樣,他也火了。多少女人想要他一個吻,他還不見得肯如她們的意,她裝什么高貴。
“你救了我一命,我是來致謝的,如此而已!狈絻粑恼f道。
“是嗎?我看你分明就是想以身相許!编椧暗鮾豪僧數乜拷徊健
“胡說!”方凈文把手上的利樂包往他身上丟去,白皙臉龐紅得像是天邊夕陽。
“干么?我說中了事實,你惱羞成怒嗎?”鄺野看著她嬌羞模樣,忍不住出言想戲弄她。
“你不要臉!”方凈文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她太單純了,才會以為鄺野有那么一絲的好心腸,搞不好他那天沒有侵犯她,只是被揍到無行為能力了。
鄺野瞪著她的背影愈走愈遠,突然大吼了一聲:“你明天還來不來?”
方凈文頓了下腳步。
他只慶幸她沒回頭,否則他辣紅耳朵簡直無處可躲。
“不來。”她的微聲被風吹過來。
“你的救命恩人要吃面包!”他豪邁地命令道,只是直覺地不想讓她離開。
“你……你滿亂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誰敢跟你獨處!彼辶讼履_,又繼續往前走。
鄺野急了,高壯身軀也隨之向前跨了幾步。
“你來,我就說我的事給你聽!彼胍倏吹剿吹剿樇t的模樣。
“我……”她的聲音在風里飄著。
“我聽不到!编椧昂鸾兄。
遠方的她回過身,白衣藍裙、及肩烏絲在晚風里揚著,一對水亮眸子璀然地讓他喘不過氣。
鄺野感到胸口有種悶窒的痛,他甚至沒法子呼吸、沒法子移開目光。
她用雙手圈成喇叭狀,大聲地喊著:“我考慮一下!
說完,她轉身跑得飛快,沉甸甸的書包也在風里揚起,像她無法控制的心……
可方凈文隔天終究還是去了。一天、兩天、一星期、一個月、三個月……
兩個背景互異的人被強大的吸引力給拴住,拔也拔不開。她的溫柔,是他最需要的救贖。他的男性氣概以及對她的專一,則修補了她在媽媽長期重男輕女偏見下所造成的心靈缺口。
方凈文知道了鄺野的所有情況——他休學中,媽媽五年前過世、爸爸得了癌癥,家里的經濟來源都靠他。偏偏他爸爸之前的黑道兄弟近來找上他,說鄺野有闖江湖的資格,極力要求他加入幫派。
鄺野當然動過心,尤其是打工賺不到所有食宿費用,他甚至沒法子讓老爸每天都吃些營養的食物。
只是,每次他一提到這里,方凈文就猛掉眼淚。她不想他加入幫派,但除了為他心疼之外,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能幫他什么。
“他們又找你麻煩了?”方凈文用棉花棒沾了雙氧水,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拳頭上的擦傷。
“嗯!编椧疤稍谒壬,仰頭看著她皙白小臉專心盯著他的模樣。他喜歡星期六,因為她可以陪他久一點。
“痛嗎?”她在他傷口上吹氣。
“那群被打倒的家伙更痛!彼粑砩舷窗l精及肌膚的干凈味道,飄飄然地覺得自己像在天堂。
方凈文替他貼好OK繃,拿出手帕沾水,俯身擦拭著他臟污臉孔——手帕擦過他濃密的山形眉、硬邦邦臉龐、讓人一眼就要看見的碩挺鼻梁、還有他寬厚的唇。
“!”她的手指被他牙齒咬住,嚇了一大跳。
“剛才吃了三個面包還沒吃飽。”她紅著臉,拍他的肩。
“確實還沒吃飽!彼纳嗉饣^她圓潤手指。
她肌膚有些癢,心頭也升起一股異樣的感受,她握緊拳頭,阻止他再逾矩,卻擋不住他灼熱的眼神。
她喘了口氣,不勝柔弱地閉上眼。
“你這樣是在引誘犯罪……”
她慌亂地睜開眼,雙唇已經淪陷。
他吮住她的唇,舌尖在她柔軟內側打著轉,直到她雙唇虛弱得無法再堅持閉起。
“我的……”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唇間,放肆地索求她能給他的一切。
“我的……”他長滿厚繭的指尖滑過她的后頸,帶來一陣刺激的摩擦感。
方凈文沒法子思考,快感竄過全身時也只能無助地拱身,直到他的大掌滑入她的制服里……
“不可以!”她驚叫出聲,拉開他不安分的手!澳恪阍龠@樣,我下次就不來了!
“我保證以后管好我的手。”他的手轉而捧住她的臉龐,熱唇卻仍不住地在她唇上流連著。
她推他在一臂之外,正經八百地問道:“你加油站的工作還能去嗎?”
“丟了!彼辉诤醯芈柫讼录,把她拉回他的懷里。
方凈文背靠在他胸膛上,卻忍不住咬住唇,紅了眼眶。
老是有黑道找上門,誰還敢雇用鄺野?工作受牽累,他的經濟來源又中斷,只能暫時先在工地打零工。
“我這個月的零用錢你先拿去!彼龔娜棺涌诖锬贸鋈龔堈R的千元鈔。
“我不能拿你的錢!”鄺野彈坐起身,橫眉豎目地瞪著她。
“這錢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爸爸的,三千塊可以讓你爸爸多喝幾碗魚湯!狈絻粑陌砚n票塞入他掌里,比他還堅持。
他把鈔票一塞,攬著她的腰,貼在她耳邊問道:“干么對我這么好?”
“我……我們是朋友!
她驚跳了一下,因為他含住了她的耳垂。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她小聲地問道。
鄺野放開她,坐直身子,他看著她脆弱神情,黧黑臉孔閃過一陣痛苦。他不該對她放肆的,他明明要不起她。
她千金小姐的身份總讓他不安,因為他爸爸和他媽媽的結合就像他與方凈文,而他爸媽的結局只有“凄涼”兩字可形容。
“我們不會有未來的。”鄺野強迫自己對上她驚慌的水眸,用最冷硬的口氣說道:“你有你的前途,我不可能耽誤你。況且,你下學期就要轉學離開了!
“那我們這樣算什么!”她哭出聲來,眼淚珍珠般地往下掉。
鄺野看著她的淚水,想到的卻是媽媽過世前因為苦難而落的淚。他不能讓方凈文痛苦,他舍不得。
“算我自私,把你當成我這段苦難里的一場美夢,你以后別來了!彼站o拳頭,不許自己安慰她。
這樣做對他們最好——他拚命告訴自己。
“你說什么?”她臉色蒼白,纖細身子搖晃著。
他握住她肩膀,粗聲命令道:“以后別來了,否則我們會更分不開的!
“我不要……”她突然伸出雙臂,緊緊地攬著他頸子。
“是我混蛋!不該沒考慮后果就出手的……”鄺野痛苦地喘著氣,狂傲五官盡是掙扎與自責。
“我不要分開——”方凈文的聲音被口哨聲打斷。
“唉唷,你這小子混得不錯嘛,沒錢沒工作拖個病老爸,還有女人投懷送抱。”四個手臂刺著龍鳳的小混混,腳踩拖鞋啪噠啪噠地朝他們走過來。
鄺野一驚,立刻低頭對她命令道:“我沖向他們時,你就跑得遠遠的,永遠不準回來!永遠!”他將發抖的方凈文推到身后。
“小妞害羞喔,出來給哥哥們看看……”混混們淫笑著朝他們逼近。
“你們找死!”鄺野直沖向前,把方凈文往外一推。
他以一敵二,擋住了兩個混混。方凈文拚了命地往前沖,根本不敢回頭看,她知道她幫不了鄺野,所以不能礙他的事。
“救命!里民中心有流氓打架!快出人命了!”她沖到一間便利商店,驚慌地大喊著。
店員拿起電話報警,方凈文抓著書包,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當她為時已晚地想起,若是鄺野被警察抓去,情況也不會更好時,她已經聽到警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了。
當方凈文蒼白著臉回到家里,爸媽正在一樓公司和客戶應酬,根本沒人理她。
她一個人走到頂樓的神明桌前,跪了一個小時,只希望鄺野平安無事。之后,樓下響起一通來自警察局的電話。
鄺野無人可以保釋,只好求助于方凈文。但是,電話沒轉到她手里,是她媽媽陳貴花出面到警察局處理了這件事。
陳貴花問清楚兩人關系之后,在警察局把鄺野咒罵成豬狗不如的惡徒;丶抑螅絻粑某吮淮蛄艘欢庵,還被罰禁足一星期。
幾天后,方凈文因為放不下心,下課后決定不顧鄺野先前的警告及爸媽的耳提面命。她避開等待的司機,偷偷摸摸地回到了里民中心。
當她穿過草叢,走到他們經常并肩而立的角落時,她看見了鄺野——
他正和江菁躺在地上。
江菁衣服被扯開,光裸胸部在他身上磨蹭著,她的手則正探向鄺野的雙腿之間。
方凈文沒法子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倒抽一口氣,全身血液都逆流到腳底,整個人搖搖欲墜地勉強站著。
此時,鄺野抬頭看見了方凈文——
他毫無表情地回望著她,好像他身上沒有趴著一個正在愛撫他的其他女人。
這樣最好,他這幾天特意挑選她下課的時候,和江菁在這里親熱,就是要方凈文徹底死心。
方凈文媽媽說他會毀了她的前途。沒錯,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野哥……快點……”江菁嬌喘地說道。
方凈文捂著心痛的胸口,淚水絕堤地流了滿臉。他怎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以為他對她是真心的,結果他卻背叛了她……
她飛快地轉身離開,不想讓他有開口解釋的機會。
鄺野看著她狼狽離開的背影,他閉上眼睛,假裝正在撫摸他的女人是方凈文,假裝他剛才沒看看方凈文的眼淚,假裝他可以有個干凈的未來,假裝他的生命里沒有這么多苦難……
“野哥,我要……”江菁口干舌燥地說道。
鄺野看她一眼,突然大吼一聲,驀地一個翻身離開了她。他痛苦地捶打著地面,直到yu\望再也控制不了他為止。
他受夠了這樣的人生了,如果要他和魔鬼交易,用他的生命來換取成功來擁有方凈文,他也愿意!
鄺野頹然地穿上衣服,轉身走開。
“野哥……你說今天要做完的!”江菁不依地叫著。
鄺野沒回頭,只是拖著步伐,繼續緩慢地前進著。
稍晚,鄺野回到家不久,他的爸爸呼吸困難。
救護車還沒到,鄺野爸爸就停止了呼吸,在五十五歲這年結束了一生,只留下鄺野當成他曾經來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