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致芬還是去考試了,為期兩天的考試還算順利,將近半年來的讀書應(yīng)該還是有點幫助,有努力、有收獲,雖然還是有她不會寫的題目,但大多數(shù)的題目卻是都是出自課本中的基本觀念,舉一反三,答對倒也不困難。
這場考試堪稱是她這十來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改變,完成了這件事,陸致芬覺得有點輕松,卻也有點沉重。
沒考上也就算了,但小美說,現(xiàn)在大學錄取率高到要不考上還比較難,她竟然完成了考試,就可以開始思索自己未來四年的讀書計劃,可以再度重返校園,總要好好把握。
「偷偷交個小男友吧……不對!是小狼狗,養(yǎng)只小狼狗吧!」
「拜托,這種事我怎么可能做……」
「給你老公一點教訓(xùn)啊!你不是跟他吵架嗎?」
「哪有……」還想否認。
「沒有你干嘛搬出來?」
那天小美跑到她搬出方家后住的小公寓來看她,隨意談完考試的話題后,當然就是進入主題,關(guān)切一下老同學怎么突然搬出來住。
陸致芬一窒,怪自己干嘛將自己搬出來的消息跟小美說;小美一聽,立刻就開始胡思亂想,頻頻追問她是不是她老公有外遇,是不是在外面開了小公館,開了牛奶工廠……就是包二奶啦!
「他該不會外面有女人吧?」
「應(yīng)該沒有吧……」她自己也不肯定。
「真的?那你為什么突然搬出來?」非追問到底不可。
「我只是說氣話,說我要搬出去住,他就說要幫我找房子。」她知道自己是自找的,可是他的反應(yīng)讓她好傷心……
「你老公是心里有鬼,才會這么主動,你真是中了他的圈套了,老天。≡趺磿心氵@種笨蛋女人。孔约褐鲃诱f要搬出去……」
「他現(xiàn)在好像真的眼里已經(jīng)沒有我了,我想問他我到底該不該去考大學,他要我別拿這種事去煩他,叫我自己決定就好,我很生氣!我怕我自己去念書,沒辦法照顧家人,我煩惱了半年,他卻一點都不在乎……」
「你真的是……我沒看過你這種人,人家都嫌棄你了,你還幫他們方家做牛做馬。」
陸致芬坐在這間小公寓的地上,乖乖接受坐在沙發(fā)上的小美訓(xùn)話。這間公寓就是方少淵幫她找的,而且動作很快,那天晚上透過電話交談完后,不過兩天時間就找到。
眼看他這么「迫不及待」把她「趕出」家門,她又傷心、又生氣,自己收拾行李走出方家,住進這間小公寓。
轉(zhuǎn)眼十天,她不跟他見面,也不聯(lián)絡(luò)他。
幸好那時候報名考大學將通訊聯(lián)絡(luò)資料都填小美家,也不用擔心會收不到成績單,誤了大事。
手里握著水杯,聲音有點哽咽,「……我的老公、小孩都在那里,我能怎么辦……」
「你真是個傻女人喔……」看看環(huán)境,「不對。∥以较朐讲粚σ!」
看著好友,「哪里不對?」
「這間公寓……也太豪華了吧?地段好,環(huán)境清幽,樓下警衛(wèi)森嚴,而且是誰付的租金啊?」
「少淵付的。」果然是「淵」大頭。
小美摸著下巴,「那就更奇怪了,他如果要拋棄你,干嘛還幫你找這么好的房子?這租金不便宜吧?」
「大概吧……」
「有錢人的想法果然很奇怪。」小美轉(zhuǎn)個話題,「你不要想這么多,搬出來也好,當作度假啊!反正你也快上大學了……」
「我考得上嗎?」她是真的很緊張。
「拜托,現(xiàn)在大學生多到路上招牌掉下來都可以砸死幾個,很好考啦!只是畢業(yè)比較難就是了。不過你以前成績就還不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是,換個環(huán)境、換個心境,好好享受一下大學生活。」
「哦……」她沒這個心情……心思還是不由自主想著家里的那個男人。
現(xiàn)在爸媽都不在,兩個兒子也跟著爺爺、奶奶出國過暑假,只有那個男人,有沒有人照顧他?他會不會忘記要吃飯?會不會加班到廢寢忘食?
唉!雖然不滿他的態(tài)度,但還是下意識的關(guān)心他,果然在愛情與婚姻里,付出越多,越?jīng)]有尊嚴。
幸好爸媽和孩子們出國度假了,她可以暫時不用煩惱該怎么跟他們解釋,她可以利用搬出來住的這段時間好好冷靜的想這段婚姻該怎么繼續(xù)下去,也給少淵機會考慮要不要繼續(xù)維持這段婚姻。
既然他已經(jīng)后悔了……后悔十年就好,別讓往后的數(shù)十年繼續(xù)后悔下去。
可是光想到這一點,陸致芬就覺得心痛、覺得傷心,這十多年來,她是真的把少淵當成她的全部,心無旁騖只關(guān)注著這樣一個人,在意他的一切。
他說后悔,好像否定了她,否定了她當年提早走進婚姻,替他生兒育女的決定……她不是想邀功,不是想哭訴自己這十多年來的辛苦,只是她是真的很難過。
小美看得出來陸致芬的心情低落,常常過來陪伴著她,分享著上大學的心得,陪她度過這段等待成績揭曉、等待放榜的時刻,最重要的是,陪她度過這段婚姻的低潮期。
時光飛逝,大學聯(lián)考成績出爐,陸致芬出人意料之外,成績竟然還不錯,雖然要上前幾志愿是不可能的,不過有機會進入中段大學讀書。
在小美的幫助下,她填了商管科系作為志愿。她嘴巴上不說,但心里還是希望自己可以學習商管知識,可以與縱橫商場的丈夫并駕齊驅(qū)……至少可以聽得懂丈夫說的話,不要總是鴨子聽雷。
最后大考放榜,她果然考上了企管系。小美比她還高興,拉著她,兩個女人帶著小美那個一歲大的兒子一起跑去玩了好幾天。
「你現(xiàn)在開始就是大學生羅!未來四年可以好好玩?zhèn)夠,加油。」
「為什么不是叫我念書要好好加油?」
「拜托,念書是配菜,玩樂是主食……」
「我絕對不要介紹你這個阿姨給我兒子認識,你只會帶壞小孩……」
「開玩笑的啦!只是我說真的,你要放開心胸,多參加系上的活動,開闊自己的視野;你老公不想聽你說話,就是因為你的視野太狹隘,你要多充實自己,知不知道?」
「知道。」她把小美的這番話記在心里,也決定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分一半的心思在課業(yè)與大學生活上。
因為她必須成長,她要充實自己,她要補足那失落的十年,她希望自己在老公、小孩面前不會再覺得自卑,覺得連開口都不敢。
就算她可能大學念完了依舊無法給老公任何生意上的意見,或是幫助孩子應(yīng)付上高中后的困難課業(yè),至少她有信心可以發(fā)表自己的意見,不用擔心自己會丟臉,會端不上臺面。
大學放榜后的第一個活動就是企管系系學會通知的迎新會,系上的學長姐要與新生相見歡,介紹系上的環(huán)境、相關(guān)的課程與老師的八卦。
活動舉辦在八月底,陸致芬當然要去參加,就像小美一直告訴她的,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就是轉(zhuǎn)換心情,別去想家里的人,最重要的是別去想她老公,因為越想會越難過。
于是她跑去參加迎新活動,抱著緊張的情緒,不知道為什么,光想到自己可以成為大學校園的一分子,她就覺得興奮。
這個時候她已搬出方家一個多月了,聽說,爸媽和兩個孩子已經(jīng)回來快要一個星期了,不知道少淵怎么跟他們解釋呢……
「你是學妹嗎?」站在會場門口接待的大二學長看著陸致芬,一雙眼睛發(fā)亮。
哎喲!干嘛想這么多,是他同意她搬出來的,讓他去想辦法解釋,更說不定他們統(tǒng)統(tǒng)不在乎呢!
「我是……」
「歡迎!這位可愛的學妹……」
那位學長像是看傻了一樣,直盯著陸致芬看;一旁還有好幾個學長也都圍了過來,爭相想跟她說話。
「這位學妹,歡迎你來參加,這是學長的電話,有什么事情,不管是課業(yè)上還是感情上的,都可以找學長……」
「我也是,這是我的電話。」
「還有我的!
一旁有個學姐瞪著這些臭男生,「你們這些男生要不要臉!看到學妹漂亮就這樣『勾勾纏』,真是丟系上的臉。」
陸致芬爽朗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媽了,都三十歲了,你們還叫我學妹,真是不好意思……」呵呵呵,小美說的沒錯,感覺超……爽的!
「啊?」
「蝦密?」
簡直是驚天動地,眾男生一臉訝異,下巴幾乎都掉了下來;幾個學姐也訝異到不行,看著文件上的個人資料,再抬頭看向眼前這個漂亮的女生,她三十歲?已經(jīng)當媽了?
陸致芬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不過還挺得意,跨出大學生活的第一步還算順利,至少女人的虛榮心獲得了滿足。
感覺……還不賴。
*****
傍晚六點,方家飯廳餐桌上,一家人難得一起用餐。方父、方母帶著兩個孫子剛結(jié)束一個多月的國外旅游行程,回到臺灣也才一個多星期。
出遠門雖然好玩,但總不如回到家里的舒服,況且兩個孫子也快開學了,應(yīng)該收收心,為新學期的課業(yè)做準備,所以這幾天,一家人難得都待在家里,哪兒也沒去,借由多休息想洗去這長途奔波的辛勞。
也因此,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機會變多了,說真的,這幾年家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方父與方母有老夫老妻自己的生活空間,時常相約出門;兩個孫子則是專注念書,也常常出門運動;至于少淵則是將心力放在公司的經(jīng)營上。
好像少了一個人……
方父捧著碗吃了口菜,突然想起家里似乎少了一個人,看了看飯桌上,兒子在,兩個孫子也在,原來,媳婦不在。
方父低頭與自己老婆低聲交談,當然是問媳婦上哪兒去了,方母點點頭,似乎沒很擔心,不過不是因為不在乎。
方少淵則始終專心吃著飯,不發(fā)一語,他眼觀鼻、鼻觀心,至于心里想著什么沒人知道,大概不脫公司的事。
方母低聲回了自己老公幾句,方父恍然大悟,點點頭,看著自己兒子,開口說道:「致芬什么時候從屏東回來。俊
方少淵看向父親,沒有說話,似乎正在思索著該怎么解釋他們夫妻倆目前的狀況,因為他雖然自以為知道老婆在想什么,但很多時候也弄不清老婆真正的想法。
方母夾菜進碗,邊出聲問道:「小芬去了幾天了?好像我們一回來就沒看到她,她什么時候要回來?」
方家長子也問:「對!爸爸,我們有買禮物要送給媽媽,媽媽什么時候回來?」
方母接著說:「本來就說要帶小芬一起去,你說不用,說小芬這個暑假有自己的事要處理……不就是回屏東去嗎?回國后也可以去啊!現(xiàn)在一家人要出去玩的機會越來越少了……」語多感嘆。
原來所有人都以為,陸致芬應(yīng)該是回屏東的孤兒院去看看了。每年暑假前后,陸致芬都會回到自己出身的孤兒院去看看,探視那里的修女,同時也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正巧也回來探親的雙胞胎妹妹陸致芳。
只是這十多年來,致芬的雙胞胎妹妹都不曾回來過,致芬也就每年都撲空,但她鍥而不舍,每年都回去,哪怕只停留一天也好。
這幾年家里比較不忙了,致芬才會在孤兒院多待幾天,幫幫院里的忙,打掃環(huán)境,洗衣做飯,報答院里的養(yǎng)育之恩。
也因此,看見陸致芬好幾天不在家,所有人才出乎直覺的以為她大概回去屏東了,也就沒多問,總想她應(yīng)該過幾天就會回來。
方父開口,「這樣也好,讓致芬出去走走,散散心,不一定要跟我們?nèi)ネ,但也別一天到晚悶在家里!
方少淵點頭回道:「我知道!
「那小芬到底什么時候回來。俊箾]聽見兒子回答,方母再問了一遍。
方少淵想了想,終于還是說了,「短期內(nèi),她不會回來了!
方父邊大口吃飯,邊問道:「什么意思,她不是去屏東嗎?」
方母則是以為,「她要在那邊多住幾天是不是?」繼續(xù)吃飯,家里的東西果然比較好吃……
搖頭,「致芬搬出去住了!
眾人一愣,每個人都停下筷子,手里捧著碗不再進食,包括兩個孩子都瞪大眼睛看著他,表情凈是不敢置信。
「再說一次!
方少淵態(tài)度沉穩(wěn),仿佛老神在在,「我說,致芬現(xiàn)在搬出去住,不在家里,而且短期之內(nèi),她不會回來!
方氏夫妻彼此互望,似乎想借此證明自己沒聽錯;兩個孩子也一臉訝異的看著父親,嘴巴微張,下巴幾乎要掉了下來。
只有方少淵繼續(xù)吃飯,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中,事實上,老婆的一切舉動,他確實都一清二楚,包括她去考大學,考上了企管系,準備要開學的事。
致芬搬出去快要一個月了,他沒去看過她,那女人大概已經(jīng)開始胡思亂想、自怨自艾,事實上,他很想去看她,但他不急,因為他也有個驚喜要給她,希望這個驚喜不會變成驚嚇。
事實上,這半年來,她忙著讀書,他也不遑多讓,因為這對他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半年……
「你們……吵架了喔?」
「沒有啊!」若要說有,大概就是致芬跟他開口說要搬出去的那一天,致芬「好像」對他發(fā)了脾氣,只是他不懂,為什么他都答應(yīng)了她,她還要發(fā)脾氣?
不過對這個老婆,他不懂的事太多了,包括他不懂為什么她突然說要搬出去,他只能出乎本能的答應(yīng)她,但堅持由他來找房子,這樣才能確保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