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個月,云南就來了八百里加急戰(zhàn)報,說云南土司派人馬占領貴州府及大理城,大清的官兵百姓紛逃兩廣,差點連廣州都陷入暴動。
皇上急令點兵,要離廣州最近的湖南、江西兩省總督備兵,交由正在廣州的榮巽親王掌領,在京參領費揚古及副參領庫圖勒則領著親王自旗兵馬,即日南下與他會合。
費揚古慷慨接旨,旋即至兵營交代完要事,這才返回府里為明日的出征做準備。
回府的路上,他想著該如何跟齊琪格說明,怎么樣向她保證,她才會放心讓自己出征,可想來想去,眼前竟都是她哭泣的小臉……
她一定會哭的。
之前光是聽聞戰(zhàn)事傳言,都能興一場惡夢讓她落淚,何況他這次是真的要出征?
斂住煩惱的神情,費揚古想不出辦法,只好兵來將擋,揚袍踏進府里。
“爵爺,回來了!惫_哈上前迎他。
“哈薩哈,福晉今天心情好嗎?”
“呃……”哈薩哈愣了下,他從來不會問福晉心情好不好,怎么今天問?該不是做了錯事吧?“本來宮里今日有戲,格格問福晉去不去看戲,可是她問清了戲折就說不去,這會兒剛從公主府回來。”
費揚古聽不出來算好不好,只好交代!叭グ研熊姷奈锲穫湟粋,明日一早我跟大軍就要出發(fā)!
哈薩哈總算知道他為何如此問,也吃驚了下!笆恰吓R上去!
費揚古便大步踏進房里!褒R琪格……”
正在忙活兒的齊琪格見到他回府,含笑起身!熬魻敚貋砹?”
”嗯。”他走近圓桌,發(fā)現她正在做女紅,拾了抬眉!霸趺赐蝗蛔銎鸫汤C的活兒?”
“學著嘛,反正你在外面的時間越來越長,我閑著的時候多。”語氣里,倒有幾分埋怨他因公務冷落自己的意思。
他拉她坐下!澳墙袢赵趺床蝗タ磻?”
“因為今日又唱《孟姜哭城》,那戲班唱的是好,但我上回聽了,沒幾日便作惡夢,這回再不去聽了!毕胨貋磉B續(xù)幾天都睡不安穩(wěn),肯定是入戲太深了。
“齊琪格……”聞言,他的眉頭又皺了。出征的事,他在朝上答應得慷慨,但回來面對她,卻比面對皇上更忐忑。“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也有事要跟你說。”她坐正了身子面對他,眉目透著笑意!安贿^,你先說吧。”
“我明天要出征了!
她的笑瞬間凍結!笆裁矗俊
費揚古凜著眼色,對她解釋。“皇上今日命我領軍平云南亂事,明日就要出征了!
總算聽懂他的話,驚惶瞬間布滿她的嬌顏!澳泸_我的吧?”
“我沒騙你!辟M揚古握起她的一雙小手!褒R琪格,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的日子,府里就交給你了,你千萬要保重。哈薩哈年紀大了,我知道你愛鬧著他玩,不過也別太過火了,好嗎?”
他一下子交代了這么多,這才讓齊琪格有了真實感。他馬上就要離開北京,離開自己,去一個刀光血影,不是生、便是死的地方了。
她忽然反應過來,他沒有信守承諾,他明明答應自己不會上戰(zhàn)場的……
“可是你答應我不會去的!”她又想起那日的夢,突然很不安。“不行!我不能讓你去,費揚古,你答應過我的……”
“對不起!彼髦浪龝咕埽墒撬麤]有因為考慮她而猶豫,因為他了解這是自己的責任,也是愿望!笆俏覜]遵守承諾,但榮巽親王人在南方,他需要自旗子弟,也需要我。”
她望著他堅定的神情:心被掐緊似地痛。“可是,我也需要你……”
她抽出手,在自己的小腹處交握。今日,她發(fā)現自己月事晚了一個月,回府時讓大夫號脈才知道有孕,本想今晚當喜事告訴他,沒想到卻聽到他要出征……
費揚古見她垂眼不語,心緊地低道:“齊琪格,你記得你為什么非嫁我不可?因為我是巴圖魯,不是嗎?”
他的巴圖魯之名,不是她封的,而是要讓皇上、天下人認同的才有意義,所以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辜負皇上的期待。
“所以讓我去吧,我想成為真正的巴圖魯,這是我的機會,好不好?”
聞言,齊琪格將復雜的目光投向他堅定的容顏。
她本想著他若堅持要去,那她就以有喜的借口要他留下,大不了她進宮去求姑奶奶,或許他會退讓,或許姑奶奶也會同意。
可是聽他這么說,她忽然發(fā)現自己實在太自私,明知道這是他的夢想,他還這么求她,她怎么能夠視若無睹,只想要他留在自己身邊……
那樣太自私,她不能這么自私地愛他——
她的心百般掙扎,既不希望他去,卻又無法自私地要他留下,最后只能自己妥協。“我知道了,就讓你去吧……”
“謝謝你——”費揚古感動地擁她入懷!坝心氵@話,我可以安心去打仗了!
齊琪格的臉蛋貼在他胸前,聽見了他的心跳,不由自主想貼得更近,因為她知道自己將會非常思念這聲音!拔以掃沒說完,這是有前提的,就是你得答應我,你一定會活著回來,一點傷都不能有!
“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安回來!辟M揚古再度抱緊她,心疼她為自己的委曲求全!褒R琪格,除了你,我還有件東西帶不去,就托你保管了!
他從懷里取出御賜匕首,她一見金鞘,眼淚不知怎么地就冒了出來。
“就像你說的,這匕首不好使,我把它留給你,你隨身帶著,就像我陪在你身邊,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它;心情不好了,也可以罵罵它。”
昕出他語氣里的擔心,齊琪格馬上擦掉眼淚,不想他擔心自己,怕他會掛心自己。“你放心吧,匕首我會好好護著,等著你回來檢查!
她的懂事令他安慰,他就知道她一定能理解!爸x謝你,齊琪格!
“不要謝我。”她的目光對上他的,掙扎而情深!爸灰浀酶业募s定,一定要平安回到我身邊,如果你沒守信用,我絕不會原諒你——”
臨別這晚,是最煎熬的一夜。
當天色蒙蒙亮之時,費揚古已經換上一身盔甲,準備上兵營點兵。
齊琪格一宿沒睡,幫著準備那些盔甲,每一件都仔細檢查,最后才起身捧到他面前。
費揚古伸手想接過頭盔,齊琪格不讓他接!白屛?guī)湍愦!?br />
于是他放手,任她為自己整裝,就像以往讓她更衣一樣。
當她一件一件為他戴上盔甲,即將與他分別的離愁也一次一次刨著她的心,直到她結好帶,明明對自己說過幾百次不準哭的她,終還是抽噎了聲。
“別哭。”他隨即捧起她的小臉。“我還沒出門你就哭成這樣,要我怎么走?”
“反正你還不是會走?”被他看見自己的脆弱,她的情緒突然一發(fā)不可收拾。
“不論我哭不哭,你都要離開,我為何要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