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張干凈俊逸的臉龐在她手里重現(xiàn)。
“好,我現(xiàn)在要刮鼻子下面了喔!彼仁怯趿丝跉,接著拿著刮胡刀繼續(xù)說道。
她小心翼翼地避免傷了他。
可還是聽見他叫了一聲,迅速站了起來,照著鏡子。
然后他們同時看見了——
血,從他唇上流了出來,很快便染紅了下巴。
他愣在原地,從來她手里的刀都是向著敵人的,怎么會劃在她心愛的男人臉上?
世祁低頭扭開水龍頭沖洗臉,然后從柜子底下抽出一條白色毛巾捂住,走出浴室拿藥箱,然后上藥。
五分鐘后,她才從浴室走出來,望著窗外點了一根煙。
“也給我一根吧!笔榔钤谒砗缶従徴f道。
她轉(zhuǎn)身,見他臉上的傷已經(jīng)擦好藥,貼好透氣膠帶,面帶笑容的說著。
他竟還笑得出來!
她拿出刮胡刀對他說道:“孫世祁,為什么你總是學不會教訓?只要是會傷害自己的東西你都不應該將它交到別人手上!
世祁斂起笑容!氨热缡裁茨?”
“比如這把刮胡刀,比如金錢,比如……”她竟說不下去了。
他睞了她一眼,接著說下去:“比如感情,比如信任,比如誠實是嗎?”
她吐出嘴里的煙,然后仰頭哈哈大笑,甚至笑出淚來。她擦干自己的淚,然后靠近他!昂鸵粋欺詐慣犯談感情、信任及誠實?你會不會太……不食人間煙火了?”
為什么每次他以為看到她真心的那一面之后,接下來她就會轉(zhuǎn)身嘲笑他的自以為是?
為什么?
為什么她總是那樣難以捉摸?
為什么她總是知道如何傷他?
是不是他為她做的一切,在她眼里真的那么可笑、不值一提?她才會那樣糟蹋他的感情?
于是乎他從齒縫里迸出一句:“是嗎?但是我們也可以不談那個,談?wù)剟e的!
他粗暴地拉過她,撕開她的衣服,低頭用力吻著她,直到他嘗到咸咸的東西,他抬頭,才看清原來那是她臉上流下來的淚。
天啊,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差點強暴她!
他咒罵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丁品臻起身在衣柜里翻出一件衣服穿上,再度點燃一根煙。她坐在窗邊望著窗外那出奇的瑰麗艷紅落日。
哼!愛情果真不是個好東西,總要弄得兩敗俱傷才甘休。
她用滴落桌面的煙灰,寫了一個“休”字,淚卻不聽使喚地流了滿面。那一晚,她整晚沒開燈。孫世祁也沒有再出現(xiàn)。
晚餐是福伯端來的。
他要替她開燈,她凄厲地喊著:“不要!福伯,我求求你不要開!”
福伯安靜地將食物放在桌上,安靜地離開。
她則困在黑暗的房間里,任憑自己在異鄉(xiāng)陌生的房間里徹底淹沒自己。
那天之后,整整三天,她沒再看見孫世祁。
可是福伯被下令須安全送她回臺灣。
已回來多日的丁超然看見女兒被那么多部休旅車給護送到門口,大大嚇了一跳。
她看見媽媽那張熟悉臉龐,不覺又哭了出來。
丁超然張開手臂抱住她。
“怎么了?不是去朋友家玩?玩得不開心嗎?是不是他欺負你?跟我說是誰,是哪個王八蛋敢欺負我丁超然的女兒,我找他算賬去!”
“別鬧了好不好?我只是想你啊!彼o緊埋在媽媽的衣服里,悶著聲音說。
“厚!只是想我也不必哭出這樣好不好?會嚇死人耶!倍〕蛔炖镞@樣說,心里卻不信。她的品臻向來堅強過人,比男人還彪悍,淚珠兒從不隨意泛濫在那張變化萬千的臉上。
品臻鐵定有事,而且鬧得事兒恐怕還不小,不過真要問,大概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了這事她這當媽的可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只是,琢磨了半天,她們母女竟在婦產(chǎn)科里琢磨出一個小孩來。
婦產(chǎn)科醫(yī)生根品臻解釋,她這一陣子自以為得到的胃腸型感冒其實是懷孕的征兆。
丁超然嚇了一跳,可是她看品臻的表情比她更驚嚇。
那表示醫(yī)生弄錯了,正要開口大罵醫(yī)生莫名其妙,突然又聽見品臻問:“醫(yī)生,能不能請你幫我看一下這家醫(yī)科開的病例,看看我最近吃的藥會不會傷到胎兒?”
難道……品臻真的懷孕了?
等醫(yī)生告訴品臻那藥不會傷到胎兒,品臻臉上才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來不及等到回家,兩人才一踏進電梯,丁超然便大聲質(zhì)問:“孩子的父親是誰?”
“回家再說好不好?”品臻累得閉上眼睛說道。
丁超然這才注意到電梯里除了他們母女,還有兩個人。
她雖不滿意,也只好閉上嘴巴同意了。
一回到家,她把皮包用力一扔。
劈頭便罵:“你怎么會這么糊涂跟人家有了孩子呢?對方到底是誰?你倒是快點跟我說!”
“我不知道!眿,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告訴你他是誰。
“你不知道?你說的什么屁話?!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嗎?”丁超然真是氣瘋了。
“我只是、只是單純想要一個孩子,所以透過關(guān)系找人家捐贈鏡子,作了人工受精,就這樣而已嘛!
“你說的什么鬼話!你沒結(jié)婚要什么小孩?以后你怎么跟孩子交代他的身世?你比誰都清楚當私生子的悲哀,你還要復制這種悲劇,不是蠢得可以嗎?”
丁超然的話重重傷了她。
她大叫著:“難道身為私生女就活該受詛咒,不能有正常的家庭?!不能有自己的小孩?!”
丁超然沉默著。
空氣中有種令人難堪的安靜。
半晌,丁超然才緩緩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當一個私生女的人生和一般人相比會艱辛許多,如果你都想清楚了才做這件事,我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說完,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撿起仍在沙發(fā)上的包包,想回房休息了。
品臻突然喚住她:“媽,對不起我不應該吼你的。對不起!
超然回頭,看見品臻那孤單無助又淚流滿面的模樣,忍不住也哭了。母女兩緊緊相擁著!昂⒆樱瑡寢屩皇巧岵坏每茨愕娜松纷叩媚敲葱量唷!
“媽,我知道,我都知道!睋醪蛔〉臏I,再度潰堤。
丁超然摟著品臻,悵然無語。
這個夜,獨坐無語的不知她們母女,還有孫世祁。
他低頭看著公司明年度重點計畫——南區(qū)頂級車款展示場的新購置土地案,突然間亂了方寸。
因為明立告訴他,這片已購置完成的土地里面包含了丁品臻家的地。
“那又如何?”他記得一個小時前他這樣問明立。
“你忘了嗎?半年前我們在東區(qū)及南區(qū)各看重了兩大區(qū)塊,可是你一知道丁小姐的家就在南區(qū)這一區(qū)塊里,你不是馬上決定棄東區(qū)取南區(qū)嗎?我想你當初可能是有著其它的打算的,所以在完成搜購好這區(qū)塊的所有土地后,我覺得有必要再跟你提一下!
“明立,為了這個案子,你也忙了好幾個月了,辛苦你了,給你五天假,你帶秋燕出去走走吧!
“但是你……”
“去吧!
明立走后,他陷入思考。他怎么可能忘記自己當初的打算呢?他想過,要和丁品臻長期抗戰(zhàn)必須有一張王牌,她家的土地必要的時候就有可能是一張王牌。
但那個前提必須是他和丁品臻在交往中,或者她再一次無故離開他時,用以確認她會回來找他的誘因。
可如今,局勢已變。
他必須承認,他輸了,輸?shù)卯惓氐住?br />
他一廂情愿的愛不僅傷害了自己也傷了她,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手。
他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他會這樣難過,他會想不計一切找到她,都只是因為自己的虛榮,他只是不能忍受自尊遭受一名女人的踐踏罷了。
他還必須常常提醒自己,她自始至終都是個騙子,是他癡心妄想、自以為是,以為她的匆匆離去有可能是對他動了真心,所以他必需找到她,求證這件事。
事實證明是他傻,怨不得別人。
為了證明自己夠蠢,他曾經(jīng)浪費了許多時間,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
就讓原本就不存在的停留在原本的位置上吧,至于他的傷心與難過就隨著時間的消逝,讓一切都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