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知道,但我也沒有答案。”如果那個冷漠的唐、克勞德愿意大發(fā)慈悲告訴她,或許她也不必一整晚心神不寧地猜。
“慢著,如果他就是唐、克勞德,那更好,他對你一定還有感情,你跟他將會很順利。”韓夫人隨即結(jié)束震驚,開始另作算計。
“他不一定會跟我結(jié)婚。”她真希望母親能打消這個念頭,這樣她便不必面對那個完全陌生的唐肯。
“為什么?因為我曾經(jīng)要你跟他分手?”韓夫人急躁地問,心中不免有些懊惱,可當初她又不清楚那男人的身分,怪不得她。
“對,因為我曾經(jīng)傷了他,所以他并沒有意愿跟我結(jié)婚。他之所以會同意今晚的相親,全是為了讓我難堪。”
她撒了謊。她想讓母親轉(zhuǎn)移目標,別再將希望擺在唐肯身上。
即便她不愿也得承認,只懼怕輸給韓森,除此之外從未怕過什么,心高氣傲的她,竟害怕面對那個冰冷的唐肯。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徹頭至尾變了個人,可她不愿再面對他冷漠的注視,不愿再聽見他面帶微笑嘲諷她。
他為什么而來,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遠離那個……兩年來在夢中用溫柔眼神折磨她,令她愧疚又懊悔地哭著醒來,卻只能任由思念吞噬自己的男人。
“媽,我跟唐、克勞德是不可能的,你放棄吧!
韓冰瀅斬釘截鐵地說,隨后低垂眉眼,閃身錯開母親,踩著有些零亂的步伐上樓。
“瀅瀅!”韓夫人話未說完,不禁揚嗓低呼。
韓冰瀅腳下加快,佯裝已經(jīng)上了樓沒聽見,將母親的呼喚遠拋身后,迅即躲進她私密的堡壘。
將門關(guān)上,落鎖,一整天挺直的腰背霎時頹然軟下,她背靠著門,慢慢滑坐下來。
淡藍色調(diào)的房間,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寂寞。她緊閉美眸,面上已不復(fù)見高傲,僅剩下蒼白的疲憊。
四下一片死寂,她心中亦然,可腦海又浮現(xiàn)稍早之前的畫面——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當初是我主動提離婚的,是我不要你,你沒理由還想再跟我結(jié)一次婚。”韓冰瀅怒不可抑地嬌斥。
她還是沒變,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那樣驕傲而氣勢凌人,只認定自己是對的。
然而這些情緒,不過是她偽裝脆弱的盾牌,她以為只要戴上高傲面具,她便是世上最強悍的人,沒人傷得了她。
即使離開他,她依然沒變。她,永遠都在傷害自己。
唐肯望著她,極力壓下心疼她的不舍。他來見她,并不是為了憐惜她,而是為了……
“沒有為什么,因為我想跟你結(jié)婚。”將胸中翻騰的情緒壓下,他微笑回應(yīng)。
“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其他女人,你怎么可能跟我結(jié)婚!”
“只要對象是你,那就什么都有可能!
“我懂了,你想報復(fù)我。因為當初是我提出離婚,讓你感到?jīng)]面子,所以你想趁這個機會討回來!边@是她想得出的唯一解釋。
她不意外他會想報復(fù),因為曾經(jīng)被她毫不留情刮一頓的男職員,或者不對盤的董事股東,總是想方設(shè)法要扯她后腿,挫她的銳氣。
而他,無條件為她付出,總是包容她的任性,溫柔地守護著她,卻被她毫不留情的舍棄,他怎可能不怨恨她?
倘若他萌生報復(fù)之心,她……雖然深感痛苦,卻也不意外。
聞言,唐肯的眸內(nèi)凝聚著風(fēng)暴,怒氣悄然爬上俊顏。
她竟然以為他是特意來報復(fù)她!她究竟將他看成什么?
“承認吧,你需要克勞德這個姓氏,也需要我能替你帶來的籌碼。不管我跟你結(jié)婚的目的是什么,最終你都會跟我結(jié)婚!
嬌顏驀然慘白,她咬了咬紅唇,高傲地揚起下巴,“那你錯了,因為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踩在我頭上!
他微笑,將重心挪向前,俊顏湊近她,用著她不曾見過的森冷目光,笑著說:“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會來赴今晚的約。因為這是韓夫人所希望的,所以你一定會跟我結(jié)婚——”
緊閉的美眸猛然睜開,韓冰瀅望著天花板,赫然發(fā)覺自己竟然連衣服都沒換下,便躺在床沿睡著。
纖手下意識地摸向鎖骨,勾出藏在衣內(nèi)的墜鏈,那純銀細鏈的末端串著一只戒指。
她緊緊握住冰涼的戒指,將粉拳輕壓在心窩前。
唐肯冷漠的神情猶然在腦中盤旋不散,她的心口一點一滴地揪緊,仿佛有塊巨石壓在胸上,幾乎不能喘氣。
他的溫柔去哪兒了?那雙溫暖的眼,為何會成了一座冰冷死城?
唐、克勞德又是怎么成為唐肯?一個德國企業(yè)的未來執(zhí)行長,為何要來到臺灣,成為大螢?zāi)簧系难輪T?
今晚已經(jīng)歷過太多沖擊,韓冰瀅只覺腦袋一片昏沉,無力再思索那些難題。
她側(cè)過身子,將自己蜷成一個蛹,仿佛這么做便能抵擋那些能傷害她的種種,浸滿水霧的美陣緩緩閉上。
但愿她能在夢中看見那個溫柔的唐肯。
叩叩——
沉重的核桃色木門被敲響,幫傭何姨的嗓音隨后響起。
“韓小姐,太太請你下樓!
韓冰瀅向來淺眠,一有動靜便隨即蘇醒,聽聞何姨的叫喚,美陣當即睜了開來。
她撇過螓首,望向墻上的骨董掛鐘。已是早晨八點半,用早餐的時間。
“我知道了。”嘴里冷淡地應(yīng)著,韓冰瀅起身下床,步入浴室沖去昨天的狼狽,換上棉麻混紡的灰色長上衣,下身搭配純棉黑長褲。
即便是家居服,母親也不喜見到她穿得太過“柔弱”,或者過度強調(diào)女性特質(zhì)的款式,因此她的衣柜里罕少出現(xiàn)太過鮮艷柔和的色彩。
至于外出服,幾乎清一色是俐落的套裝。她唯一能保有個人喜好的,只有那一雙雙款式繁多,色彩與圖案繽紛的高跟鞋。
她的衣柜不大,衣物不多,卻擁有一整個專門收藏鞋的地下室空間,以及一個收納珠寶首飾的小型保險箱。
那些珠寶多是母親為她購入。她鎮(zhèn)日忙碌于工作,別說挑選珠寶,就連翻開服裝目錄的時間都沒有。
該說是托輸給韓森的福嗎?倒映在化妝鏡臺中的冷艷嬌顏,微微勾起一抹自我解嘲的淺笑。
這半年來,她被董事會冷眼相待,在公司中形同被孤立,她選擇留職停薪,一個人拎著行李箱四處旅行。
時間空下來了,目光被旅途上的秀麗風(fēng)景占滿,然而心卻是越走越空,越走越茫然。
長久以來,她究竟在追求什么?她付出的那些,值得嗎?好幾次她在心中反覆詢問自己。
可終究,她還是結(jié)束旅行,回到這個讓她精疲力盡的家。她放不下母親,更不甘就這么輸?shù)靡粩⊥康亍?br />
可籌碼用盡的她,只能聽從母親的安排,尋找能協(xié)助她茁壯的新籌碼……這么做,錯了嗎?
她真的做錯了嗎?
“韓小姐?韓夫人要我轉(zhuǎn)告你,她和客人還在樓下等你一起用早餐!狈块T外忽又響起何姨心急的提醒。
韓冰瀅這才醒神,望著鏡中那張略顯蒼白的嬌顏。那個女人看起來既迷惘又脆弱,一點也不像她。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高傲的面具已重新覆戴上,執(zhí)起綴滿珍珠與寶石的發(fā)束,將一頭蓬松鬈發(fā)綁起,收束起太過柔美的氣質(zhì)。
母親罕少邀請客人到家里用餐,看來對方是母親十分看重的大人物,母親竟會一大早便邀請對方……
正要步入連接后院花園,特別專辟出來的玻璃屋餐房時,趿著室內(nèi)拖鞋的雙腳驀然頓住。
美陣微瞠,韓冰瀅愕然地望著此刻坐在玻璃屋內(nèi)的那道高大身影。
玻璃屋里,唐肯身穿優(yōu)雅的V領(lǐng)針織短衫,內(nèi)搭絲質(zhì)淡藍斜紋襯衫,那雙執(zhí)著刀叉的雙手,寬厚而溫柔,總是在夢中輕撫過她臉頰。
母親不知說了什么,他微微一笑,端起手邊的現(xiàn)榨橙汁向母親示意。那笑,使得俊美的臉部線條如此溫柔,讓人心口暖暖的,不由自主想靠近他。
“瀅瀅!表n夫人瞥見呆立在走廊上的女兒,有些不悅地喚聲。
唐肯撇首望來,深邃的眸光微沉,唇上那彎笑弧未減,可笑里的暖意卻少了。
他的冰冷只針對她。韓冰瀅敏感地察覺這一點,一顆心跟著顫縮起來。
“唐已經(jīng)等你很久了,你還杵在那里做什么?!”見她依然沒有動作,韓夫人不悅地皺眉,平板的音量微微拉高。
斂起發(fā)慌的心思,韓冰瀅抿緊紅唇,下巴習(xí)慣性揚高,挺直了纖瘦的腰背,姿態(tài)高雅而充滿傲氣地步入玻璃屋。
即使對手是他,她也不會輕易認輸。
“你怎么來了?!”不顧母親的暗示,韓冰瀠刻意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座位。
“是我邀請?zhí)七^來一起跟我們用早餐。”韓夫人的眼神充滿冷冰冰的警告,臉上卻高懸一抹優(yōu)雅的笑。
“你有別的意見嗎?”
韓冰瀅平靜回望,勉為其難一笑!皼]有。很高興見到你,唐!
唐肯只是微笑舉杯。
“你來得正是時候,我跟唐才剛聊到你們昨晚的約會,根據(jù)唐的說法,他覺得很愉快,與你也已經(jīng)達成結(jié)婚的共識!
說這話時,韓夫人含笑的陣光隱約透出一股凌厲,冷冷射向剛執(zhí)起刀叉劃開水波蛋的女兒。
韓冰瀅一僵,遲疑著該不該抬眸,韓夫人隨即兀自往下說。
“唐還告訴我,他并不介意之前你跟他分手的事,反而認為那是一個很好的考驗,這次能透過相親再與你重新聚首,代表你們有很深的緣分!
“是的,我很相信緣分之說,我想這是上天的安排,才會讓我重新以唐、克勞德的身分與冰瀅重新來過!
冰瀅……好陌生的稱呼。他竟然喊她冰瀅。
“瀅瀅,昨晚你跟我形容的,好像跟唐說的不太一樣。”韓夫人笑中帶刺的問。
“我……”
“雖然我不曉得冰瀅是怎么形容昨晚的,但是我知道她對于過去的事一直耿耿于懷,心里多少有疙瘩。不管她說了什么,我都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唐肯像個高貴大度的紳士,適時地開口聲援,解除了她被母親質(zhì)問的窘境。
可她沒有一絲窩心感,反覺得徹骨生寒。
唐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不是想報復(fù)她,他究竟為什么而來?有什么原因,促使他非跟她結(jié)婚不可?
她猜不透。
從前的唐肯,是一汪蓄滿月光的溫暖湖泊,沉靜而恬然,讓人能毫無保留的交出自己。
眼前的唐肯,是結(jié)了冰的湖,厚重的霜雪掩蓋住內(nèi)在,除了冰冷,什么也感受不到,讓人望而止步。
“聽見沒有?唐說他可以理解,他也不介意我跟他以前有過誤會。”韓夫人露出勝利者的滿意笑容。
“可是我介意!表n冰瀅瞬也不瞬地望著母親。
只因為克勞德這個姓氏背后所代表的是無盡的顯赫與尊榮,母親便可以放下自尊,努力討好她曾經(jīng)不屑一顧的唐肯。
母親的眼中,除了權(quán)勢與金錢,究竟還看得見什么?
韓夫人聞言笑顏一僵,眼神瞬息轉(zhuǎn)為冷冽的寒針。
“瀅瀅,你還沒睡醒嗎?”
“媽,我跟唐——”
“我們很好!碧瓶辖刈×怂脑捨,不顧她擰眉愕瞪,他揚唇一笑,斬釘截鐵地宣布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跟冰瀅的婚禮能盡快進行,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帶回我美麗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