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你真的很強勢欸,我真不明白唐為什么會喜歡你!碧}珊咕噥著,音量沒特意降低,也不怕被當(dāng)事人聽見。
嬌艷的臉蛋繃起,韓冰瀅面色一沉,正要下達逐客令,蘿珊卻故意搶先一步又揚起甜美的嗓音。
“你應(yīng)該知道唐喜歡你吧?”蘿珊無辜地眨著一雙大眼。
韓冰瀅微怔,但也不過是零點零一秒的瞬間,隨即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知道他還雇用了一個發(fā)言人。”
蘿珊當(dāng)然知道她在調(diào)侃自己。“按照唐的個性,我想也有可能你并不曉得唐有多么喜歡你!
“你究竟想說什么?”韓冰瀅故意裝出一臉不耐煩,芳心卻已暗暗擰緊。
“你知道唐的故事嗎?”蘿珊問。
心口微微一陣刺痛,韓冰瀅沉默以對。
“所以你不知道?”蘿珊可是真的感到詫異!半y道唐從來沒告訴過你?”
“你還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將想說的話說完。”韓冰瀅拐彎抹角地扔出警告。
呼,女王陛下真的沒什么耐性。蘿珊在心中嘀嘀咕咕。
“那你知道,唐雖然是柏尼收養(yǎng)的養(yǎng)子,但是柏尼的妻子,確實是唐的親生母親這件事嗎?”
呃,從女王陛下不怎么好看的臉色來看,她猜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可能性最大。
“唐的母親是中德混血,這牽扯到他外祖母的故事——”
“我知道!表n冰瀅驟然打斷蘿珊的話。
“原來你知道唐的外祖母的故事,那就太好了,省得我解釋這么多!碧}珊不以為意地笑笑。
那笑,在韓冰瀅看來,形同刺眼的炫耀。
“那你應(yīng)該清楚,唐的外祖母因為擔(dān)心自己未婚生女的事,會使臺灣的親人蒙羞,因此終生留在德國沒回臺灣,她臨終前的遺愿,是希望能回家鄉(xiāng)看看。唐的母親想彌補這個遺憾,因此帶著她的骨灰回到臺灣!
這是韓冰瀅從沒聽過的另一段故事;蛘咴撜f,她一直錯過的那些故事。
“唐的母親來到臺灣尋根,順理成章地待了一陣子,結(jié)果她認識了一個男人——沒錯,就是唐的親生父親!碧}珊說。
“兩人墜入愛河,自然而然地發(fā)生親密關(guān)系,但是很不幸地,悲劇又重演了,唐的父親已是有婦之夫,唯一不同的是,他父親愿意為他母親離婚,陪她一起回德國定居。”
蘿珊停頓片刻,轉(zhuǎn)眸觀察女王陛下的表情。
嗯,面無表情欸,還真是鎮(zhèn)定,可見女王體內(nèi)一點浪漫因子也沒有。
“但是唐的母親沒有同意。她是被欺騙的,她一開始并不知道唐的父親已經(jīng)有家室。她不愿意害一個家庭破碎,更不想重蹈母親的覆轍。所幸,柏尼的鋼琴老師正好就是唐的外祖母,因此他從小就認識唐的母親,他愛她,非常非常地愛,愛到可以接納她腹中的孩子!
聽到這里,韓冰瀅不禁暗暗驚詫?藙诘录易搴纹滹@赫,是德國知名豪門望族,怎可能容忍這樣的媳婦成為主事者?
畢竟柏尼、克勞德可是唯一的繼承人,他的任何決定皆攸關(guān)整個家族未來動向。
蘿珊繼續(xù)說:“事情不可能這么順利,柏尼為了掩人耳目,只能先將唐的母親送往鄉(xiāng)下,安排她在隱密的私人別墅生下唐,然后再讓唐成為技術(shù)上的孤兒,接著在順利迎娶唐的母親過后幾年,以他無法生育為理由,正式將唐領(lǐng)養(yǎng)回家!
韓冰瀅默然。她從沒想過,唐肯的過去竟是這般復(fù)雜。
她沒想過的事情……其實很多,多到她現(xiàn)在才徹底醒悟,原來她對他這個人以外的相關(guān)事物,了解得如此淺淡。
說穿了,她從來沒有試著用心了解唐肯這個人,以至于她對他的故事是一張白紙。
“唐的母親過得并不快樂,雖然她嫁給了柏尼,柏尼不計一切的對她好,但是愛情終究勉強不來!陛p描淡寫的部分結(jié)束,也該進入沉重的部分。
“柏尼終其一生都在努力讓唐的母親愛上自己,唐受他的影響極深,雖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唐的個性與各種興趣喜好,大多跟柏尼一樣。”
韓冰瀅看著蘿珊,深深地看著,慢慢抽掉眼底濃厚的敵意。她似乎逐漸可以明白,何以蘿珊要對她述說唐的過去。
“唐是個溫柔體貼的人,他跟柏尼一樣,都是個溫暖的人?伤麄兊娜秉c與弱點也都一個樣,他們太習(xí)慣包容自己所愛的人,轉(zhuǎn)而把自己的需求與渴望都藏在心底!
“你喜歡他!表n冰瀅肯定地說。
“對,我喜歡唐!
蘿珊大方坦率的反應(yīng),竟令她忌妒極了。
如果……她也可以像這個野女孩一樣,這么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覺,沒有自尊的包袱,也不需要考慮到顏面問題,那該有多好?
蘿珊口氣有些憤恨地說:“但是唐從來不將我當(dāng)成女人看待!
噢——可惡,她居然主動吐露實情!都怪她太心軟,當(dāng)不成破壞別人愛情的壞女人。
果然,此話一出,韓冰瀅面露淡淡詫色。
“好吧,反正都招供了,其他樁也順便一起自首吧!碧}珊皺起可愛的挺鼻,臉上雖然有著滿滿的不甘心,終究還是招了:“其實我根本不是唐的前未婚妻,全是我胡謅的!
“你不是唐的前未婚妻?!”女王陛下終于發(fā)出難能可貴的驚呼。
“對,我不是!碧}珊賭氣地用力點頭。
“你為什么要說那種謊?”韓冰瀅不悅地問。
“這還用問嗎?因為我想破壞你跟唐的婚姻啊!碧}珊說得理直氣壯,仿佛這是見義勇為,非做不可的大善事。
韓冰瀅滿腔的悶氣瞬間消匿無蹤,已經(jīng)快裝滿妒意的一顆心,又重新恢復(fù)輕快的節(jié)奏。
“你很幸運,你知道嗎?”蘿珊眼斜嘴歪,雙手抱胸,一臉不屑地瞄她。
“什么?”
“你以為唐對你很壞?那你錯了!碧}珊閃亮亮的大眼盈滿羨慕。
“唐對誰都好,對誰都溫柔,我從沒見過他對誰壞,也沒見過有人可以真正惹怒唐,你是史上第一個。你絕對不會曉得你有多幸運。”
“幸運?”韓冰瀅只覺荒謬,唐肯生她的氣,只對她一個人使壞,這算什么樣的幸運?
“你拋棄了唐!碧}珊瞬也不瞬地說,眼中的責(zé)備如同一根巨刺噎住韓冰瀅的咽喉,她僵怔住,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
“唐一直在等你回心轉(zhuǎn)意。因為他體貼的個性,他不會強迫心愛的人為他做什么,他跟柏尼一樣,只是靜靜的等待?墒悄銢]有回頭,你甚至打算跟別人結(jié)婚,你根本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所以他恨她。
韓冰瀅瞠著美眸,腦中一片爆炸性的空白。
所有的謎團都在這一刻解開。
他為什么會從溫暖的唐肯,變成冷漠無情的唐、克勞德,他為什么會同意與她相親,全是因為他恨她!
“你別弄錯了!碧}珊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女王陛下肯定想偏了。
“唐愛你,而且非常非常的愛,否則他不會在自由了這么久后,甘愿回家當(dāng)唐、克勞德!
“他不想當(dāng)唐、克勞德?”顧不得自尊心什么的,韓冰瀅只想問個明白。
“如果他想,他就不會假藉要尋根的借口,待在臺灣久久不回,還搞起了演藝事業(yè)。柏尼很不高興,可是他又不想強迫唐回去繼承,只能隨他去。這樣說起來,柏尼應(yīng)該要感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的緣故,他恐怕無法如愿將手中的所有全交給唐!
手中的所有?克勞德家族何其龐大,光是私下投資所累積起來的財產(chǎn),恐怕一般人花上三輩子也花不完,柏尼居然愿意將整個克勞德事業(yè)交給唐。
“雖然他們父子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柏尼很愛唐,他將所有的缺憾,透過照顧唐來彌補上,他是真的把唐當(dāng)作是自己的孩子!碧}珊說。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韓冰瀅不想問,卻不得不。
“霍夫曼家與克勞德家是世交,我本來有可能成為唐的未婚妻的,如果他沒有離開德國的話!碧}珊撇撇嘴角,揚起一抹自我解嘲的苦笑。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韓冰瀅不懂,蘿珊大可以繼續(xù)搞破壞,沒必要當(dāng)起自己喜歡的男人與其他女人的小紅娘。
“老實說,我不欣賞你,但是我沒辦法看到唐繼續(xù)痛苦自虐。我知道你是個自私又無情的女人,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早點良心發(fā)現(xiàn),別再折磨唐了!
“我折磨他?”韓冰瀅冷冷失笑。這段婚姻里,究竟是誰折磨誰,誰也說不定。
蘿珊憤憤不平地說:“你讓他變得黑暗,變得悲觀負面,你甚至辜負他的感情與等待,你當(dāng)然是在折磨他!
“夠了,三分鐘的時間到了!表n冰瀅微揚下巴,重拾高傲姿態(tài)。
“老天,我真的不曉得唐究竟喜歡你什么。高傲嗎?還是你的難搞?”蘿珊邊咕噥邊站起身,不情愿地走向門口,當(dāng)她離開前,還特地撇首瞄了一眼。
她看見韓冰瀅回到床邊,繼續(xù)整理散亂的行李。她有點納悶,心中隱約感覺不安。
她沒聽說唐或是女王陛下今天要離開,她不懂韓冰瀅為何在整理行李,偏偏唐被安格找出去,沒得問。
“你知道嗎?”蘿珊忽又開口。
韓冰瀅側(cè)過嬌顏斜睞,表情是僵冷的,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唐從來沒失控過,從來沒有。也只有你這位女王陛下能夠逼他失控。”
唐的特別待遇只給她一人,他從不對誰生氣,因為那些人不夠重要,無法讓他真正的在乎。他只對他在乎的人憤怒。
蘿珊將門帶上,正要下樓時,眼角余光卻瞥過二樓露臺上的人影,她驚詫地止住腳步。
“唐?”她走進露臺,訝異地望著坐在躺椅上,上身微向前傾,雙肘頂著膝頭,陰郁的俊臉低垂著的男人。
“你不是在安格那兒?怎么會……”蘿珊驀然止聲,抬眸望向剛剛走出的房間。
露臺入口的幾株裝飾用的綠植物稍稍擋住了他們,以至于當(dāng)韓冰瀅提著行李走出房間時,并沒有發(fā)覺露臺的人影。
韓冰瀅背對著他們,手里拖著LV的大行李箱,纖瘦而堅定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樓梯口。
結(jié)束了。
當(dāng)那節(jié)奏平穩(wěn)的腳步聲完全消逝,唐肯才緩緩抬起頭,眼底深濃的痛苦,讓蘿珊為之心驚。
剛才她對韓冰瀅說的那些話,唐全聽見了?蘿珊心中鬧急,手足無措地望著唐肯。
“唐,對不起……我不該多嘴。”
“不,你做得很好!
唐肯此話一出,蘿珊錯愕極了。她愣了幾秒,隨后恍然大悟。唐早知道她會憋不住這些話,也料到她會告訴韓冰瀅這些事!
他之所以沒有阻止她,便是等著韓冰瀅在知道實情之后,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他的等待落空了。女王陛下在聽完他的故事,以及他為何會與她結(jié)婚的動機后,所做出的反應(yīng),竟然是拖著行李不告而別。
蘿珊喉嚨一噎,霎時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她只能痛惜地看著唐肯,看著他雙手合握,長眸垂掩而下,沒有表情的俊臉只有漠然。
“唐……”她伸手搭上他的肩頭,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僵硬如鐵,而且體溫偏涼。
“你做得很好,我不怪你!碧瓶险f。
他站起身,走出露臺,步入臥房,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沉闇如夜的眸子
左右轉(zhuǎn)動,最終回到她的床位上。
她總是走得灑脫,果斷而毫不猶豫。她甚至不在乎他的感受,也不愿意承認她對他的在乎。
他一直在等她醒悟,等她明白他的怒氣,以及為了什么而來,可她根本沒而剛才,蘿珊告訴她一切之后,她竟然還是執(zhí)意遠離他。
她,根本不愛他。
或許有愛,但,并不深。
至少,沒有深到她愿意花時間、花心力去了解他這個人,或是考量他的感受。
唐肯在床沿坐下,閉起灼燙的眸,空氣中屬于她的香味,絲絲縷縷鉆入鼻腔,勾動他每一根抽緊的神經(jīng)。
他會以唐、克勞德的身分跟她結(jié)婚,從來就不是為了報復(fù),她卻不明白,她以為他恨她。
剛才再一次親眼看見她的離去,他真的就快要開始恨起她。然而,愛始終比恨更深,他就是無法恨她。
聞著那濃烈的香水味,他只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枉然,是一場可悲的掙扎。
他應(yīng)該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