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青看完,再看一遍,然后又看一遍;看過無數遍之后,幾乎已能默背整封信。
媽……
她很小心地把信拿高,不想讓信紙被淚水糊了。手指輕輕捏著,怕會揉破信紙。
六年多了,媽的聲音已有點模糊,卻在信中重新清晰了起來。
原來媽的用心是這樣的深,她從來不知道。在那些跟著媽做飯的日子里,學著怎么洗菜、怎么煮飯、怎么用永遠不足的食材做出令人飽足的一餐。
她現在終于知道,別人在她身上看到的能力,其實是媽一餐一餐幫她累積起來的。
那些日子的充實,卻慢慢被媽的病痛和爸的頹廢給消蝕掉,直到悲傷沾染一切,讓食物的香氣和滋味都失去了意義。
遲了六年的叮嚀關懷,害她差點變成媽心中害怕的結果——她把自己鎖在家里那空洞的廚房里。
但她的悲傷何時竟已慢慢消褪?她知道,是因為一個男人的決心。
那個男人要她看清自己的天賦能力,承認自己對烹飪的熱情,一點一滴把信心灌注給她。
爸出事使得這個家差一點崩解;但爸已在努力了,哥和弟弟似乎也肯定了她的付出。
她不必離開家里的廚房,也能再創造屬于自己的廚房。
原來她用心做菜的地方,就是她的廚房;不管是學長家的,還是全國大賽時用的。她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讓人想一吃再吃的食物,這無疑是另一種奇蹟。
而她能擁有這些,是由媽媽給予,再由學長來完成。爸和兄弟吃的每一口都是支持她一直做下去的動力。
淚水洗滌了悲傷的殘潰,一切都變得如此鮮明。
唐益升沒有前科,對被他打傷的酒吧客人又多次誠心道歉,加能有向柏語在其中運作,兩造很快就達成了和解。
原青陪父親完成法庭手續出來,向柏語在外面等著。
“伯父還好嗎?”
“當然好!當然好!”唐益升其實挺欣賞向柏語,又受他幫忙,只是卓因瀲也實在無可挑剔。
“小青,你呢?”
原青點頭,“謝謝你,我很好。”
“我有東西給你。”
她本能地就想推謝,唐益升卻忽然說:“我去洗手間,你們慢慢聊。”轉身走了。
她又謝向柏語,“爸的事能這么快解決,我想一定是你幫的忙!
“我希望這是你最后一次謝我!彼吐曊f。
她抬頭看他。兩周不見,他似乎變了很多,下巴布滿短胡髭,頭發似更長了,狂狷之氣更盛。
除了謝他,她真的不知能說什么。
“你還好嗎?”他審視著她,又問一次。
“我很好。你呢?”
他嘆息,“我們的對話已經退化成這樣了!
她局促地垂眼,對于以前的事她已經不再耿耿于懷,反而被一股歉意取代。
“你知道我為什么那晚沒有打給原希嗎?”
她搖頭。她直到隔天早上才找到哥,焦急了一整晚。
“因為我想著,如果他不知道,你就只能求助于我了。我想一人把事情搞定,這樣我就會變成大功她的個性不容她裝傻,只能小聲問:“因為我嗎?”
他深深看她,“我生日那晚是那么的糟糕,到現在我還無法原諒自己,只想著,如果能變成你眼中的英雄……”
她無法不感動,歉意卻越發深切,“向柏語——”
“后來在全國大賽,我當然是希望你得獎,所以我算好了,五項10分都給你8.5,應該不會因為是最高分而被去掉……我本來還想,卓因瀲想削減我在總會里的影響力是他笨,不然我讓你得冠軍應該是沒問題的!
“你是說你給的分數跟我的菜好不好吃根本無關?”
“不是。我是真的認為你該得冠軍,因為我不是廚師,而是餐飲業主,注重的不是技巧而是客人的感覺,你做的菜就是讓人有感覺!
看她眼中仍有不信,他嘆息,“我沒有騙你。如果不是早就愛上你,你那三道菜也會讓我愛上你!
原青啞口。
“正巧我和卓因瀲的分數都被抽到了,加入總分決定名次。我特地去看他的,結果受到打擊的是我。”
他的笑意很苦,“他全打滿分,特意把自己的分數給踢掉了。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如何的重創?”
“為什么……這么說?”
“他比我更信任你的實力,也更在乎你的感覺。他完全放手,證明了自己的眼光,也證明了你的實力!
他抬眼望著遠方,語氣幽幽:“如果他不是這樣全心全意,我也許會難以放手。我攬下你爸的事后,他一次也沒有插手,也是把你的感覺放在前面,知道事情越快解決你就能越快安心。他完全把只想當英雄、只想到自己的我給比了下去!
她看著他眼中的蕭瑟,心中深受撼動。眼前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最終能對她坦然,也能對另一個男人展現公平大度;她以前當他是朋友,尬沒有看錯人。
“向柏語,謝謝你!彼壑杏行駶,“我也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輕易斬斷了我們的友誼。如果真是朋友,應該要體諒信任,可是我沒有做到,對不起!
“不要這么說,我會更難過的!彼壑幸灿猓叭绻阍敢庠佼斉笥,我永遠不會再辜負你的信任!
她點頭,說不出話來,伸出手去,被他雙手緊緊握住。
“學長,”
“誰?”
原青嘆口氣,臉有些紅,“卓、卓因瀲。”
“還超級不順,不過好一點了。下次卓說不出來,干脆省掉就好!彼谒膹N房里削馬鈴薯,照例是要硬搶才能有事做,因為他總是想幫她做飯,要她坐著陪他聊天就行,說她幫家人做飯已經太辛苦。
有嗎?他明明常跟去她家,常嚴重雙重標準地非要幫忙不可,有時干脆反客為主。
家里那三個男人根本樂見其成,胳膊一致往外彎,不嘵得為什么還常常擠進廚房里來,卻是什么忙都幫不上。
“咦!這個名廚電視上都看不到啊,我沒有去賣票你就要偷笑了!钡艿苷f。
“我要看好這個帥哥,不能在我屋頂下亂來!备缯f得很惡心,而且這屋頂什么時候是他的了?
爸更過分,說他要觀摩一下,說這個女兒大概快成為潑出去的水了,他得學會自力更生。
什么跟什么嘛!在學長面前說她快嫁了,這不是擺明要人家趕快作決定?
通常這個廚房很吵,三個男人斗完嘴就會來鬧他們兩個,還好學長不動如山,一兩句話就可以打發掉他們。
“你們兩個在家誰下廚。俊钡艿苡珠_始了。
“什么叫在家——”原青開口。
“當然是我。”話被卓因瀲截斷。
“為什么?”弟弟樂了。
“因為伯父交代過我,要把小原捧在手心!
弟弟吹口哨,原青差點滑倒。
想到這對話,原青臉又紅了,削皮的動作也慢下來。
“你又不專心了。叫我一聲,結果就沒下文。”他查看爐火大小。
喔,對喔!拔沂窍雴枃H大賽的事。”
她完全不知道全國大賽前三名會被派出去參加國際大賽,聽徐汀緣說起,把她嚇得不輕。
上次是被抽中以后馬上上臺,沒機會做噩夢,現在離國際大賽還有一個月,這叫她怎么捱?
“別想忽然生病、切到手、得憂郁癥。你是我徒弟,不能丟我臉!本拐f得這么不留余地,原青嚴重不滿。
“哪有這樣強迫人參加的!我參加全國大賽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初賽過關才能晉級,你就想成反正會被踢掉就不會有壓力;說實在的,國外高手太多了——”
原青聽得滿腔沸騰,“你……你是在對我用激將法對不對?”
“不對!彼槐菊浀卣f:“勝算太低,我只是在幫你作心理準備,怕你太傷心!
她咬牙,他太了解她了,這樣一說,打死她也不會認輸。
“好,你是師父,你要負責幫我通過初賽!不然我……不然我……”
“怎么樣?”他揚眉。
她心眼實在太少,不像他是厚黑門主,隨便想都可以出招。
“我想到了,”他閑閑地說:“如果我沒幫你通過初賽,你可以把我鎖在房里一個禮拜為所欲為!
她嗆咳起來,他還很貼心地伸手幫她拍背。
“你、你是說如果我通過了,就換成你把我鎖起來為所欲為?這怎么聽你都不吃虧啊!”而且她是近來才很后知后覺地發現,外表越嚴肅的人,越有可能是大腹黑。
“我是什么人,字典里沒吃虧這兩個字!
“只有色狼這兩個字!
他居然偏頭思索了一下,“我可以考慮這兩個字。”
她說不下去了,熱燙著臉低頭猛削馬鈴薯,被他抓住手腕,刀和馬鈴薯同時被沒收。
“你——”
“這馬鈴薯快被你削沒了!
她一看,果然自己削得太用力,馬鈴薯很可憐地只剩三分之一。
“不專心就要乖乖受罰!彼P掉爐火,下一秒,她已經被抱上高腳凳。
還是不習慣他的吻;這輩子她恐怕都不會習慣,因為他的舌太靈巧,唇太柔軟,因為他太可口。
這段日子來他始終沒有再進一步,所以當他在吻她時空出一手探入她上衣下擺,她倒抽了口氣。
他動作很輕柔,修長、卻因天天下廚而長了繭的手指貼著她的小腹,沒有移動,但一股燙熱感迅速從他靜止的手心擴散,像電流直入她體內,她輕顫起來。
“小原,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這么克制嗎?”他粗嘎耳語。
她低吟,無法成言。
“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你,如果過了一壘,就會忍不住沖回本壘了。”
她耳中像是聽得見自己體內血液奔流的聲音。
“我很擔心你還沒有準備好。你從前不信任男人,你的身體連帶地本能抗拒,我不想給你壓力,希望你慢慢接受我。但我沒有預料到一件事!
她想問他是什么事,卻找不到聲音。
“我沒有想到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你,跟著就一天比一天更想要你。”
他的呼吸也變得快而亂,他的手雖然靜止,他身體的張力卻迸發四散,她感覺到自己就坐在他最堅硬熱燙的部位上。
“這幾天我根本不敢讓你進廚房幫忙,看你的小手靈巧地動作,就想把它們拉到我身上,在我身上工作!
她倒抽一口氣。天!他露骨的話真讓她十指都酥癢起來,原本抱住他堅實的腰,現在卻想到處亂走,想按捏,想摸索……
“剛才差一點就把你按倒在流理臺上——”
她的耳朵好像快被他的耳語燒掉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全身點火,每一寸肌膚都變得極度敏感,幾乎已到了隱隱作疼的地步。
“但是怕以后一開爐就想撲倒你,還是在這里就好了!
她倏然抬頭。在這里?
“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不是嗎?”
她身體的熱度已經燒過頭了,羞赧指數更是高得驚人。這里是指就坐在這里?
“是高難度;不過我們在廚房都很專業,沒問題的。”
“我、我沒——”再怎么羞赧也得說清楚。
“沒關系,我也沒有!
“什么?”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忙得很,沒時間出廚房!
“但是……在法國那么久也沒有嗎?”聽說是愛的國度!
“在法國餐廳一天被操十八個鐘頭,剩下六個鐘頭坐車吃飯洗澡睡覺,你覺得我還有力氣去做什么嗎?”
“那……大學里呢?”
“你是在作性愛史調查?”
她終于被逗笑,“我真的很難相信……”
“你討厭帥哥,我呢討厭當帥哥,被黏多了就會練成冰凍功法,誰也別想黏上身。你以為‘冷面大廚’的名號是怎么來的?”
“難道一直都沒有……喜歡的人?”
“我向來最有感覺的就是做菜,也許我注定要愛上心里也只有做菜的女孩!
身體繼續發熱,因為心中的悸動而燒得更炙;他的吻移到她耳朵,舌失探入耳內,她全身顫栗。
“小原……”
熱燙的呼喚正對著她耳朵,她的名字像是他在她身上的烙印。
“你一直沒有問我,但我知道你在全國大賽里做的菜是為我做的!彼徽,他……真的吃出來了?
“你知道我吃了是什么心情嗎?”
“什、什么心情?”
“我從來只知道做菜的快樂,你讓我吃到了快樂!
他按在她小腹的手終于動了。她穿著裙子,裙擺被他一寸一寸撩起,她覺得自己幾近赤裸,臉只能往他肩窩埋。
以為已經不能更敏感,當他的手伸進她兩腿間貼在她的小褲上,她幾乎叫出聲。
“天,你好像剛出爐的面包——”
她、她有嗎?她倒覺得他像是很有噃勁的牛排——
她差點笑出來。他們真的很沒救,連這時候都想到吃的。
“你覺得我很好笑,對不對?敢笑師父沒經驗,你這個徒弟會后悔的!”
“我哪有——”
來不及了,他已經將手指探入。
這一晚,廚房里變得很熱、很吵、很限制級,還很……好吃。讓人想一吃再吃,停不下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