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鐘海芹剛洗完澡,換上粉紅色的睡衣。
結婚后搬進孫澄湘原本的住宅,她發(fā)現(xiàn)他住的地方?jīng)]有想像中奢華,只是一棟大樓里的公寓,坪數(shù)大約五十坪左右,扣掉書房跟臥房,還有三間客房。
孫澄湘維持原來的習慣,為她安排了另一間套房,這樣他們就各有各的生活空間與衛(wèi)浴設備。
這里的格局一點都不復雜,大門在南邊,一進門是客廳,然后客廳右方有兩間客房,客廳后方墊高了三階,那兒是餐桌、起居室,另外還有各自的房間。
面對大門的客廳是拿來招呼客人的,踩上階梯后的木制地板,就屬于個人的空間;不過孫澄湘并沒有給予鐘海芹使用起居室的權利,因為那是他看電視的地方。
所以他安排給她的房間是家里最大的,電視、音響什么設備都有,完全不需要到外頭來,而孫澄湘喜歡坐在起居室的沙發(fā)上看電視,她卻不能現(xiàn)身在同一個地方。
她必須說,孫澄湘冷落人非常有一套,他真的完全無視于妻子的存在,因為他并不希望她的出現(xiàn)。
鐘海芹穿著睡衣,從房里走了出來,這條走廊里有三間房,她在底間,其他兩間房,正是孫澄湘的書房與臥室,現(xiàn)在房里都沒有人,因為起居室那兒有聲響,他正在看電視。
液晶電視是鑲在墻在上的,就像鏤刻在墻板,所以當鐘海芹的身影自走廊上經(jīng)過時,孫澄湘很難不去注意到;只是她沒有侵犯他的空間,而是直直往正后方的廚房走去。
他不在,相當?shù)牟蛔栽凇?br />
“呵呵呵……”跟著電視劇情,一串清脆的笑聲從后方傳出。
孫澄湘坐在沙發(fā)上,面對著電視,卻絲毫無法專心。他早就跟鐘海芹說過,夜晚請她待在房里不要出來,因為起居室的電視時間是他一整天里唯一放松的珍貴時光。
是啊,她沒來硬跟他擠著看電視,也沒打擾他,只是站在廚房而已……因為廚房跟起居室之間沒有任何隔間,他確信她正在看電視里播放的外國整人節(jié)目。
面對他的冷漠與絕情,甚至是疾言厲色的說話方式,她似乎完全不以為意——他應該要清楚的,他怎么會忘記鐘海芹不屈不撓的性子呢!
“呵呵……哈哈!”鐘海芹手上切著水果,眼睛很專注的看著國外的整人節(jié)目,專心到連孫澄湘忍不住回頭都沒發(fā)現(xiàn)。
她就坐在高腳椅上,把水果跟盤子放在吧臺上,邊看電視邊切水果?
“咦?”她總算注意到他了,“要吃水果嗎?我順便削一份給你!
“……不必!彼櫭,她是故意的嗎?
對!她是故意的!“這不是我做的喔,水果是農(nóng)夫種的!彼欢ㄆ诟綆дf明。
孫澄湘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因為她完全沒有侵犯到他的地盤,只是離這起居室遠遠的,在廚房那看他的電視。
“你繼續(xù)看啊,當我不存在喔!我削完水果就進去了。”她認真的證券交易著,眼珠子立刻又移到電視上頭去。
當她不存在?她這樣子哪能當她不存在?
當后頭削水果的鐘海芹竊笑不已,這當然是她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計策。他打算將她當空氣,那是不可能的事,她可以完全遵守他的規(guī)矩,保證不去打擾他的電視時間,人窩在廚房里,可沒礙著誰嘛!
總得讓他習慣他的存在,她是活生生和人,是住在這個家的,然后等會兒奉上愛妻水果,她就會乖乖的進房去——噢!
小刀往食 指削了下去,切出一個斜口,登時鮮血淋漓,嚇得鐘海芹差點叫出聲。
不行!孫澄湘正在放松,她要是雞貓子鬼叫的,一定會打擾到他。鐘海芹趕緊放下刀子,把手抬高,跳下高腳椅,先抽一張廚房紙巾裹住傷口。
然后飛快地把沒滴到血的梨子分裝到小盤子里,便急急忙忙的將那盤梨子往起居室送。
“梨子。”她把盤子擱在桌上,連一秒都不敢停留就匆匆忙忙往房里走。
孫澄湘蹙著眉看她,那顆梨子非常的大,她削了半天只削出這幾片嗎?那她自己的呢?他可沒看見她手上端了另一盤水果。
忍不住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廚房燈還亮著,吧臺上還有未收拾的東西。
孫澄湘狐疑的往廚房走去,他在吧臺上發(fā)現(xiàn)未切完的梨子,還有幾片切好的擱在砧板上,但是上頭有紅色血滴,一旁還有沾了血的水果刀。
孫澄湘立刻回身往她房間走去,果然聽見翻箱倒柜的聲音自她房里傳 來。
“海芹?”他敲了她的房門,貼著門板聽里頭的兵荒馬亂。“什么聲音?”
“嘎?我、我在找東西!”她在浴室里,鏡子后的架子都翻過一輪了,就是沒有刀傷藥。
孫澄湘說過醫(yī)藥箱放在客廳里,但是她這樣大刺刺的去找……啊啊,找到了,有OK繃嘛!鐘海芹喜出望外的把OK繃拿下來,等血止了,等會就可以貼上去了。
“開門,海芹。”外頭的聲音相當?shù)统,讓她有些錯愕。
“什么事嗎?”她走出浴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瞪著自個兒的房門看。
無緣無故,孫澄湘不會來找她說話的,該不會是連在廚房看電視都不行吧?
“我進去了。”他余音未完,門把一扭就開了門。
他們兩個剛好站一直線,四目相交……正確來說,是鐘海芹高舉著受傷的左手食指,跟孫澄湘的眼神相對才是。
他大步走進來,鐘海芹心跳跟著加速,只見他走到跟前,一把就握住了她的左腕,扯下已經(jīng)被血染紅的廚房紙巾。
“啊……”痛痛!鐘海芹皺起眉,手指頭抽痛得很。
“醫(yī)藥箱在客廳!彼怂谎,“你回房間來找什么?”說著,他也看到她右手握著的OK繃。
“我……你去看電視,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趕緊陪著笑臉,將手抽了回來。
孫澄湘果然松開了手,凝望著她,鐘海芹不敢抬頭看他,他并不希望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萬事起頭難,可別再增加難度了。
孫澄湘終于走出去,她嘆了一口氣,頹然坐到床上。怎么事事不盡如人意呢?她原本是想在附近晃晃,削盤水果給他吃,讓他習慣家里還有她的存在。
不過她沮喪沒有維持太久,因為孫澄湘又折了回來。
她訝異的抬首,只見他手上拎著醫(yī)藥箱。
“坐好。”他冷硬的說著,壓下她的肩頭阻止她站起來。
鐘海芹乖乖坐著,看孫澄湘打開醫(yī)藥箱拿出碘酒,她看了就想逃。
“別動!狈路鹬浪胩又藏菜频模瑢O澄湘伸長了手及時抓住她。
“你別跟我開玩笑,碘酒下去我會尖叫。”她倒的同一口氣,死命掙扎。
“要是不消毒傷口,等感染后截去手指,那才叫開玩笑。”他說得稀松平常,卻讓鐘海芹白了臉色。
最后她無力的坐回床上,孫澄湘輕柔的拉過她的手,為她擦拭痛死人的碘酒,最后才上藥,再用干凈的紗布裹一小圈。
看著孫澄湘熟練的動作,鐘海芹有些吃驚,他俐落得仿佛是一個醫(yī)護人員。
“你以前念醫(yī)學系嗎?”她呆愣的問。
“我學過!敝浪欢〞賳栂氯ィ鲃痈缴辖忉!芭d趣使然!
“哇……”鐘海芹看著自己包扎好的食指,真的很專業(yè)耶,比OK繃可靠多了。
“下次再切到手,醫(yī)藥箱在客廳,不要再跑進來拿OK繃!彼w上醫(yī)藥箱,半責備著道。
“我不想打擾你看電視!彼v得很小聲。
但是孫澄湘還是因為這“小小聲”停下腳步,折了回來。
“第一,我不是冷血動物,不會發(fā)現(xiàn)你受傷了還顧著我的電視。第二,以后不要在我后面晃來晃去,你的出現(xiàn)會引起我分心!彼穆曇衾淙唬牪怀銎鸱。
“第三,不要再削水果給我吃、不要為我做任何事情!”
“我只是……”她茫然的望著他,為什么要拒絕她的好意?
“沒有只是!我想過的是一個人的生活,為什么我們不能各自過自己的生活呢?”他往門外走去,“我不想嘗試所謂的婚姻生活,也不想去努力,我不想試著喜歡你!
冰冷的話語一字字刺進鐘海芹的心,她怔然的看著孫澄湘將房門給帶上,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無情!
他根本不想看見她,甚至連嘗試都不愿意,不想跟她做朋友,也不想試著喜歡她……
豆大的淚珠終于滾落,他為什么這么矛盾?那個冷峻的男人可以在前一秒如此溫柔的為她包扎傷口,又可以在下秒以言語之刃刺得她千瘡百孔!
為什么不嘗試看看?為什么不用心跟她共同生活?她是他老婆,是孫太太!就算是她一廂情愿,但是他們已經(jīng)結婚了啊!
鐘海芹反身撲進床里,用力的捶著床鋪,她不是沒想過必須忍受這些,但是沒想到會這么的痛苦。
不……她不要這樣!她要被注視,她要被愛護,就算他一時無法愛她,但起碼必須尊重她、必須當她是存在的!
不為其他,就為她是孫太太!
鐘海芹連淚水都懶得抹干,立刻跳下床,拉開房門就往外頭奔去。
孫澄湘聽見急促的足音有點訝異,他以為剛剛那些話之后,鐘海芹應該會消沉一陣子。
她梨花帶淚的沖到他面前,雙眼瞪得銅鈴般大,先是彎身把桌上的遙控器拿起,關上電視,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我是你老婆,就算沒冠夫姓,我還是孫太太!”她怒目瞪視著他,分貝相當高,“你不能忽視我,不能當我不存在,因為我們是夫妻,你再不愿意也得學著跟我共同生活!”
孫澄湘瞪大雙眼,眉頭緊蹙,看著從未見過的鐘海芹。
“你沒資格這樣對我!馮什么說不想試著跟我相處?你娶了我、娶了一個喜歡你喜歡到愚蠢的女人!你明知道的!”下一少,鐘海芹直接揪起孫澄湘的衣襟,“你給我聽清楚,我會繼續(xù)做我想做的事情,你必須習慣我的存在、必須學習跟我相處,你必須看著我!”
就算不是情人、就算他不喜歡她,他也沒有權利對她視若無睹!
“就是是這樣……”咆哮完的她氣勢突然虛掉,遲疑的松開雙手,“對不起……你……你繼續(xù)看電視好了!
她并不打算拭淚,而是堅定的望著他,突然從容的站起身,往后頭的廚房走去,她還有一堆東西要收拾。
孫澄湘沒有任何反應與言語,卻也無心在電視上頭,聽著后頭細碎的聲音,他終于站了起身。
鐘海芹正準備把東西拿到水龍頭下洗,巍峨的身影突然逼近。
“傷口不該沾水!
他只說這么一句話,就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鐘海芹站在廚房吧臺旁,看著他將刀子跟砧板洗干凈,再將沾血的水果以開心沖洗干凈放上盤子,然后擺上一支叉子,遞到她面前。
一直到他掠過她身邊、走進房間后,他們這天晚上再也沒說什么一句話。
可是,鐘海芹吃進一口梨子,她覺得今天晚上的梨子好甜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