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鐘海芹從廚房出來,孫澄湘便表示要離開了,并先載她回家。
鐘海芹跟孫將軍夫婦道別,望著孫夫人,她突然覺得心底踏實很多;一旦孫澄湘看到名單,不管發(fā)生什么事,至少她把心意傳達出去了。
接下來應(yīng)該會有兩種狀況:一個是孫澄湘直接找她問,一個是他認為夫人搞錯了。
不管哪一樣,她的告白已經(jīng)勢在必行。
她的暗戀總要有個答案,不管是肯定還是否定,至少畫上一個句號。
孫澄湘再次依雇主責任送她返家,那是他認為熟悉的路,鐘海芹端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眉宇稍舒,顯得有些興奮。
“你剛?cè)N房很久,媽找你談了些什么?”孫澄湘看她一眼,問了起來。
“一樣是女人的事。”她聳了聳肩,“我喜歡誰、你喜歡誰,誰是適合嫁給你——我說這應(yīng)由你決定。”
“婚姻并不是件有趣的事,但我不懂為什么必須是義務(wù)!睂O澄湘并不喜歡這件事,但為了父母親,他會去做。
“夫人擔心孫將軍的身體狀況,而且你兩位弟弟都已經(jīng)結(jié)婚……”鐘海芹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呢?你真的會成家嘍?”
“嗯,非這樣不可!睂O澄湘冷冷的一挑嘴角!熬彤敵詡喜酒,只是這次是我自己的!
“婚姻沒那么容易吧?要是個性不合,或是對方不甘于僅止于只有假象的婚姻呢?”鐘海芹試探性的詢問。
“我會讓她甘愿的!睂O澄湘淡淡的回應(yīng),他真的對女人、對未來的老婆毫無感覺。
他無所謂,娶的是誰也沒關(guān)系,只是要完成一件事,就像學(xué)生做美勞一樣,喜不喜歡、做些什么都沒有差別,只要交得出來,有成績就行了。
即使如此,鐘海芹覺得自己還是很羨慕那個雀屏中選的女人,因為至少她是擁有孫澄湘的。
車子停在大樓樓下,鐘海芹道了謝,松開安全帶。
“謝謝你今晚的晚餐,被夫人這樣款待,我其實很不好意思。”
“媽喜歡你,她又不常幫人過生日的,你就接受吧!敝攸c是他也不反對,為能干的秘書過生日,又不需他傷神。
“謝謝!彼偃乐x,開了車門。
“等等!”孫澄湘忽然叫住她,越過排檔桿,打開了她眼前的置物箱。
他從里面拿出一個深藍色的紙盒,上面有金色的包裝紙,還系了棕紅色的緞帶。
“生日快樂!彼押凶舆f給她。
鐘海芹簡直不敢相信,那是禮物?是孫澄湘送她的禮物?進公司三年來,他從未送給她任何生日禮物啊!
“這是……給我的?”她不敢接過。
“隨便挑的!蓖晁账荚诿β抵卸冗^,雖然想過應(yīng)該要買些東西意思一下,但總是忘記,今年是母親提醒他,他才趁著外出談公事時,順手買了一條順眼的項鏈。
結(jié)果還是忘記跟她說飯局的事,幸好她今晚沒有約。
“謝謝……”鐘海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接下禮物,她簡直是受寵若驚。
鐘海芹決定當著孫澄湘的面拆開來看,於是她小心翼翼的拆去緞帶、撕掉包裝紙,這每一樣都是要供起來放的,一點都不能受到損傷。
孫澄湘沒料到她會留下來拆禮物,他原本想立刻就走的。
拆掉包裝紙后,鐘海芹停頓了一下,因為她看見里頭的盒子上印有知名珠寶品牌的LOGO,直覺里頭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她看了孫澄湘一眼,他的眸子里依然沒有任何可讀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后,她才把例子打開。
那是一條純金項鏈,上頭打造的是她的英文名字:Grace,中有墜鉆,意義非凡!
“總經(jīng)理……這太貴重了!彼B聲音都在顫抖。
孫澄湘望著她又驚又喜的神色,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準備禮物送人,就是為了等待這樣的神情嗎?
“隨手買的,我那時沒太多時間。”他難得的勾起嘴角,“適合的話就戴在身上,你頸子那條項鏈太單薄!
隨手買的?這名字應(yīng)該是訂做的吧?
“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參加名媛聚會。
“隨便你,總之好歹得讓我看到它在你頸子上一次!睂O澄湘頷了首,“晚安!
“晚安!彼浑p眼淚光閃閃,緊緊握著那條項鏈下了車。
一直走進電梯里時,她才讓淚水滑落而下。
張開掌心,看著那條高雅的項鏈,就算只是路邊攤買的她會會視如珍寶,因為這是孫澄湘送她的。
不管他多忙、不管他說得多不經(jīng)意,他還記得她的生日,并且特地花了時間買禮物給她。
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她一點都不希望看見他結(jié)婚,不要他娶別的女人!
辦公桌上攤著一個大信封,中午時孫家派快遞送來的,沒猜錯的話,里面應(yīng)該是[新娘候選名單]。
孫澄湘望著那只大信封,思考著該怎么選出所謂的妻子……是用抽簽的?還是干脆讓海芹去選?
他的辦公桌后面就是透明的落地窗,左前方是鐘海芹的辦公桌,但是她現(xiàn)在并不在位子上頭,往外頭的霧狀玻璃墻看出去,她剛吃飽飯,正在外頭跟特助聊天,并且交待工作事項。
嘆了口氣,孫澄湘還是拆開信封,拿出里頭厚厚一本資料夾。
母親時間還真多,竟然能把這些女人的資料跟照片詳細列出,放進資料夾里,讓他好一一瀏覽。老婆是這么選的嗎?當然不是,不過在他身上不必煞費苦心,找個順眼的,對公司未來有幫助的人就好了。
祁湘生技公司是他跟沈祁新一同創(chuàng)辦的,祁新是父親同袍的兒子,兩個人穿同一條被子長大,大學(xué)時就已經(jīng)積極的籌組公司,總算在五年前實現(xiàn)愿望;而公司在他們的努力不懈下也有了好成績,至少按照計劃,股票上市是不遠的事了。
公司缺的是資金及大訂單,這兩件事必須持續(xù)進行才能讓公司更上層樓,目前他們正在積極接洽藍海國際企業(yè),這是國際性的公司,近來對投資生技公司非常有興趣。
資金方面……孫澄湘沉吟著,并翻動著手上的女人照片,李舒雅是個不錯的人選,她是銀行大佬的獨生女,長得很不錯,個性雖驕縱,但他沒打算長時間相處,所以性格不納入考量。
真要論帶得出場的,模特兒們應(yīng)該比較適合,但是她們對公司并沒有什么幫助,所以演藝圈的倒是可以全部刪除——咦?
孫澄湘翻到了某一頁,突然怔住,他相當認真的端詳眼前的資料,生怕是自己看錯,或是母親弄錯了。
海芹?他再三確認,照片上的女人的確是他朝夕相處的秘書,身家資料也寫得相當清楚且熟悉,老家在嘉義鄉(xiāng)下,務(wù)農(nóng)為主,有兩個妹妹跟一個弟弟,現(xiàn)職生技公司總經(jīng)理秘書。
他真的相當驚訝,為什么海芹的資料會在這本新娘候選名單里頭?
他不由得抬首,梭巡鐘海芹的身影,剛剛還看她在外頭晃的,怎么這會兒又不見人影了?
孫澄湘將資料本擱在桌上,面對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有些錯愕,但是仔細靜下來思考,便發(fā)現(xiàn)這一點都不奇怪。
他早知道海芹喜歡他。
他是個相當敏銳的人,當有個女人總是用熱切的眼神注視著他時,他不可能毫無所覺;當她細心的準備許多秘書份外的東西時,他就知道鐘海芹對自己的心意,遠遠超過了上司與下屬。
他不是在享受這種被傾慕的感覺,只是不愿點破,因為他從沒打算經(jīng)營任何一段感情,何需把事情攤開在陽光底下,讓大家都尷尬?他跟鐘海芹熟悉,是因為她是他生活與工作中接觸最頻繁的女人,所以他只想把她當做一個秘書,或是好一點的朋友,男女之情,扯不上邊。
因此忽略她的凝視、她的關(guān)心,專心維持著上司、下屬的關(guān)系,這并沒有什么不好,也不會出什么差錯。
但是……他瞥了眼桌上的資料本,完全沒有想到,她的名字會出現(xiàn)在這個本子里。
霧狀玻璃外走來了人影,鐘海芹端著午飯后必備的“海芹咖啡”,翩然而至。
“咖啡來了。”她以身子推開玻璃門,輕快地走了進來。
孫澄湘凝視著她,她今天穿著淺灰色的套裝,頸子上掛著他送她的那條項鏈。
他突然想起那晚,她在車上打開盒子的神情,那表情復(fù)雜至極,摻和了感動、驚訝,眼里甚至忽然匯集了淚水。
欣喜若狂是那樣的神情,她望著他說謝謝時,嘴角的酒窩看來無比的甜美。
他喜歡那個表情,鐘海芹在一瞬間變得相當迷人。
她走個兩個小階梯的高臺,來到他的辦公桌邊,自在的將咖啡放下,她腋下還夾著一些公文,是剛剛遇上其他部門的同仁時,塞給她帶回的。
“這些要請你過目的……”她掛著微笑,注意到桌子上的資料本,“那是什么?”
她好奇的湊近一瞧,竟赫然看見自己的照片—天哪!這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鐘海芹僵直了身子,連笑容都消失了,倉皇失措的看了孫澄湘一眼,就匆匆忙忙的想逃離現(xiàn)場……但是當她被孫澄湘的眼神鎖住時,全身就動彈不得了!
她臉色發(fā)白,雙眼避開他的凝視,瞪著攤開的資料瞧。
“媽中午派人送過來的,我才剛打開!睂O澄湘好心的把資料夾往她眼前推了幾寸,“我看到令人意外的照片!
鐘海芹全身冒著冷汗,雙手緊扣,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我想知道,這是媽擅作主張的嗎?”他端起咖啡,從容的啜飲自己喜愛的味道。
不再被凝視后,鐘海芹偷偷望了他一眼,她好痛恨他的自在,為什么看到了她的新娘候選人名單里,他依然那樣的平靜,仿佛那不是什么大事。
意外……他用如此簡單的形容詞表達自己的心情,甚至堂而皇之的問她這一切是不是誤會:而站在這里的她,腳底卻像踩著密密麻麻的三寸釘,一支支都釘進她腳底板般難捱。
“夫人問了我!彼靡粫䞍翰懦雎,“那天在廚房……她找我談的!
“那是我同意的,夫人并沒有擅作主張。”深吸了一口氣,鐘海芹鼓起勇氣正視他的雙眼,“我應(yīng)該也有機會對吧?總經(jīng)理?”
孫澄湘幾乎不帶驚訝的與她對望,這個站在桌邊的女人,在他身邊三年,她細心、敏捷、溫柔而且體貼,在工作上也準確干練,是不可多得的好助手。
幾乎也是他最熟悉的女人……他指的是生活與工作上的契合度,因為他沒碰過鐘海芹一根毛。
她甚至會幫他訂花送給女人們、為他挑選禮物、為他訂旅館房間,有時還得去善后,等待睡得深沉的女人醒來,然后請她們以后不要再出現(xiàn),也別以什么身份自居。
她是懷抱著怎么樣的心情,在幫他處理這些事情?現(xiàn)在又是抱持怎么樣的態(tài)度,讓自己成為新娘候選人之一?
“你想嫁給我?”他開口問,口吻平淡到讓鐘海芹慶幸,至少沒有嘲弄。
“我喜歡你,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記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但是我越來越喜歡你!”仿佛豁出去般,她一古腦的把心里的感受全說出來,“我不是非要嫁給你不可,只是不希望我的暗戀沒有開始就這樣結(jié)束,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的眼睜睜看著你娶別人……”
發(fā)現(xiàn)有液體自眼角滑落,鐘海芹又羞又驚,她飛快的抹去淚水,緊咬著唇,全身不住的微微顫抖。
“你喜歡我……的什么?”孫澄湘問得小心翼翼,聲音輕到好象只有她聽得見。
“我……我……”她緊張的眨動雙眼,手心里全冒了汗,“我喜歡你說話的樣子、喜歡你對工作的執(zhí)著,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全部!
是啊,何必說得那么多,她喜歡的是孫澄湘的全部!好的壞的,溫和的殘酷的,不管哪一個,她都喜歡。
孫澄湘覺得鐘海芹的話像顆石子,很細微的石子,從高處落進了湖底,那甚至激不起什么水花,但是卻蕩出了漣漪。
他的心底,現(xiàn)在正被那層層漣漪所震撼著,他沒有聽哪個女人說過,喜歡他的全部。
“你知道我不是個具有熱情的人,你應(yīng)該知道我對于這場婚姻的態(tài)度!彼従徴玖似饋,望著她淌著淚痕的臉龐,“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頭銜,我會冷落她、不在意她,甚至不會記得她的存在。”
她定定的望著他,“我知道。”
“即使這樣,你還是想當新娘候選人,想要嫁給我嗎?”
鐘海芹的心仿佛被人掐緊了,幾乎喘不過氣來,孫澄湘一點都不知道,他正在展現(xiàn)他的溫柔!
他心底不愿她受傷、不愿她成為交代婚姻的犧牲品,所以用冷然的口吻,希望她打退堂鼓。
這樣做,只會讓她越陷越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