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野濃眉緊擰,那表情活像要殺人似的,非常不耐煩地瞪著坐在對面的警察。不過那位員警看也不看他,自然不會被他嚇到。他的威嚴在一天內受到了兩次嚴重考驗,一次是一個顯然對他懷有點敵意,又懷著點好奇的孩子。而另一次就是眼前這個把他當賊,又把他當誘拐兒童歹徒的警察先生。
「警察先生,我已經說得很詳細了,為什么你還是不能明白?」杜桑野簡直想咆哮。如果這人是他的屬下,大概馬上被他開除了。為什么聽不懂他的話?!
其實員警不是聽不懂,而是覺得太匪夷所思。
「就算我想相信你,也不能隨便放你走,得等孩子的監護人來才行!箚T警堅持著!改銊倓偛皇钦f跟孩子的媽取得聯系了嗎?」
前妻偷偷生下孩子,多年後孩子自己來找父親,父親為了幫兒子買玩具,不小心觸動玩具店的警鈴。這故事扯得跟連續劇有得拚,警察先生雖然覺得有趣,卻不敢隨便放人。
「你……」杜桑野咬咬牙,身子卻依然穩健地坐在椅子上,原因無他,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小男子漢半小時前就禁不住睡神的呼喚,猛打瞌睡。他只好把孩子抱在膝上,讓他靠著自己胸膛睡覺。
這下子用不著小可了,早知如此,他何必為此奔忙呢?還因此被扣在警局,更要命的是多年不見的前妻,居然要在他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見到他。
不過他還有其他選擇嗎?就算能讓喬秘書來保他出去,孩子遺是得還給他媽,再見童見晴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警察先生,請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小男孩在這兒?我是來找我兒子的,大概七歲……」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杜桑野一抬眼就看到了她。
如果在街上相遇,他肯定認不出她來。這女人纖細的身材搭配上開襟長襯衫,深色窄管牛仔褲,纖細的腰下系著寬大的紅色鉚釘皮帶,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明朗又不失時尚味。她的頭發跟以前一樣是長的,只是現在再也不是清湯掛面的清純模樣,微微鬈曲的大波浪從她臉頰旁披散而下,給人一種既亮眼又不失溫柔的味道。
她的長相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上過妝的五宮更立體,眼眸更深邃。以往的她清純、美得含蓄,現在的她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奪目感。
這個女人讓他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更讓他移不開眼。
「是童小姐嗎?這是你的孩子吧?認得這個男人嗎?」員警起身迎向焦急的童見晴。
童見晴的目光先是看到自己的兒子,緊繃的情緒終於放松了下來。「是我兒子,這男人……我認得!
她從沒想到會再見到杜桑野。
這么多年來,她雖然還是常在媒體看到他,但跟面對面總是不同。更別說她的寶貝兒子此刻正趴在這男人身上呼呼大睡,這畫面螫痛了她。曾經她多么渴望這樣的畫面,只不過當時她幻想的是個小嬰兒,躺在他的臂彎中,而他凝視著她的眼神會帶著憐惜,還有帶著一個男人擁有一個女人時的堅定眼神。
然而這渴望早在八年前就幻滅了,徹徹底底地幻滅了。她離婚了,學會再也不要去希冀這男人的關注與愛。但為何事隔這么久,看到這一幕仍然刺痛了她的心?仿佛那些傷口從來不曾愈合,只是被遺忘了而已。
她不喜歡如此脆弱的感覺!
「好久不見,杜先生!顾叩蕉派R懊媲,語氣極為平淡地說。
杜桑野對她一副對待陌生人的態度有些不滿。這女人背著他偷偷生了個孩子,竟然還敢用這么平淡的語氣跟他打招呼,好像他只是個路人甲。
「先把我們弄出去再說!苟派R氨鸷⒆樱⒆涌赡芾蹓牧,依然趴在他肩上熟睡著。
十分鐘後,辦完了簡單的手續,兩個人終於走出警局。
「孩子給我。抱歉,給你添麻煩了!雇娗缟斐鍪忠Ш⒆。
但是杜桑野半點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改阍趺磥淼?」
「搭計程車!顾龂@了口氣,今天對她也是辛苦的一天。她搭的飛機才抵達高雄,一開機就聽到保母的留言,說孩子不見了。然後她隨即打了電話跟公司報備,請公司找人頂替她出差,自己就搭上最近的班機回臺北了。
她跟保母到處找孩子,直到發現自己手機有好幾通關機時的來電紀錄,她才趕緊回撥。當時她還以為孩子被綁架了,嚇得她腿都軟了。
她怎么樣都沒想到小宇會去找杜桑野。一個七歲孩子的能耐也未免太驚人了。這孩子早熟而內斂,有些想法總是悶著不說,才會讓她捉摸不到。
「那上車吧!」杜桑野招了輛計程車,拉開車門示意她先進去。
她看著他那不容置疑的姿態,她很熟悉他這種肢體動作,他的權威性在這八年里有增無減。若不是孩子還在他懷里,她倒是很樂意挑戰他的權威。
她終究還是坐進計程車里,他隨後抱著孩子坐了進來。
「很晚了,你該回去了。孩子給我就可以了。」她又側身看他,試圖說服他。
「我認為在經歷過這樣的一天之後,你沒資格隨便安置我。報出你的地址吧,不然司機只好繼續在市區打轉。」他略帶傲慢地說。
童見晴生氣地瞪他一眼,卻又拿他莫可奈何。最後她還是把地址報給司機了。
讓他知道又有什么關系呢?如果他要查她的地址,不可能查不到的。而她只要跟他解釋這是個誤會,就可以讓他離開。然後他繼續過他的日子,而她過自己的,跟過去的這八年一樣,什么都不會改變。
她在車上先撥了電話給保母,讓保母放心,并且讓她先下班。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她的住所。他沒把孩子給她,抱著孩子跟著她進了大廈的電梯。進了屋,她幫他開了孩子的房門,他把孩子放到床上,并且在床邊看到了一只玩偶兔子。
「這就是小可吧?」他露出一抹苦笑。
童見晴詫異地看他幫兒子蓋上棉被,然後兩個人都走山孩子的房間。
當屋子里只剩下兩人,感覺更是尷尬。因為在這樣的深夜里獨處,有種親昵感,而她頓覺忐忑。
「我沒想到他會去你那里。我會跟他好好說,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篂榱搜陲椥牡椎牟▌,她堅定地說。
杜桑野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小于帶著一本周刊跟一張我們的結婚照,跑到醫院來找我。還好有個不盡職的護士放了他進來,否則我不知道孩子現在會在哪里!
她聞言眼眶馬上紅了!肝医裉煸绢A定到高雄出差兩天,也請了保母來家里照顧他。我的飛機才在高雄降落,就接到消息說孩子……不見了,我……」
焦慮了好幾個小時之後,她頓時有些歇斯底里。眼淚居然不聽使喚地落下,她生氣自己的沒用,用力地抹去。
望著她的眼淚,杜桑野的感覺是既不舍又懊惱。他氣這女人完全不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他,又心疼她自己扛起了責任。一個人照顧孩子,肯定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歷程。
「對不起,我失態了。今天麻煩你了,要不要我幫你叫計程車?」她已經整理好情緒,隨即平靜地說。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改悴粫詾檫@樣打發我走就結束了吧?我們還有事情要談,明天,看是你來找我,或要我過來?」
童見晴聞言瞪大了眼睛,隨即氣憤地看他一眼。但她不是第一天認識他,知道她不跟他好好談談,是不可能擺脫他的。
「我去你辦公室找你吧,明天早上十一點!顾幌胨俚竭@里來,不想他再接觸小宇,萬一孩子真的把他看做父親,最終還是會傷害到孩子的。
「好,你最好別食言!顾f完就轉身離開。
童見晴跌坐在沙發上,頓覺渾身力氣都抽盡了。
為什么這么多年了,面對他還是這么困難?為什么他對自己依然有著影響力呢 ?光是這樣,就足以讓她氣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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