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很奇怪。
奚懷谷環顧了車廂一遭,方才在月臺上等著搭太魯閣號列車的人分明就像沙丁魚一樣多,怎么現在車上卻空蕩蕩的,沒幾只小貓分散在各個車廂?
難不成他搭錯列車?
可是他明明沒走錯月臺,又怎么會搭錯車?
也罷,反正既上之則安之,只要能暫時逃離現實,他也不在乎列車將駛往何處了。
將視線移向窗外的景致,藍天綠地是那么的廣闊明亮,但他的心情卻是那么的陰郁窒悶。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他的腦海又開始浮現著那個男人親昵扶著她腰的那一幕,還有他們四目相對時的無聲交流,彷佛只需眼神就了解彼此的那種默契,在在都讓他幾乎要忍不住沖上前將那男人過肩摔在地,順便狠狠的踹上幾腳。
但他沒有這么做,只是凍在原地,冷眼看著他們并肩走離自己的視線之外。
他震驚,除了發現她與其他男人「幽會」,更多的卻是因為察覺到自己那股在體內翻騰的憤怒感竟然叫做「嫉妒」,這嚇壞了他。
他承認越跟她相處,越無法抗拒對她產生的異樣情愫,對于他的無理要求、嘲諷辱罵,她總是靜默著承受,表面堅強,暗地哭泣,而這一切讓他總是在事后莫名的厭惡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改變。
他曾想過,若她不是造成父親破產輕生的仇人女兒,或許他們之間將會不同,但事實不容改變,每當他想要嘗試著對她好時,父親崩潰流淚的那一幕就會在眼前閃過,讓他無法容忍自己的「軟弱」,又對她更加的嚴厲與殘酷。
其實,他早就后悔了,后悔對她這樣差勁,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才好……
「驗票,請將票拿出來,謝謝!雇蝗唬坏烙鋹偟纳ひ舸┻^了奚懷谷混亂的思緒,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先生,您好,驗票喔!鼓贻p的女驗票員有著俏麗的短發,一臉福相,笑咪咪的道。
奚懷谷自口袋中取出車票,朝她遞了過去。
「不是這張喔!古炂眴T微笑搖頭。
「不是這張?」奚懷谷將車票拿到面前看了眼,沒錯啊,他買的是這班車的票。
所以……他真的搭錯車了嗎?
「對不起,我似乎搭錯車了,我可以補票!顾傅谋硎尽
「不,你沒有搭錯車喔!顾龔澫卵,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做什么?!」雖然他是男的不會吃虧,但被一個女生突然親密的抓著,還是讓他吃驚的瞪大眼。
「驗票!古是彎著眼,拿起手中的掃描器朝奚懷谷的掌心照了幾秒。
「嗶嗶!箳呙杵靼l出了確認的聲響。
「奚先生,歡迎搭乘1314號列車!古砷_手,爽朗的道。
「這是整人游戲之類的節目嗎?」他活了三十五年,還沒見過這樣驗票的,用掌紋?連最先進的國家都還沒發展到這個地步咧。
「啥?」女生一臉茫然,好像聽不懂他的意思。
「我說這是在捉弄人嗎?」他解釋。
「不,人從來沒辦法捉弄人,只有命運捉弄人。」女生啼笑皆非的回答。
「命運?」奚懷谷沒想到她會這般回答,頓了頓,然后感慨的認可,「是啊。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也不能這樣說!古e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像個老學究似的說道:「一命、二運,雖然天命早注定,但靠著人的努力,依然可以扭轉乾坤、改變命運,就像你跟她一樣,只要你愿意,結果將會大為不同!
「你知道我的事 」太奇怪了,這個女生,彷佛能洞悉一切,但她看起來一臉稚氣,實在不像是個精明的探員。
「我只知道,搭上這般列車的乘客都是貴客!古衩氐拿虼叫α诵。
「這不是去花蓮的太魯閣號,那這般列車開往何處?」他一頭霧水地問。
「1314號列車,帶時光倒轉,開往幸福,一生一世。」
女生清脆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縈繞,1314號列車,帶時光倒轉,開往幸福,一生一世……
奚懷谷的雙眸驟地睜大,心還因為驚懾而怦跳著,發現耳邊那帶著笑的嬌嫩聲音還清晰回蕩著,但身旁哪來的驗票員?就跟他上車時一樣,空蕩蕩的沒改變。
看來是在他不知不覺睡著后,做了一場超越現實的夢境,又或許夢境正好反應出他內心的渴望,期盼時光倒轉,改變一切?
奚懷谷自嘲苦笑,列車同時也停了下來,一切頓時靜止。
到站了嗎?
奚懷谷才納悶的想著,目光瞥向窗外,只見列車不知何時又駛入位于地底下的月臺,那明顯的車站、四號月臺的指示又躍入眼底。
臺北車站?!
怎么搞的?他不是才剛離開臺北車站,怎么才作了場怪夢,就又回到了臺北車站?
他站起身,狐疑的走下車,站在月臺上,等候著列車的旅客依然眾多,人潮洶涌,就跟他方才上車前的月臺景況差不多。
是又回到原點了吧。
奚懷谷扯扯唇,失去了游興,又回頭一瞥,可不知何時列車早已消失在月臺邊,連個影子都沒有。
該不會從上車到下車都只是他的一場黃粱夢吧?
他突然覺得好疲憊,突然……很想見她。
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不管他們之間將會染上怎樣的斑斑血痕,不管她的心離他多遙遠,他都無法讓她離開。
「董事長,您在哪里?」秘書徐靜文焦急的聲音自手機傳來。
「什么事?」他微蹙起眉,不喜歡自己的員工出現焦躁不安的狀態。
「您忘記今天要跟『瀚宇』簽約嗎?對方已經在w飯店久候多時,剛剛才打電話到公司抱怨。」她跟在他身邊工作多年,自然知道老板的喜惡,但事情緊迫,讓她沒辦法裝冷靜。
「瀚宇?」奚懷谷怔了怔,原本微蹙的眉頭忽地鎖緊,「靜文,你是在開玩笑吧?你該知道我不是個有幽默感的老板!
「董事長,您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您、您沒事吧?」徐靜文的聲音透露出困惑跟擔心。
不像是開玩笑的。
但是明明跟瀚宇簽約的事情是發生在四年前,當初合作愉快的他們后來也陸續合作了幾次,他甚至還跟瀚宇總裁成為莫逆之交,他記得最近并沒有任何企劃是跟瀚宇有關的合作案,更別說要簽約了。
「董事長、董事長?」徐靜文著急的呼喊聲又自手機另一端傳來。
「你先跟對方說我臨時身體不適無法前往,稍后我會親自打給季總裁致歉!罐蓱压饶窠淮,掛斷了手機,馬上撥著記憶中季東昕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后被接通,那一頭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我季東昕,你哪位?」
「你別鬧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秘書突然打來說我們要簽約?」奚懷谷劈頭就問。
「對不起,你是哪位?我想你打錯電話了!辜緰|昕的聲音淡漠,隨即掛上了電話。
搞什么?這家伙竟然掛他電話?
奚懷谷低咒了聲,又重撥了一次。
「不許掛電話!顾趯Ψ浇悠饡r沉聲警告。
手機另一端的人沉默了幾秒鐘,語氣明顯不悅,「這是騷擾電話嗎?」
「該死,東昕,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時候,我沒時間跟你鬧!」奚懷谷不耐煩的低吼。
這次季東昕沉默的時間更久了,好半晌才出聲問:「你到底是誰?」
奚懷谷翻翻白眼,吸口氣平穩了下情緒,「我是奚懷谷!购冒桑彤斒钦娴牟恢朗撬蛉サ暮昧。
「奚懷谷?『c。h企業』的奚懷谷?」季東昕遲疑的問。
「就是我,你還要裝傻多久?快回答我的問題。」
「對不起,聽說你身體不適,所以無法出席今天的簽約儀式,但我聽你的聲音似乎中氣十足,不像有恙,那你是不是才該給我個解釋?」季東昕反問。
他陌生而保持距離的聲音讓悉懷谷怔了怔,一直盤旋在胸口那種覺得怪,卻又說不出哪里怪的感覺倏地一擁而上。
「我晚點再打給你!罐蓱压冗B忙收線,抬頭望向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