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伒濂不安地看了王爺一眼,小聲對桃紅道:「王府不是好待的地方,你自己得小心,若……若有事就來找我。」
雖然不覺得柯伒濂這文弱書生能幫她什么忙,可人家是好意,桃紅心里也感激,說道:「知道了。」
柯伒濂還有許多話同她說,偏偏王爺與大人一直杵著,就是不走,方才他說想與桃紅單獨說幾句話,王爺也沒答應(yīng),看樣子自己是沒有辦法了。
「改日……我再來找你。」他嘆氣。
「喔,好。」她沒多加思考就應(yīng)了。
晏伏易輕咳兩聲,似乎不甚高興,她轉(zhuǎn)頭看他一眼,不曉得他咳什么。
「那我走了!
「好!顾c頭。
柯伒濂依依不舍地又說了幾句才離開,晏伏易雖沒說什么,不過瞅了她好幾眼。
接著,孫大人又找了狀紙上的幾名苦主與她見面,這也很快就水落石出,他們口中的賊奴婢與她長得不一樣,連身長、說話的語調(diào)都不相同,桃紅更得意了,這下可還她清白了。
孫大人向她致歉后,就讓她與王爺回去了。
這一折騰,天也晚了,回府時正值晚膳,紫薇好奇地問她與王爺上哪兒去了,怎么一夜未歸?她把捉賊的事簡短地說了,她自個兒的事則避去不提。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牡丹瞧她的表情不太對勁,似乎不大高興……可折騰了一天,她也累了,早早便上床歇息,才沾枕便迅速墜入夢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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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桃紅都在舒適愜意中度過,每天早上掃完園子后,她就無事可做。見她無聊,王爺把她留在身邊伺候,他寫字時她就幫他磨墨,他作畫時,她就幫他洗筆,偶爾他發(fā)懶,她就念書給他聽,除此之外,他們還挪出一個時辰練功。
以前都是牡丹跟前跟后地服侍他,現(xiàn)在這些瑣碎的事就落在她身上,牡丹沒說什么,但桃紅發(fā)現(xiàn)她總是一臉愁苦,整天眉頭深鎖,芙蓉則是三不五時對她說些諷刺的話語。
「王爺對新來的奴婢都是這樣的,你別真以為自己備受寵愛,再過幾天王爺就對你發(fā)膩了。」
這些話聽起來實在刺耳,好像她跟王爺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過就是幫他磨墨洗筆、泡茶朗讀,稱得上什么寵愛?紫薇笑笑地示意她不用在意,牡丹跟芙蓉都希望能留在王爺身邊,但她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心里發(fā)苦,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怎么中聽。
「幸好我對王爺從沒有非分之想,等約滿后,我就會回鄉(xiāng)跟表哥成親,王爺說要送我一個大禮呢!」
說到這兒,紫薇還有些不好意思,她說王爺打她們一進(jìn)來便說過約滿后會送她們出府,這期間她們就做些奴婢分內(nèi)該做的事,其他的都不用擔(dān)心,她們清清白白地進(jìn)來,定讓她們清清白白地離府。這意思已說得很明白,他沒打算讓她們做通房丫頭。
雖然曉得王爺不可能納她們做侍妾,但心里仍會不自主地這樣盼望,這也怪不得她們。
「王爺長得一表人才,性格溫和,又是皇親貴族,若能依此良人,下半生自不用煩惱,你就多包涵包涵她們,別跟她們計較。」
她當(dāng)然不會跟牡丹、芙蓉計較,她在大戶人家做了幾年的丫鬟,自然明白奴婢們想委身主子的心情,何況晏伏易還不是一般公子少爺,而是王爺,背后是一座采之不盡的金山礦。
桃紅機(jī)械式地在硯臺上畫圓,雙眼盯著正在寫字的晏伏易。由這看去,他鼻梁挺、劍眉利、睫毛長、皮膚好,的確相貌堂堂,難怪牡丹芙蓉都傾心……
就連她都覺得看久了,心會怦怦地加快,但她不許自己多想。王爺這身分是一道跨不過去的鴻溝,她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瞧什么?」晏伏易專心練字,頭也沒抬地問。
「啊?」桃紅回過神。
「做什么一直盯著我看?」
桃紅立時覺得心虛,不過她很快把這情緒掩飾過去!改泐^頂長眼睛,這么厲害?」她嘖嘖稱奇!肝沂乔颇汩L得好看,難怪討人喜歡!
他揚起眉。這已是她第二次稱贊他的外貌,他一向不甚在意這些溢美之詞,不過得她稱贊,心里還是有些高興。他以筆尖蘸了蘸墨。
「難怪天妒紅顏——喔……」她的手指被筆桿敲了一下。
「這詞是這樣用的嗎?哪個先生教的?」他瞟她一眼。
她笑!肝揖褪钦f得夸張點罷了!顾D了下。「王爺,牡丹姊在你身邊的日子也沒多久了,還是讓她來伺候你的好。」
「她要你來說的?」
「不是、不是。」她連忙道。「我就是覺得她可憐……」
「你不也可憐柯少爺,怎么不嫁他做妾?」
怎么說到這兒來了。「這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他挪挪紙張,繼續(xù)寫字。
「我?guī)煾妇臀規(guī)熌镆粋,我也只想要一個,那他也只能有我一個!顾⒖痰馈!赴,跟你這種皇親貴族、三妻四妾的薄幸男人說是不會懂的——喔,又敲我,我說錯了嗎?」
「你哪兒看到三妻四妾了?」他斜瞄她一眼。
「那是你擔(dān)心自己過不了劫數(shù),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就這點來說,你比這世上的男人強上許多,可這不代表你度了劫后就不會娶妻妾。你說,你哪個兄弟王爺不是左擁右抱的?要我說,這世上第一癡情男子非我?guī)煾改獙,跟師娘恩恩愛愛二十年,師娘體弱無法生育,他也不在意,更可貴的是師娘死后,他也沒再娶,那時師父才四十五歲,多少貌美如花的女人等著他啊,他說不娶就不娶,多有氣魄,就連師姊——」她猛地收口,一臉不安。
「怎么不說了,我聽得正起勁,你師姊怎么了?」他一臉好奇。
她一臉懊惱!赴,言多必失,師姊脾氣很壞的,我不能說了。」
「這里是王爺府,你師姊哪會知道你說了什么?」他好笑道!肝疫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膽子這么小,在衙門里說要殺要剮的氣魄哪兒去了?」
她瞪他!改銊e再激我了,你沒跟師姊一起長大,不知道她發(fā)火的時候多恐怖!
「我以為你師父就領(lǐng)養(yǎng)你一人!顾@個方向探問,想多了解她的事。
「不是,除了我還有別人,我不是說了師娘不能生育嗎,所以他們就養(yǎng)了幾個孤兒。我知你好奇,我就偷偷再告訴你一句,我?guī)熸⒛强墒翘焐系厣辖^世容顏,村里的男人不管是五歲還是九十五歲都撲倒在她腳下……」
「除了你師父?」
她一臉驚愕!笡]錯!真不能小看你,真會猜!
他好笑道:「我可不是用猜的,我是從你話語里推出來的,你師姊什么人都看不上,獨獨喜歡你師父?」
「噓噓!」她緊張地說!高@個絕不能讓她聽到,她曾因為這樣把人吊起來打。」
「她打你?」他皺眉。
「不是我,我機(jī)伶,哪敢說。 顾龂@氣。「她跟師父差了三十歲,我真不明白,怎么會這樣呢?我也喜歡師父,可那是把他當(dāng)?shù),唉……師姊說得好,自古多情空余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偏偏她道理都懂,就是鉆不出來,王爺你說,這感情是不是很磨人。俊
「我瞧你連感情都不懂,說這些老氣橫秋的話實在好笑!顾Α
「我哪兒不懂了!顾瘩g!肝乙彩窍矚g過人的!
他攏眉!刚l?」
「我們村里的華大哥。可他喜歡的是師姊,自那時起我就悟出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感情就像一種莫測高深的功夫,我沒天分學(xué),也不得其門而入,還是銀子珠寶實際。」她一臉嚴(yán)肅。
他笑出聲!刚婺隋X奴!
「銀子的好處可多了!顾⒖痰馈
「要我說,你只是姻緣未到。手心伸出來我看看。」他說道。
她急忙把雙手伸出。「怎么樣,可是大富大貴之命?幫我卜個卦好嗎,我什么時候能買華宅大院?」
他笑道:「這倒有些難度!
她失望道:「什么?我一輩子都攢不了這么多錢嗎?」
他放下筆,握著她的雙手,仔細(xì)瞧著掌紋。
她耐著性子讓他看了一會兒,才道:「怎么樣?」雖然她不是很信算命師,但她覺得王爺這人聰明,又是老道人的弟子,想來應(yīng)該有真才實學(xué),與外頭騙人的神棍不一樣。
見他眉頭皺了下,她緊張道:「怎么,沒希望嗎?」
「你的——」
才說了兩字,忽然間屋搖地動,地牛翻身,劇烈的搖晃讓架上的書全砸了下來。
一開始搖動時,兩人都沒什么動作,想著晃一下也就過了,誰曉得眨眼的工夫,越搖越大,四周的書架忽然倒了下來,連架上的陶瓷玉器也摔了一地。
晏伏易拉著桃紅往旁躲,她嚇得忘了反應(yīng),讓他拉著躲到角落去。
搖晃很快緩和下來,最后終至平靜。
可一時間,桃紅還覺得頭昏眼花,像坐船似的,她沒注意到自己緊抓著晏伏易,連身子都貼到他身上了。
「天啊……」她望著滿地凌亂的書房,不只書籍散落一地,連書架都倒了,碎裂的陶瓷分散四處,連擺在房里的盆栽都倒了,幸好搖晃不久,否則連房子也要垮了。
「這次地牛翻得可厲害了!顾呎f邊揚首,誰曉得他正好也低下頭,她的雙唇就這樣擦過他的臉頰。
她驚得大叫,跳開一步,臉蛋燒了起來!改恪
「應(yīng)該大叫的是我吧!顾桃饷讼卤挥H過的臉頰,瞅著她緋紅的臉蛋。沒想到她也會害羞,還以為她沒神經(jīng)呢。
「你……」要罵他輕薄,又想到剛剛情況特殊,若把他臭罵一頓,倒顯得自己心胸狹窄。「我剛剛是不小心……我們……我們都忘了,沒這事、沒這事!」她激動地?fù)]著雙手,也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剛剛那是意外,意外,沒什么好在意的。
他瞅著她,突然長嘆一聲。這丫頭,真會讓她氣死……怎么有這樣遲鈍的人兒?說她聰明倒是夸獎她了,實底是傻妞一個,看樣子得想法子讓她開開竅才行……
她不明所以。「怎么,你干么嘆氣?」
晏伏易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頭已經(jīng)響起陣陣尖叫跟大喊!竿鯛敚∧鷽]事吧?」
牡丹先沖了進(jìn)來,接著是其他幾名奴婢,連管家也急奔而來。
「沒事!龟谭谆氐馈!付既ッΠ!」這兒都亂成這樣了,其他廳房應(yīng)該也落下不少東西。
管家立即走出去叫男仆過來收拾,臨走前,晏伏易吩咐他去備轎,他得進(jìn)宮探望母親與父皇。
走出書房時,他望著天,思考良久。原本蔚藍(lán)的天如今泛著一抹橘黃,透著一股不尋常的氣象。
「王爺,你在想什么?」桃紅忍不住開口。他的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眉頭深鎖,讓她也不安起來。
他自天際收回目光,黑眸隱著一抹憂思。
「我的劫數(shù)怕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