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竊的兩名歹徒供稱先前有人給他們銀兩,要他們到瑞王府擄綁一個叫桃紅的奴婢。一聽是王爺府,他們原不肯,但對方說他們不用混進王爺府,自會有人把這奴婢引出府,到時他們再動手就行。
那人先付了一半的酬勞,但等了幾天,一直沒接到進一步的指示,正巧今天上街聽到瑞王要被逐出京城,而且已經(jīng)在遣散仆役奴婢,兩人一時動了歪心,才混了進來,想趁亂拿走一些值錢的東西變賣。
可見了一屋子的古董玉器還有各式珠寶,貪念越生越大,最后拿了布袋來裝。因為府里已沒什么人,所以他們進行得很順利,直到被一個奴婢撞上,誰曉得這奴婢還有功夫。
他們一再重申沒要傷人,就算拿牡丹當(dāng)人質(zhì),也只是想脫逃,不會真的殺人。當(dāng)孫大人告訴他們,會武功的奴婢就是他們原本要綁架的桃紅時,兩人一雙眼瞪得像銅鈴那么大。
桃紅聽得迷糊。誰會想要綁她?她又不值錢。
兩人說買主蒙著面,所以他們也不曉得對方是誰。
她搔著腦袋,想破頭也想不出誰要擄自己,這完全不合理啊。
一旁的晏伏易沒有說話,劍眉擰著,表情嚴厲。
「難道是以前服侍過的公子小姐嗎?」桃紅喃喃自語。
孫大人已帶犯人回府,說他晚些再過來,而她還在思考那兩名竊賊的話語,最后想到一個可能。
「王爺,府里還有奴婢叫桃紅嗎?」
他揚眉,好笑道:「沒有!顾邅碜呷サ乃!肝抑酪壞愕氖钦l!
她訝異地看著他!改阒溃俊
他斂起眉頭,說道:「是我舅舅!
「為什么?我又沒見過……」見他面露為難之色,她猜測!甘恰隳铩
他嘆口氣。
原來如此,桃紅立刻道:「沒關(guān)系,你不用在意!
「母親說只是隨口跟舅舅提的,不過是想逼我就范。剛剛我去看母親時,她無意間說起這事,只是她不曉得舅舅真找人了,沒多久魘鎮(zhèn)之禍被揭露,所以這事大概就被忘了!谷舨皇莿倓偰莾擅`賊提到原要綁架桃紅,他也當(dāng)這只是單純的竊盜案件。
「看來你娘是真想要你娶相國的女兒。」
「這會穩(wěn)固母親跟舅舅在朝中的勢力!顾兆∷氖郑夹募m結(jié)!肝腋阏f過,母親變了很多……她已經(jīng)從算計皇后之位,轉(zhuǎn)成太后之位。」
「這也是能理解的。」桃紅點頭,不久前她才跟孫大人提過皇位繼承的麻煩事,見他眸露歉意,她爽朗道:「你放心,我沒怪你娘也沒怪你舅舅,反正只是虛驚一場,牡丹姊才是真的嚇壞的那個人,我這種經(jīng)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他勾起笑。「大風(fēng)大浪嗎?改天得跟我說說!
她嚴肅地點頭!肝覀兡抢餇幋彘L、搶媳婦也是很激烈的,只是村長坐的位子沒鋪龍鳳綢緞,不過得戴黃頭巾!
他大笑,一把將她從椅上拉起,圈入自己懷里!笭幋彘L就不用說了,搶媳婦的事我倒很好奇!
一晃眼,她就被拉坐在他大腿上。桃紅簡直不能思考了,臉紅得像艷紅的石榴,連耳朵都熱烘烘的!缸鍪裁,這樣……這樣……」她想起身卻讓他抱著不放。
「別動!顾Ьo她,故意在她耳邊低語!敢灰牭篱L的事?救我命的那位世外高人!
她停止掙扎,紅著臉點頭!敢。」
「那就別動……」
「為什么?」她抗議。
「這樣我才有心情說。」他親了下她的耳垂。
她顫抖!肝也蛔栽,耳朵好癢!顾崎_他的頭,抖了好幾下。
她如坐針氈的表情讓他發(fā)笑!缚晌矣X得這樣抱著你才自在,委屈你了,小桃紅!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桃紅嗔道:「你——」
「道長不許我喊他師父,說他不收徒弟,救我只是機緣。」他一開始說,她就安靜下來!甘畾q那年,他要離開皇宮,說與我緣分已盡。我央求他帶我走,他卻說萬萬不可,我乃皇子,若私下帶我出宮,將要引出禍端,天下道觀僧廟將滅在我父皇手上。
「臨走前,他給我一個指引——人的命勢并非全然天定,若要扭轉(zhuǎn),必得有堅定之志,不容他人動搖。他說我將滿二十四前,有一機緣可利用,但前提是我在那之前必不能娶妻,這步若走錯即踏入泥淖,到時要抽身也不得;第二,絕不能與朝中大臣結(jié)黨結(jié)勢,對權(quán)勢務(wù)必淡泊。這兩點若能做到,我還有機會修道。我問他二十四歲的機緣是什么,他搖頭不語,只道他已泄漏太多,我若想?yún)⑼,得自己參悟他授予的占卜之術(shù)!
桃紅贊嘆一聲!嘎犉饋砗眯,怎么我就沒這機緣,我家后山的那些修道人都沒跟我說這些!
他笑!改忝鼛ЦP牵F人鼎助,還需提點你什么!
「真的?」她可高興了,笑呵呵地說:「你這樣一說我有印象了,有個老道長說我命不錯,我還反駁他算錯了,我自幼喪親,舅舅對我也不好,把我丟在路邊讓我自生自滅,那時好苦,后來遇到師父師娘收養(yǎng)才沒餓死在街頭。我要存大錢買大宅就是當(dāng)時行乞立下的!
「小時候你可受苦了!顾麌@氣,親她一下。雖然她輕描淡寫帶過,但想到她在路上挨餓受凍,就為之心疼。
她開朗道:「那都過去了,而且后來遇到師父師娘,我就把過去吃的苦都忘了。別說我了,后來呢,你自個兒從卦象里參悟了?」
「不能說完全參悟,比起道長還是差了一截,很多事都是慢慢才理解的。有一天我心血來潮,把父皇母親兄弟的命數(shù)都算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母親在四十五歲時將有一劫,而那一年我正好要滿二十四。
「我吃了一驚,把伏雋的也算了下,發(fā)現(xiàn)他雖有劫難,但比我與母親小很多。伏雋個性一向磊落,而父皇對每一個兒子的心性都很了解,若要按個圖謀不軌的罪名,父皇絕對會按在我頭上而不是伏雋。道長離開兩個月后,皇后投湖而死,那時我終于領(lǐng)悟到母親變了……」
她小聲道:「你是說皇后的死……」
他搖頭。「我不能確定,但我想八九不離十,父皇也是這樣想的,但他不能確定是母親還是瑾妃,或者是兩人同時謀劃。他這恨壓得極深,整整十年,不動聲色。
「現(xiàn)在母親被廢,瑾妃表面上看是贏了,但我想過不久她也會出事,父親正好一并也廢了她。沒有賜死母親,已是父皇最大的寬容……或者,父皇認為讓母親這樣活著才是痛苦,我實在不知!
說到這兒,他感傷地嘆口氣。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母親,他選哪邊都不對,都覺得有虧欠。
「唉……宮里真可怕!顾皇娣卣f。
「是很可怕,皇后的死讓我明白,這宮里一切事物實非我性之所好,反正父皇有那么多兒子,這天下自有人管理,不需我勞神費力。明白這道理后,我開始假借道長離開留下的話語,散布我于二十四歲時將有死劫一事!
她張大嘴,詫異地瞪著他!甘病裁础
「你這樣真好笑。」他點了下她的上唇。「我本就有劫難,只是把劫難二字換成死劫,也不算捏造!
「你……真是……」難怪問他死劫的事老是不正面回答。忽然,她想起一事。「那你還老在我面前說你要死,還弄什么北斗延壽燈,你……你……」分明在耍她嘛!
他笑道:「演戲總得演逼真點,而且看你這么擔(dān)心我,我心里真是高興!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的態(tài)度讓她生氣!改氵剪我頭發(fā)跟指甲!」
「跟心上人拿點頭發(fā)也不是什么過分的事!顾x正辭嚴地說!高@是定情信物!
哪有人這樣厚臉皮顛倒是非?「你——」她激動地紅了臉,就要起身,卻讓他按住。
他笑著安撫!肝抑皇穷A(yù)先取了,別生氣,我們以后要做結(jié)發(fā)夫妻,拿點頭發(fā)也是應(yīng)該的。」
「你一堆歪理!」她還是生氣!溉思疫@樣擔(dān)心你,你卻在笑我耍我……」
「誰說我笑你了。」他捧著她的臉,一臉嚴肅!改阏f只要能讓我續(xù)命,把頭發(fā)都給我也沒關(guān)系,我聽了不知有多高興多感動!
原本氣憤的桃紅,聽見這話,頓時軟了心,轉(zhuǎn)念一想,當(dāng)時他也不能向她說明這些前因后果……可是想到一直被他算計,心里又不甘。
彷佛知道她心里的糾結(jié),晏伏易說道:「我知你氣我,不過我真不是存心的,只是擔(dān)心走錯棋,全盤皆輸。我自己有事不要緊,若害了你,我一輩子不原諒自己!
他這一說,她心更軟了,臉又紅了,直率道:「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了,不過你以后不能再這樣騙我了!
他欣喜地在她唇上啄了下!妇褪遣幌朐衮_你了,才對你說這些。」
她勾起笑,心里甜甜的。
他繼續(xù)道:「道長要走前,我央求他再給我一點提醒,他想了許久才道,他該說的都說了,就給我別的提點好了,若我能堅守二十四歲前不婚,那我未來的妻子閨名里有個字是花名,不是貴族大戶而是庶民奴婢。」
桃紅這下驚炸了,臉上的潮紅一下又淹上,眼瞪得像牛眼一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可樂壞了!竾槼蛇@樣!顾χ鴵崦裏釥C的臉。「都說了道長是世外高人,我是遠不及他的。話雖如此,我也是半信半疑,因為一直以來,身邊的奴婢我沒一個上心,但我也不是挺在意,我比較關(guān)心二十四歲時會遇上的劫難。后來我把道長說的話混在一起,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桃紅不可置信地搖頭!肝揖驼f嘛……安四個奴婢在身邊怎能驅(qū)邪避難,原來都是你鬼扯!
「我可是費了點心思才讓母親跟父皇相信,所幸他們先前見識過道長的厲害,所以也不疑有他,反正安四個有花名的奴婢也不是什么麻煩事,便照做了。只是隨著一年一年過去,道長的囑咐逐漸模糊,而權(quán)力利益開始浮現(xiàn)時,母親就對我說不用盡信道長的話,著手安排我的婚事。十八歲那年,我差點在她的安排下成親,如今我很慶幸自己堅持下來!顾麑⑺秊鹾诘陌l(fā)絲捧在手心,感覺那細致的觸感!改菚r為了避婚,我吞了毒藥,大病一場……」
「你吞毒藥?」她錯愕地看著他。
他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傅篱L說過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必得有所堅持,否則前功盡棄,我思考良久,才決定一搏。母親當(dāng)時給我安排的閨女是將軍之女,我一聽就知道完了,這一步真走下去,就應(yīng)了道長的話無法回頭。那將軍在朝中勢力不小,而且野心勃勃,我若娶了他的女兒,就陷在泥淖里,即使我婚后還能堅守不參與臣子們的結(jié)黨傾軋,父皇會相信嗎?我的岳父是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若有朝一日真出了禍事,父皇會信我嗎?我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我不如放手一搏。那時母親才知我心意已決,不敢再提婚事,直到現(xiàn)在!
「你也真不容易!顾牭眯捏@膽跳。
「自小到大,我甚少參與朝中政事,我兄弟多,有能力的也多,不缺我一個,我只做閑事,一會兒跟道士們談玄論道、下棋品茶,一會兒帶著家仆游湖,喝酒享樂,能說得上正事的只有偶爾興之所至,幫孫大人辦辦案。有時父皇要我辦些事,我也不求表現(xiàn),只做到及格就好,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所以這次才能安然度過。父皇關(guān)我不過是想給母親一個威嚇,并非真要對我不利!
「那時我以為你父皇會殺我……」她當(dāng)時是真的有被嚇到。
「我當(dāng)時也很擔(dān)心!顾c頭!父富适莻很復(fù)雜的人,我也難說自己懂他,他有時很嚴厲、很暴躁,但有時又會變回小時候那個慈祥的父親!
「難怪人家說伴君如伴虎!剐液卯(dāng)時皇上沒有殺人的興致,否則她這條小命就沒了。
「你有時真不聽話。」他故意敲了下她的額頭。
她不平!溉思沂菗(dān)心你才去看你!
「小桃紅這么關(guān)心我,我可感動了!顾⑿Φ赜H著她的嘴。
她紅了臉,又別扭了!改銊e這樣,大白天的……」
「大白天的才好,看得清。」他正色道。「你這樣多可愛!
「啊——」她受不了地捂住臉!改阌謥砹耍瑒e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