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進屋,戚墨輕輕地推開門,卻見到戚寶寶掩著嘴,蹲在地上不斷地落淚。
她拚了命的緊咬著唇,不讓哭聲逸出,但始終拴不緊滾落的淚水。
“寶寶!”戚墨驚訝,明白她已全數(shù)聽見。
戚寶寶無助地回望,本是晶亮璀璨的大眼,如今已被哀傷取代!盀槭裁词俏見Z走傅玄溟的幸福?”
她過著他本應(yīng)該享用的滿足與安逸、她過著他一輩子都想要的快樂與安泰;而他,竟是走在她從不曾想象過的艱苦道途上。
因為偷天換日,他們就此改變命運。
命,是天生;運,是后天!而她戚寶寶本命是孤苦無依,卻強搶博玄溟后天的運,并且代替他安然無慮地生活。
戚墨抱著她,不斷地道歉!岸脊值!都怪我們戚家列祖列宗,都怪我們這些長輩的罪愆,無端禍延你們后輩!
“爹,我該怎樣才能坦蕩的繼續(xù)活下去?”她戚寶寶從沒想過,這些年來她的平安快樂,竟是從另一個人身上竊走的。“我所過的好日子,是屬于傅玄溟的!”
“你是我的寶寶,是我們戚家的寶寶!”戚墨執(zhí)著,她就是他們戚家的血脈。
“爹!我身上流的不是戚家的血!傅玄溟才是!”戚寶寶嗚咽地啜泣,怎樣也不敢置信!拔沂区F占鵲巢,這會有報應(yīng)的!”
戚墨抱著她,激動地喊道:“有錯、有罪,都是由爹爹來扛,不拖累寶寶!我們戚家的錯,我戚墨自己來擔(dān)。”
“我沒有辦法活得這么理所當(dāng)然……真的沒有辦法……”無父無母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她,不是傅玄溟,而他卻替她背負了這么多年。
“你若離開爹娘,我們會活不下去的!別拋下我們……爹求你了……”
戚墨的苦苦哀求,讓戚寶寶心如刀割。她曾經(jīng)是那么的無憂無慮,快活地游走在自己的人生道途上。如今,眼前卻布滿荊棘,令她寸步難行。
“你是我們的心頭肉,我們戚家唯一的寄托!
戚寶寶離開戚墨的擁抱,神色凄苦。“可是,我卻連我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了。想必傅玄溟也和我相同!
“一切不會有所不同,你是你,傅玄溟依然是博玄溟!爹這輩子沒有求你幾件事,就這一回,別棄我和你娘!逼菽珶釡I盈眶,后悔全盤托出。
“爹,寶寶很感激你和娘,到死都會記得你們的恩惠!逼輰殞殐上ス虻,和戚墨叩了三個響頭!皩殞氈x謝爹娘多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
“寶寶!”戚墨喊得撕心裂肺,害怕她的離去!澳闳粽娓屑,就別扔下我和你娘!別拋下戚字這一姓氏!咱戚家祖譜上,已經(jīng)載有你的名!”
“我戚墨這輩子,只認(rèn)你寶寶這女兒,其他的,一概不是!”
戚墨對自己的好,寶寶都明了。
“寶寶知道爹視我為己出,但寶寶害你和娘與傅玄溟分離,也是事實!痹偃齻響頭,叩謝戚墨當(dāng)年的犧牲!暗拇蠖鞔蟮,寶寶無以為報……寶寶也……不想離開你們……可是,傅玄溟該怎么辦?他情何以堪!”
豆大的淚水滾落在地,暈成一圈圈水痕,冷洌的地氣剌痛著她的兩膝,但始終抹不掉今晚新刻在自己身上的傷痕。
“傻丫頭,爹只盼你顧著自己就好!彼纳屏,才是讓戚墨舍不下的原因。
父女倆抱著痛哭,命運弄人,毀了傅、戚兩姓,更令他們無法活在安然無慮的日子里。
她的手中有老爹給予的溫暖,她的悲傷有老爹輕輕抹去,那么孤苦無依的傅玄溟呢,有誰來為他療傷?他是不是只能脆弱地像個傷重的大鷹,躲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角落,心酸地為自己舔療傷口,有苦也無處說?
推開戚墨,戚寶寶抹去眼角的淚。“爹,寶寶還好有你來疼,可是傅玄溟呢?現(xiàn)在的他,是不是也想找個人安慰?”
明白她的心思,戚墨并沒有多加阻攔!澳闳粝肴,爹不會攔你。但是回家的路,你要記得!
戚墨的恐懼,戚寶寶怎會不清楚!皩殞毑粭壍浑x娘,還是戚家的人。”說這話時,她的心中溢滿罪惡感,無法理所當(dāng)然地安心認(rèn)為。
自床底拖來一盒小木匣,戚墨拿出一卷畫布。“這是戚家碩果僅存的畫魂布,老爹現(xiàn)在給你,若和畫魂筆一塊用,可以控其人之意志。若傅玄溟為此事受不了打擊,做出傷人傷己之事,你必定要全力阻止。”
戚寶寶謹(jǐn)慎接過!翱晌以谘酶曾見過戚家的畫魂布。”
“想必那是遭人仿造的,我們戚家畫魂布僅存這張,爹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造了幾塊贗品,掩人耳目!逼菽劾飳λ木鞈倥c疼愛,表露無遺。 “你去吧,照顧好自己,別讓傅玄溟失去神智,這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戚寶寶頡首,眼里熱意來得很急。
“你要記得回家的路,回到爹娘的身邊,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都不重要,依舊是我們戚家的寶寶……”
。
拖著蹣跚步伐,傅玄溟竟發(fā)現(xiàn)自己有淚卻哭不出!
究竟是誰造了他此生坎坷的命?是已亡故的傅家人,還是一心一意為了報恩,而選擇犧牲的戚墨?
至于寶寶,傅玄溟竟沒來由地感到痛苦。他知道實情后,已是有如晴天霹靂,若換做是她呢?傅玄溟不敢再想象。
踏入衙府,他收起悲傷的神態(tài),一向過慣了在人前隱瞞心緒的日子,傅玄溟恐怕再也難以更改這性子。
腳步直往府內(nèi)后面小房邁去,傅玄溟累得已經(jīng)無法再有其他念頭。他傻得以為得知真相的自己,能夠不再過著飄泊孤零的日子。豈料,一切竟事與愿違。
他曾想過從小至今無所依恃,并不是他的雙親不要自己,而是他們早就不在這世上,倘若真能找到他傅家的墳頭,追本溯源他得認(rèn)祖歸宗,也算了結(jié)一樁心愿。但傅玄溟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演變成無法收拾的局勢。
他的命運,被徹頭徹尾的改變。這么多年他依靠的信念,也全數(shù)在今晚瓦解。
如今,他還能有什么希望?當(dāng)最后一盞長年點燃在心底的燭火熄滅時,傅玄溟已感到茫然無所適從了。
推開小房的門,傅玄溟腳步還未踏入,渾身寒毛一豎,便立即閃過在夜色里突地射來的小鏢。
因為今晚的事,令傅玄溟幾乎忘記在城北邊邵具遭剝皮的男尸。他故意將那枝蘭竹筆故作玄虛地記在證物冊上,等候潛伏在暗處的對手上鉤。
果真,他的心機沒有白費,對方當(dāng)晚就形跡敗露。
傅玄溟一腳踢上門,腰上的分水刺一抽,隨即奔向前去,欲逮潛入小房里的人影。
夜色很黑,兩人纏斗的攻勢一觸即發(fā),傅玄溟極欲探清來人,便率先出招。猛烈得讓人猝不及防,對方扎扎實實地吃了一記悶招,趕忙退了幾步,破窗而逃。
傅玄溟見狀,隨后追了出去,兩人在屋檐上頭激烈交手。對方蒙著臉面,身著黑衣,只露出一雙眼眸,令人看不清其真面目。
“好個狗膽,竟敢擅闖衙府前來送死!就是為了得畫魂筆嗎?”傅玄溟招式狠烈,幾回欲伸手扯掉對方布條,卻僥幸讓他逃過。
看樣子,對方出頗有兩下子。傅玄溟總算是遇到個可以一較高下的敵手,嘴角竟浮現(xiàn)出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詭譎陰冷。那雙眼,隱隱透著嗜血的狠勁。
先前遭受打擊的傅玄溟,極欲找個地方宣泄,這賊子正好順了他的心,今晚絕對教對方插翅也難飛。
所有關(guān)于畫魂筆的一切,都令他憎惡到想全數(shù)毀滅!包括他自己也是!
眼見情勢逆轉(zhuǎn),兩人打得難分勝負,那男子見苗頭不對,立即施展上乘輕功離去,但傅玄溟豈會讓對方稱心如意,尾隨在后,擔(dān)心讓落網(wǎng)的大魚溜走。
所有禍?zhǔn)陆杂僧嫽旯P所起,傅玄溟想知道除了震王之外,究竟還有何人同樣對戚家緊咬不放。盡管藉由戚墨的口中知道這些年來發(fā)生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但事已至此,他已無法全身而退了。
兩人藉著夜色的掩護,一前一后地躍離衙府。
沒想到此刻戚寶寶竟然后腳踩了進來,眼尖的見到傅玄溟即將消失的身影,她腳跟一轉(zhuǎn)又跟著出去,突地想起傅玄溟今日說的話。
今夜,害他們戚家不得安寧的惡徒,就要在此現(xiàn)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