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手里一塊出于震王府邸的玉牌,此刻染滿鮮血,艷紅得黥眼,被傅玄溟握在手里。
“你傷得很重,難道是遇上高手了?”震王捧著茶碗,以碗蓋撥了撥杯中的茶梗!罢骐y得,鳳陽城里何時出現(xiàn)你的對手?”
傅玄溟將玉牌扔在案上,大廳里充斥著一股淡薄的血味,甚至挾著幾分詭譎的氣息。
“這塊玉牌怎會出現(xiàn)在鳳陽城里行徑猖狂的夜盜身上?”這半年來,夜盜所做的一切,難道全是震非一手策畫出來的詭計?
震非似笑非笑!耙唬鯐屧鄹荡蟛额^出名?”
那雙細長的眼眸閃耀著令人看不穿的光輝,實在是居心叵測。
“你要知道能取信于趙老頭,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兵P陽城的老太爺,是個生性猜疑的老狐貍,對人總是有著幾分顧忌,若要取得全然的信任,勢必得用非常手段。而傅玄溟這顆棋,是震王府好不容易擱放的一只暗棋,當然得要走得小心,謹慎布局。
“所以王爺這半年來放任這批惡盜為虎作倀,僅是為此?”這批盜匪,不僅盜走許多人家的財寶,更有幾回痛下毒手殺害無辜百姓,將城內(nèi)弄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
“要是單單為了讓你逮到他們而大出風頭,那也過于大費周章!闭鸱俏掌鸢干险礉M血跡的玉塊,手里一緊,登時裂成兩半。
“你……甚至還讓戚家那一大一小不得不踏入鳳陽城!”自這批夜盜崛起,衙府莫不托遍城中畫匠繪出其肖像,可惜聽人描述終究無法掌握惡盜們的真正神韻,遂請畫人出名的戚家相助。
然而,卻也同樣將他們推入死地,卷入這場紛亂之中。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
“就為了奪得那枝筆!”傅玄溟握著拳,激動的情緒令他血流不止,順著臂膀滑落至地面,墜出一朵朵血花。
“趙太爺同樣也想要畫魂筆,而我不過是幫他起了一個頭,找了一個理由引戚家人入城罷了!比魺o風波,他們衙府怎能要戚家人進城?“要怪,就怪戚家太出風頭,若無那枝畫魂筆,也不會無故遭逢橫禍!
傅玄溟聽震非說得理所當然,他不應當有氣,更無須理會這其中究竟有誰受牽連,誰平白喪命,他處于旁觀的一方,怎能跳入其中牽扯不清?但是一想到戚寶寶哭著要找戚墨的模樣,傅玄溟就感到余火未平。
“那批夜盜,差點殺了戚寶寶。你可知曉?”他只要再晚一步,她的生死就如同戚墨一樣未明。
“如果她沒有撞見那批盜賊,又怎能堂而皇之的登入衙府?”
“原來王爺是要將戚墨的失蹤嫁禍于趙太爺!闭鸱堑某歉幌蛏畛,傅玄溟這回是領教到了。
“事實上,戚墨那條命到底是不是讓你取走了,也很難有人確定,不是嗎?”
“王爺懷疑我?”
“玄溟,我們做人就是得謹慎,這道理你必須謹記在心!闭鸱菙R下茶碗,冶眼瞟向他。 “那丫頭是死是活對我而言,并不重要。倒是你,畫魂筆到現(xiàn)在還未得手,就算是翻掉戚家,我也要拿到手!”
傅玄溟沉默不語,更探不出來震非那雙深沉的眸子底,究竟揣有幾分其他的心機。他即將要失信于震非,這點傅玄溟相當清楚。
“十日之內(nèi),畫魂筆必定奉上!
“玄溟,別讓我失望。”震非嘴角掀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握著拳,傅玄溟轉(zhuǎn)身離開震王府,打算在其他人尚未察覺以前,早先一步回到衙府里。
“夜盜的事兒,就交給你作主了。”震非冷笑,眼底透著光采!霸鄹荡蟛额^又要大展風頭了!”
一地血痕,自門外拖了進來,越過石階,橫過衙府后院,來到小房前,在月光的照映下,顯得相當沭目驚心。
“大哥!”丁堯向他奔來,見傅玄溟一身狼狽、滿身是傷,不由得大吃一驚。“你去哪里了?”
“寶寶還好吧?”見房里掌了燈火,想必丁堯應當知道她的情況。“替她請大夫來了嗎?”她中迷毒頗深,傅玄溟有些擔憂。
“請了,大夫說沒事兒,留下個方子,喝下藥后寶寶丫頭方才醒了又睡著。一會兒藥效發(fā)揮,半個時辰就會醒過來了!
“那就好!备敌槁犕,整個人松下心神,差點站不穩(wěn)。
“還在擔心寶寶丫頭,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模樣了!”丁堯喊著底下幾個小兄弟,有的回頭再請大夫,有的抱著藥箱,有的打來一盆水清理傅玄溟的傷口。
若非丁堯的攙扶,傅玄溟當下一定狼狽的跌坐在地上。
“我……好餓。”方才一場混戰(zhàn),消耗他太多的體力。
丁堯聽聞,不禁失笑!昂煤煤茫』仡^我替你買些甜嘴的糕餅,現(xiàn)在讓我先替你療傷,再請大夫來一趟,看你是否有傷到要害。”
渾身是傷的傅玄溟任他將自己拖到小房隔壁的客房歇息,早已疲累得說不出話來。
“寶寶丫頭剛才半昏半醒時,嘴里還念著你。”丁堯?qū)⑺麛v進房里歇息,動作不敢過烈,以免扯到他身上的新傷。舊傷未愈,新傷又起,這永遠是他的處境。
躺在床上,傅玄溟本想合上眼,卻因為丁堯的這句話而訝異,然而臉上卻不見半點喜怒。人前,他藏起自己的悲愁;人后,他依舊這樣待自己。
“想必又是嚷著什么言不及義的話。”她的膽小,傅玄溟太明了。
“大哥真了解寶寶丫頭,還說你們沒那么熟!倍蛐﹂_,見他難得對別人說的話感興趣!巴l(xiāng)就真的是心有靈犀嗎?”
“我累了!备敌槠ばθ獠恍Φ膽吨虻脑挘瑫缘盟窃谡{(diào)侃自己。
“她嘴里嚷著的都是你的名,要你跑快點別被惡盜傷著。”丁堯邊說邊替傅玄溟脫了成碎布的衣裳,一旁兄弟端了一盆方燒熱的水,小心的清理他的傷口。 “她雖然迷糊了,可是心底是掛記著你的!
“應當是怕我死了,便沒人給她當靠山了!备敌榭谑切姆牵盒念^感到五味雜陳。
“是羅,小丫頭心思不就那么一點兒,可我卻能感受到她對大哥的關(guān)心!
盡管他們兩個時常斗嘴,傅玄溟嘴皮上總不饒她,而寶寶丫頭一向都是吃癟,但是丁堯看得出來這兩人會成冤家,而且還是歡喜冤家。
“丁堯,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傅玄溟合上眼,臉上難得浮現(xiàn)兩抹微紅,想要逃避這個話題!澳桥贡I的余黨呢?”
“幾個手腳快的兄弟在你離開以后,見他們想溜便早先一步逮住了,目前還在逼供,問個究竟……至于,衙府房頂上那具尸首,看樣子是讓大哥給制伏的?”丁堯覺得奇怪,對方橫尸于此,卻遲遲不見傅玄溟蹤影。
“就是他綁了寶寶,要離開前被我攔截!
“莫非他是夜盜的頭兒?”丁堯皺起眉。“大哥,你這回是否太魯莽了?我們應當留他活口!
“他拿寶寶做要脅,我一時疏忽,出手過重!辈┬檠院喴赓W,忽略許多細節(jié)。“你去查出他的身分!
對方現(xiàn)在成了一具尸首,死人又怎么會說話?傅玄溟派給丁堯的,不過是件白做工的活?墒歉敌椴贿@么交代,勢必讓人起疑。
“日后要追這批夜盜的賊窩,更難了。”
“此舉應能遏止他們橫行于城中,沒了頭兒的賊窟,自然也散了,百姓也不必風聲鶴唳過日子!备敌閮裳鄣芍岔敚壑袥]有半點火花,冷靜得一如往常。
“瞧大哥身上的傷,對方在賊人窟里應該身手不凡,居于要職,要不實在很難讓人信服!倍虿磺宄敌榫烤故潜皇裁此鶄,許是凌厲刀氣所致,因為不像一般刀口割開的傷痕。
“他向我坦誠自己為夜盜的頭目,但賊人的話總無法盡信,你就讓幾個今天被捕來的小賊指認,或許會真相大白。”
“寶寶丫頭還真是給我們衙府里帶來好運,沒幾日我們追捕半年的大盜就已殲滅泰半了,要是這回真捉了大頭兒立功,那也是沾了她的福氣。”
“丁堯,要是寶寶醒來,別讓她進房來。”傅玄溟話聲有些微弱,猛烈的疲憊感無預警的襲來。
他失血過多,體力耗盡,已經(jīng)無法再撐下去,現(xiàn)在倚靠的僅是過人的意志力。傅玄溟總是這樣勉強自己,也習慣這樣過了。
“為什么,你不讓她瞧一眼安安心?”那丫頭很有情有義的模樣哩!
“我怕……她會害怕……”
虛弱無力的話聲,淺淺地響在斗室里,帶著些許的不忍心,以及從未有過的憐惜,傅玄溟在今晚無防備地展開被冷漠所隱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