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太陽都落山了也沒看到車主露面,各家做飯的香味又不斷飄出來,姜凌波好不容易擺脫隔壁大媽,拎著她的牛筋面,餓得爬樓梯都腿軟。
回到家,她甩開鞋就沖進廚房,把面倒進大碗里,邊拌面邊往嘴里塞。
她第二口面剛塞到嘴里,筷子忽然被一只男人的手抓住了,同時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是劉記的牛筋面吧?”
姜凌波“噗”的偏頭一口把面噴掉,接著開口,“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震動滿樓。
姜凌波沒把碗扣到身后那人的腦袋上,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的胳膊一時動不了——她被他箍在懷里了!
她嚇得背后都是汗,孫嘉樹還把腦門壓在她肩膀上,憋著笑,毫無誠意地道歉,“對不起啊大花,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笑個屁啊混蛋!姜凌波磨著后牙,抬腳就朝孫嘉樹右腳小腿骨踹。
她是用足了力氣,但孫嘉樹卻看著像是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輕笑著松了點力道,把姜凌波圈在懷里?此龤鈩輿皼暗嘏ど淼伤彎著唇角伸手,用拇指抹她嘴角沾的辣椒醬。
看他自在得不得了,姜凌波簡直惱羞成怒了,她一側頭,用力把他的拇指咬在嘴里,邊咬邊盯著孫嘉樹的眼睛,可他居然笑得更起勁了!
等她咬得腮幫子都累,他用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臉,語調很是不正經,“行了啊,老用一邊臉這么用力咬,那邊的臉會變大,到時候你的臉一邊大一邊小!
“……”姜凌波黑著臉松開嘴。
孫嘉樹沒再逗她,單腿蹦到那碗牛筋面前。
姜凌波這才發現他左腳打著厚厚的石膏,她以前沒親眼見過骨折打石膏這些事,一時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的還是裝的。
孫嘉樹端起碗,也不管姜凌波剛用過的筷子還插在面里,就很熟稔地拿起來。他先往別的碗里撥了一半的面,接著就靠在墻邊大口開吃。他吃得很快,姜凌波腦子還一團漿糊,他已經把碗放進洗碗槽里泡好,然后他把分出的另一碗拿起來,蹦到調料盒那邊,拿小勺嫻熟地舀了鹽和味精,抖著手腕灑進碗里,又倒了點醋,拌好遞給姜凌波。
“按你口味調的!
姜凌波下意識地接過碗,往嘴里送了一口,曾翻來覆去想過無數遍的味道頓時滿溢口腔。以前她的嘴很挑,雖然牛筋面很好吃,但孫嘉樹總能把面變得更好吃,后來孫嘉樹走了,她就再也調不出這個味道了。
有時候她會想,她思念孫嘉樹,到底思念的是他這個人呢,還是思念他在她生命里親手注進的這些簡單而刻骨的溫柔?
他真是……太狡猾了!姜凌波心里悶得厲害,明明很餓,但怎么都吃不下。她把碗擱到飯桌上,走到客廳的沙發里窩著。
孫嘉樹蹦到沙發邊,順手拽了個方形靠墊,很隨意地丟給姜凌波,然后自己也倒進沙發,從旁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雜志看。
姜凌波手空著難受,沒事手里總愛抱點什么。她剛倒進沙發時,就想去拿靠墊,但懶得爬起來,所以就沒動。見孫嘉樹把靠墊丟過來,她很沒骨氣地抱住靠墊,舒服地把臉埋了進去。
時鐘滴答滴答走,兩人就這么安靜地待著,孫嘉樹突然噗笑出聲。
姜凌波從靠墊后露出眼睛,就看到他交疊著的長腿搭在小幾上,整個人沒正形地后仰著脖頸、歪倒在沙發里,雜志倒扣在他臉上,只露出精致的下巴,下面是因后仰而顯得更修長的脖頸,喉結突出,因吞咽而微微動著,性感得要命。
明明是這么痞氣懶散的姿勢,他都能做得像只優雅的白鷺,長得好看的人真討厭!
姜凌波妒忌地瞪他,卻被他看了個正著。
他丁點不在意她的怒視,笑得開懷,晃晃雜志,“大花你這么想我?”
滾蛋。誰想你?姜凌波伸手把書搶過來,然后綠著臉把書塞到屁股底下。
雜志里提到“孫嘉樹”三個字很多回,她也不知道那會兒腦子抽什么筋了,拿筆把每個“孫嘉樹”都描了一遍……這種黑歷史居然還被孫嘉樹當面看到,真是太羞恥啦!
她壓抑著羞憤,翻出手機開始打——你、該、走、了。打完就舉到孫嘉樹眼前。
孫嘉樹看完,側頭朝她懶懶地笑,“生我的氣了?不肯和我說話?”
姜凌波全當沒聽見,抱著靠墊起身,站在他旁邊,冷眼斜睨,明晃晃的送客。
“大花!睂O嘉樹喊她。
姜凌波沒理。
“有蚊子落在我腿上!
姜凌波的體質很容易有疤痕,被蚊子輕咬一口就是一塊疤,過幾年都消不掉,所以每回被問到最討厭的季節,她回答的都是“夏天”,因為有蚊子!
“啊啊啊你別亂動!”
聽到孫嘉樹的話,她急忙跑去拿來電蚊拍,按著鈕,全神貫注地俯身盯著他的腿,萬分警惕。
“蚊子在哪兒?”
孫嘉樹冷不防撐起身,低頭親上她剛抬起的側臉。
姜凌波很困惑地看他,她甚至覺得,他只是彎腰時意外蹭到了她的臉。
孫嘉樹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微沉,他用拇指摸了摸自己親過的地方,隨即順著她的臉滑下,輕捏住她的下巴,微側著頭靠近,眼看嘴唇就要貼上她的。
姜凌波揮手把他猛推開,她站起來,眼睛濕漉漉的!皩O嘉樹,你混蛋!
孫嘉樹盯著她的眼睛,沒說話。
姜凌波眼睛里的水波晃了下。
孫嘉樹看著她,沉聲說:“嗯。我混蛋。”
姜凌波直接摔門進了臥室。她高中時沒事就愛問孫嘉樹“小草,你覺得我和崔招弟誰漂亮啊”。
他一般都懶得理她,但被她鬧得煩了,也會用相同的語氣說:“嗯,你漂亮!
完全就是在敷衍啊……混蛋混蛋混蛋!她蹦到床上,抱起快和她一樣高的大白抱枕,把臉埋進大白全是棉花的肚子里,生氣。
而門外,孫嘉樹垂著腦袋,他知道這步走得不對,但實在是——他拿靠墊壓在腰腹間,把某處的蠢蠢欲動蓋住。
哪有女人那么盯著男人的大腿看啊?一想起她剛剛的眼神,還有貼近她時溫熱的呼吸,孫嘉樹喉結微動,那股火冒得更兇,頂得連靠墊都壓不下去。
他啞聲失笑,“是挺混蛋的!
房內,姜凌波抱著大白,在它的棉花肚上滾啊滾。
她偷偷地想,一會兒出去,要先跟孫嘉樹討回家門的鑰匙。她當年給他鑰匙,那是把他當自己人,現在,她已經不想把他當人了!嗯,然后還要把牛筋面的調料劑量問清楚,接著就可以把他掃地出門啦。
結果她剛出臥室,就看到孫嘉樹坐在電視前,拿著游戲手把在玩實況足球。
聽到她出來的動靜,孫嘉樹頭也不回,問:“來一局?”
姜凌波看著熟悉的PES游戲介面,游戲癮犯得手癢。她搓著手,腳控制不住地蹭過去,那些計劃啊、安排啊全碎得劈里啪啦。
“來!”
孫嘉樹把手柄給她,自己蹦到電視柜前,拉開抽屜,拿出鍵盤連接,又拖個凳子放在電視前,和姜凌波肩并肩開戰,邊聽著她的大呼小叫,邊“嗯嗯”地應著,兩人就這么玩得昏天黑地。
門鈴響的時候,姜凌波正歪靠著孫嘉樹打游戲,還微偏著頭用手肘捅他說:“孫小草我餓啦,去給我弄點吃的去!”
聽到門鈴聲,姜凌波用了幾秒時間才回過神。她僵硬地把頭歪回來,都不敢看孫嘉樹的臉,慌亂地趿了拖鞋就跑去開門。
透過貓眼,姜凌波看到門口站著個留刺猬頭的小哥,穿著迷彩服外套,斜背著巨大的包,包面上繡著“彗星開鎖公司”。
姜凌波想起來了,她之前怕孫嘉樹不肯還她鑰匙,特意打電話給開鎖公司,要他們晚點來換鎖。
那時候決心下得……真是往事不可追……
她打開門,正要開口和小哥說話,孫嘉樹就手插著口袋蹦到她身后,靠著半開的門,低頭問她:“怎么了?”
姜凌波看到開鎖小哥瞬間張大的嘴,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他是她認識了二十幾年的孫嘉樹,但他也是Metal Masker的主唱,是在國際排得上號的超級歌星!
而她開門時,開鎖小哥嘴里哼著調子不說,外套口袋里斜插的手機還在放音樂,就是Metal Masker的新歌……
看吧,開鎖小哥激動得腿都在抖了。
她倒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要是哪天改行送報紙,爬完樓滿頭汗,敲開門卻發現屋里站著的是她的女神影后大人紀明歌,而且她當時還穿著印有影后照片的T恤……仔細想想,畫面肯定更美妙。
只是孫嘉樹和她太熟了,熟到別說他現在是歌星,就算他成了美國總統,她平時在他身邊也很難想起“啊,這人是個總統”。
不像對蘇崇禮,她隨時會注意他的口罩、帽子和眼睛,因為在她心里,蘇崇禮名字后面就明晃晃蓋著“明星”的戳章。
而孫嘉樹的戳章就只是“孫嘉樹”,如果硬要再蓋個戳章,那也是只能加上個“我的”。
開鎖小哥還在抖,他看著孫嘉樹,嘴唇也顫得厲害,“請請請請問——”他說著向前邁步,幾乎要擠進屋里。“是是是孫嘉、嘉樹嗎?”
“并不是。”
姜凌波微笑著推著開鎖小哥出門,又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塞進他手里,“我暫時不想換鎖了,抱歉讓您白跑了一趟。”
聽到她的話,開鎖小哥半信半疑。“但是他和孫嘉樹真的好像……”
姜凌波偷瞟了一眼孫嘉樹,然后悄聲對小哥說:“其實吧,他就是照著孫嘉樹的臉整的!
開鎖小哥了然,看向孫嘉樹的目光頓時復雜起來。
孫嘉樹看了眼一本正經說瞎話的姜凌波,哼笑著轉身蹦開。
身后開鎖小哥還在感慨,“整得可真像!”
姜凌波陪著笑,“可不是嘛,呵呵呵!
孫嘉樹單腿蹦進廚房,在里間的儲藏室里翻出個高麗菜,摘掉蔫葉,用水沖完放到砧板上。指節分明的手握著刀柄,流暢地刷刷幾下就把菜切成兩半,然后四塊……他又輕巧而熟練地切啊切,最后盛出一盤整齊的小塊。
姜凌波送走開鎖小哥,偷踮著腳尖進來時,他正在往鍋里倒油,在“滋”的熱油聲里,頭也不回地丟出一句,“去把碗洗了。”
“哦。”
剛說完瞎話,姜凌波很心虛,也沒嗆聲,扁扁嘴,擼起袖子就開始洗碗。但她穿的還是孫嘉樹的舊帽T,袖口很松,隨著她洗碗的動作袖子慢慢下滑。她抬手抖了抖,袖子就朝上臂落去,但當她再垂手拿碗袖子又滑下去。她不耐煩地歪頭,用側臉去蹭衣袖,可蹭了半天,都沒能蹭上去。
孫嘉樹在一邊盯著鍋,一邊斜傾身子,長胳膊越過她,隔著她拿了個干凈的碗。接著,他熄火,把鍋里炸好的調味油倒進碗里,端著碗轉身,就看到姜凌波正舉著兩只沾滿洗潔精的手,費力伸著脖子,用牙咬住衣袖往上扯。
他好笑地搖著頭,挪到姜凌波背后,低著頭環抱她般地伸出手,幫她把滑到手腕的袖子拉好,又細心地給她挽起袖口。
感受他觸碰的溫度,姜凌波反應過來,抽著胳膊要把他甩開,慌亂間手就堵到水龍頭,水花猛地四濺,噴了她滿頭滿臉。而后面的孫嘉樹也沒能幸免,幾股水流直擊面部,他抹把臉,腮邊的水順著下巴脖頸,全流進T恤里。
被水淋到的姜凌波瞬間清醒,明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都該怕井繩的,她怎么能又和孫嘉樹親密到這種地步?還有他,當年傷她傷得那么重,現在卻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用那些她和他曾經最美好的過去來蠱惑她,真是卑劣!
心中警鐘響起,姜凌波眉頭緊蹙,沉著臉轉身推開孫嘉樹。她徑直走進浴室,摘掉滿是水的眼鏡,低頭汲了把冷水,捂眼洗臉。
孫嘉樹也沒在意,跟著她進去,到架子勾了塊浴巾,抖開,蓋住姜凌波的腦袋,并往洗手臺邊一靠,隔著毛巾給她擦起頭發。
鏡子里,微黃的燈光下,他微垂著頭,微側著臉,靜靜地幫她擦著濕發,溫柔得一塌糊涂。
姜凌波猛地揮開他的手,孫嘉樹微愣,手一松,毛巾落地。
他垂著眼睛,嘴角微繃,但還是輕聲笑著,無奈地問:“怎么啦,又鬧什么別扭?”
姜凌波吸口氣,攥住輕顫的手指,抬頭看他,“孫嘉樹,你為什么要來找我?我以為,我們兩個無論是誰,都不會再想見到對方了!
“我們剛剛不是還很好嗎?”孫嘉樹微笑著,問得緩慢。
“嗯,剛剛是我做錯了。”姜凌波自嘲地笑出聲,言語里有隱晦的譏諷,“我還把眼前的這個人當成是我的那個孫小草呢。我以為,我喜歡他,他就會和我一樣喜歡我,倒忘了那不過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孫嘉樹從來就沒喜歡過我,不是嗎?”
她甚至俏皮地聳肩,“我這個人呢,性格不好,記仇得很。你看,咱倆剛見面,我就把你的腳摔成這樣,”她指指他左腳的石膏,“以后要是再看到你,我心里再一難受,沒準兒就會往你喝的水里倒點老鼠藥、在你開的車里安點小炸彈……所以,為了我們彼此的安全,還是不要再見面了吧?”
她正說得興起,門鈴又響了。
孫嘉樹看她兩眼,挑眉道:“那你還是去準備老鼠藥和炸彈吧!庇置税阉齺y糟糟的頭發,單腿蹦去門口開門了。
姜凌波簡直不能相信,她說得如此情真意切,傷心不已,心里都淚流成河了,他居然不當一回事?混蛋啊啊!
她撿起地上的浴巾,惡狠狠地擰成繩,滿心只想勒死那混蛋。結果她剛走出浴室,孫嘉樹就打開了防盜門,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混著煙草味竄進她鼻子,隨即一個公鴨嗓般的低沉女聲也從門外傳來。
“喲,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姜凌波大驚失色,“錦繡姊?”
姜錦繡穿著波西米亞風的大長裙,胸前后背露出大片雪白肌膚,腕間金銀鐲子叮當輕撞,臉邊微晃著垂到肩頭的雕花鏤空銀耳墜。她的妝容也是濃烈而張揚的,紅唇微翹,艷麗得風情萬種。
“我是來通知嘉樹后幾天日程安排的!
姜錦繡說完,就踩著十公分高的細高跟鞋走到客廳坐下,雙腿交疊翹著,黑色鞋的系帶纏繞著她的腳踝,腳踝邊有個黑蛇紋身在系帶間若隱若現,媚意縱橫。
“等等,錦繡姊,”姜凌波慌張阻止,“你先把他帶走再通知行程好吧?在我家里說算什么事呀?”
姜錦繡翻著日程本,頭也不抬,“你現在是嘉樹的助理,安排他的住宿起居是你的事!
沒等姜凌波出聲,姜錦繡就扭頭對孫嘉樹說:“你腳不方便,需要出現場的工作我就先給你推了。”
孫嘉樹笑道:“謝謝錦繡姊!
“先別忙著謝,我可不會讓你閑著!苯\繡拿筆敲敲日程本,“下個月有個公益廣告開拍,是宣導保護動物的,我問過了,拍攝團隊相當優秀,而且不少當紅偶像甚至影帝影后都有參與!
然后,她說了一個名字,紀明歌。
姜凌波震驚,“她不是都隱退了嗎?”
她是影后紀明歌的超級Fans,曾經為了能親眼看到紀明歌,她硬拖著孫嘉樹在片場守了兩個通宵,最后獲得了紀明歌的簽名合影,還被撫摸了一下。
“所以說機會難得啊!苯\繡看向孫嘉樹,“怎么樣,要去嗎?”
孫嘉樹看著滿臉傻笑的姜凌波,笑里帶著點算計,“嗯,我去!
“那就好!
姜錦繡闔上日程本,正要起身,又想起一件事,“那邊給你安排的合作動物是狗,如果你自己有養的話,也可以優先考慮用自己的!
姜錦繡話音剛落,姜凌波看向孫嘉樹,孫嘉樹也看向她,四目相對后,她憋著笑倒進沙發里。
居然是狗……孫嘉樹最怕狗啦哈哈哈!
姜錦繡看著笑到喘不過氣的姜凌波,挑眉問:“有什么問題嗎?”
孫嘉樹勉強笑,“……沒有。”他猶豫了下,“我還是自己帶狗好了。”
姜凌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你明明就沒有狗!”
孫嘉樹微笑,“但姜助理會陪我去買的,對吧?”
“……”姜助理是誰?
姜錦繡點頭贊同,然后通知姜凌波,“以后你就全力配合嘉樹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