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總管不嫌麻煩,天天往綠園向尹霏稟事。
她接手府里的中饋了,剛開始有些頭昏眼花,但之前余總管盡心盡力教導了好一陣,她漸漸上手。
早上,兩人各有各的事兒要忙,一個忙生意、一個忙著主持中饋,偶爾尹霏涉獵的生意,閔忻正會讓人來請她過去一起商童,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好像在很久以前,尹霏就在他手下做事似地。
中午吃過飯,兩人便小憩一下,下午,閔忻正會再忙上一陣子,尹霏就在廚房里搞些小點心。
她覺得他聘來的點心廚子,做來做去就那幾樣糕點,沒什么特色,在外面就能買得到,也許廚子的功夫好一點,做出來的口味比外頭賣的略勝一籌,但又怎樣,還是滿銜可以見到的。
所以她親自動手,試上幾款點心,只是這里材料不齊全,也沒有烤箱,作起來辛苦些。
晚餐后是兩人的獨處時光,這段時間,除了進行某項劇烈運動之外,他們最常做的是聊天。
閔忻正是運動型男不是文藝青年,自然比較喜歡前者,但尹霏處于被攻擊狀態,更樂意進行后面那項活動,夫妻嘛,總要有商有量,所以他們都會盡力配合對方!八阅?你還是決定打個新鍋子、杓子,送給三爺當生展禮物?”尹霏問。
兩個人都有些小別扭,在某方面還有些孩子氣,也許是因為她身體里面住著的是個將近三十歲的老靈魂,面對他們,她總覺得他們都像弟弟一樣,忍不住想對他們講道理。
她下意識的摸摸腰佩上的銀珠子,那是秦昭的禮物,銀制的外殼小巧精致,讓人愛不釋手。
她不知道會不會用上它,不知道哪天、閔忻正會不會改變,而她需要找個武功高手陪自己海闊天空,但她為什么隨身佩帶?因為沒有FB的時代,朋友稀少,能夠得到這樣一句承諾,她很珍惜。
閔忻正道:“送禮要送到人心坎里,我保證,這會是他最想要的禮物,而且我不只送鍋送杓,還附送水耕蔬菜和食材,我打算讓青玉去指導御膳房的廚子,怎么調醬料!
“就算三爺是個吃貨,可這生展慶宴,宮里還能少吃的?”
“這不是讓三爺吃的,而是讓他借花獻佛,獻給皇太后的。如今太子的形勢益發不穩,幾個成年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動,雖然三爺的能力在眾皇子之上,但若是能在后宮里多一把助力,于他有益。”
“皇太后喜歡稀奇吃食?”
“當然,否則雨非茶不會這么順利打開名聲,提到這件事,我們得感激三爺,在我還沒開始做雨非茶的生意之前,三爺就先一步把茶獻給皇太后,因為皇太后喜歡,皇上便使人到處打聽,才會讓雨非茶的名聲迅速傳揚出來。說到底,三爺對你確實有幾分特別!
“我是他的敉命恩人嘛。”她答得坦率,無半分遲疑。
她的坦然讓他舒展了眉頭,他很高興對于三皇子她并沒有多余想法,更教他感到幸運的是,三皇子懂得權衡利弊得失,愿意對她放手,否則他和她不會這般順利。
“你都知道那不過是三爺的將計就計,怎么還拿自己當救命恩人?”
“不管他認不認,都是我和碧玉辛辛苦苦把他扛回家,是我花銀子請來郎中為他上藥治傷,是我供他吃、供他住,把他養得白白胖胖送回家里,有沒有昕過受人點滴當誦泉以報?”
他被她的話逗得大笑不止。
她把話題繞回來,問:“你什么時候要給三爺送禮?”
“生辰過后吧,現在送禮太惹眼,何況這段日子宮里正熱鬧呢,他也不能出宮。”
“既然如此,送禮之前,知會我一聲!
“做什么?”
“我想試試幾款點心,一起送上去給皇太后,既然要幫人,就幫得徹底一點!
“你想做什么?”
“前幾天那個牛乳糖怎樣?”
“很好吃,但皇太后有些年紀了。”
她點點頭,不知道老人家牙口好不好,有沒有糖尿病,這些都得考慮在內!安蝗幻纷铀帜?芋頭餅?”在這里她找不到菠蘿,否則鳳梨辭味道更好。
兩人討論間,兩個滿臉笑意的丫頭走進屋里,尹霏瞧見了問:“怎么啦,這么開心?回去看過翠玉了?”
翠玉做事沉穩,每回出門,她習慣讓翠玉留守屋內,青玉、碧玉與翠玉情同姊妹,只要這邊有好吃好玩的都不會落下她,今兒個午后,她們就給她送梅子酥和核桃脆餅過去!笆前。溆褡屛覀兓貋眭阅棠陶f三件事兒,都是同英姨娘有關的!
“什么事?”閔忻正問。
“第一件事,老夫人和柳夫人昨兒個己經收拾妥當,說是今日就要回京,不過老夫人把身邊得力的劉嬤嬤、張嬤嬤和大丫頭芬秀留給英姨娘使喚!遍h忻正冷笑,什么使喚?是監視和傳遞消息吧。
“第二件呢?”
“英姨娘在自己的院子里張羅半天,熬出一鍋綠豆場,說是要帶過來綠園給大爺品嘗,可余總管不讓她出門,說道:‘既然身為姨娘,就得懂得姨娘的規矩,沒有主子點頭同意,不準出后院半步。’她不依的大聲嚷嚷,余總管便說:‘既然英姨娘不服規矩,請容奴才到綠園請示主子,也許奶奶很樂意把身契還給英姨娘!庇嗫偣苡⒚,幾句話便堵得她鬧騰不起來!
奴才?余總管幾時稱呼過自己奴才了,他是刻意在童英面前說的吧,好教她明白,姨娘不過是個高一等的奴婢罷了。
看來她己經開始了啊……被眾人合力排擠,尹霏真不曉得童英哪來的勇氣,敢挑戰這個不合理的企業。
“第三件事呢?”尹霏笑問。
說到此,青玉神色凝重起來,她拿出一個紙包遞給主子!坝⒁棠锷磉叺难绢^趁翠玉睡下,偷偷在奶奶的衣箱里擺進這個,幸好翠玉警覺,清早醒來發覺門留了一道縫,便滿屋子搜查,把東西給搜出來。”閔忻正打開紙包,聞了聞,眉頭打上死結。
見他神態凝重,尹霏問:“這是什么東西?”
“麝香。”他咬牙道。
麝香?她知道,那是會讓女人懷不上孩子的藥,唉,這群女人啊,心腸怎么如此歹毒,害她想要溫良賢淑都難!耙院,恐怕麻煩不會少!彼麚u頭低聲道。
“怕什么,人生本來就是一連串解決問題的過程,我們會被這些歷練訓練得越來越庹害,能力越來越高強,總有一天……”她揚起尾音!翱傆幸惶煸鯓?”他接口她的話。
“總有一天,我們就能傲視武林,無人能與爭鋒!
明明是教人著惱的事,偏又讓她幾句話激出笑意,她啊,這樣的女子,誰都喜歡和她在一起。
院子里,石桌石椅,奶奶在午休、三個小婢女守在門外,她們壓低嗓門,吱吱喳喳討論個不停,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怒氣,好像碰上多大的不平。
“還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青玉咬牙道。
“是啊,上回她給大爺縫的衣服,大爺回頭就賞給王二穿,幸好是王二穿了去,若是大爺穿上,豈不著了她的道兒!北逃竦馈
那是十數日前的事,尹霏和青玉出門去指導御膳房的大廚熬煮高楊、調醬料,童英趁著主母不在府里,刻意讓人給閔忻正送上新衣。
那衣服針腳整齊、布料高級、款式新潁,連碧玉都舍不得把它丟出去,乖乖地送到大爺面前。
沒想到大爺知道是英姨娘送的,看也不看就令碧玉拿到外頭,隨便賞給路過的下人,當時,碧玉心里還有些不舍得呢。
更沒想到王二拿到新衣服,回屋里便迫不及待換上,可這一穿,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他雙睛發紅、臉上掛起淫笑,看見丫頭從門前經過,就抓了人想往屋里拽進去,幸好那丫頭力氣大,死命掙脫了。丫頭一狀告到他家婆娘踉前,她急急趕回屋里,這一進去,兩個人鬧得天翻地覆,整整一天一夜才出得了門,王二家婆娘雞鴨嗓子喊叫,像讓人掐住脖子似地,聽得人臉紅心跳。
事情傳揚出來,他們這才曉得英姨娘在那衣服上頭加了藥,若大爺真的穿上還得了。
真是厲害啊,為了爬上男人的床,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
“她也真沉得住氣,現在院里上下個個都對她指指點點,她卻當沒事人似地!
翠玉搖頭,這英姨娘怎就不能安分守己些呢,如果大爺對她有心,她便是啥事都不做,爺也會主動走到她踉前去,眼前擺明了爺無心于她,她越是這樣,爺不是越討厭她嗎?
“不然呢?出了這種事,她若還能大吵大鬧才是厲害。”青玉嗤地一聲,滿臉不屑。
“事還沒完呢,平日里往奶奶屋子里蹭,想讓爺看她一眼就算,你知不知道她使了多少錢給門口婆子,讓芬秀天天探聽爺回來的時庚,還買通看門的李老頭,說是爺一進門就差人知會她。”
“難怪她老能在半路上遇見爺,原來是內神通外鬼!
“前幾天,屏月丫頭親眼看見爺走過園子時,她故意在爺踉前假裝昏倒,猜猜最后怎樣了?”
“怎樣?”
“爺見她快要摔倒,不但沒出手抉上一把,竟還挪腳往旁邊一靠,啪的一聲,她摔了個狗吃屎,可她在裝暈啊,若是自己爬起來,多沒面子,于是就這樣直挺挺躺在泥地上呢。”
“真的假的,爺這么陰損?”碧玉忍不住拍手叫好。“什么陰損,這叫惡人得用惡法磨,爺便讓李軍去抉英姨娘起來……”青玉話還沒說完呢,碧玉就跳腳怒道:“他敢,”
“哦哦,他敢?果然暗渡陳倉了?”青玉的取笑引來碧玉一個大白眼,她連忙舉歡手投降。[好好好,我說就是,李軍真的不敢,他違逆爺的命令,踉在爺身后,從英姨娘身上跨過去,好像地上躺的不是姨娘,是只死老鼠。”
聽到這里,碧玉轉怒為笑,興高采烈問:“后來呢?”
“還能有什么后來?屏月同你一樣壞心眼,躲在樹后頭等那個‘后來’,直到爺和李軍走得看不見了,英姨娘只好拍拍裙子、假裝無事人似地站起來回靜心院去了!
“太有趣了,現在就搞成這樣,如果她知道咱們奶奶懷上了,你猜她會不會急得跳腳?”
“說什么啊,奶奶的小日子才剛過,怎么會懷上?!“我說的是如果嘛,又沒說真的……”
青玉話說到一半,突然,三個人像心領神會似地互看彼此一眼,笑容悄悄地攀上臉,幾人頭碰著頭的竊竊私語起來。
幾人說完話后沒多久,碧玉和青玉便拿著一根長竿子走到靜心院外頭,朝著杏樹的枝葉間敲打。
“怪了,我明明記得有杏子的呀!鼻嘤竦吐暤。
“都說了這時節哪有杏子,你發傻啦。”
“就有!前幾日經過時,我分明有看見!
“你昏頭了才會看見杏子!北逃袷种复辽纤~間。
“人家真的有看到嘛!
“干么非摘杏子不可,就算現在真有果子,也酸澀得難以入口,你這嘴饞丫頭!
“哪是我要吃的,是咱們奶奶,奶奶最近吃什么都不香,大爺緊著昵,我聽說,懷孩子的人最喜歡吃那種又酸又澀、常人不敢入口的東西!
“真的假的?”
“哪會有假,我特意去問過趙婆子的!鼻嘤裎绵倨鹱彀汀
“好,對不住嘛,是我錯怪你了,那咱們悄點聲兒慢慢尋,別讓人聽見,聽說懷孩子前三個月都得瞞著,不可教旁人知道昵!
“這個我懂,昨兒個大爺才叮囑過,不可以四處嚷嚷!
“可不是嗎,最近奶奶難何候得很,動不動就發睥氣,偏偏在旁人面前還得忍著,假裝無事,結果所有的氣只能朗咱們發!
“還說呢,咱們算好的了,你沒瞧見奶奶對爺發脾氣?前天奶奶不是說悶,要出去玩兒嘛,爺才說了句‘大夫說,這段日子還是在家里養著比較好’,奶奶脾氣馬上就來啦,沒道沒理地亂嚷一通,明明是奶奶無理取鬧,罵完人還拼命掉眼淚,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她!
“結果,大爺還不是得陪小心,聽說爺砸了銀子,訂做了一部又穩又好的新馬車要帶咱們奶奶去玩!
“那件事兒是奶奶不對,我私底下同奶奶提過,奶奶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是有股火在心頭窩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我也悄悄同爺說了,爺不但沒怪奶奶,還笑著說沒事兒,懷孩子的女人都是這樣的,還讓我別說奶奶呢,爺啊,對咱們奶奶那份心思,怕是哪個男人都比不上。”
“所以說,誰都別埋怨啦,連大爺都忍得,你我難道就忍不得!
“是,你說的對……啊,我想起來了,我記得孫大娘那里有一甕腌梅子,那梅子酸極啦,也許奶奶會喜歡呢,咱們同她要去。”
“對哦,我傻了,在這里找什么杏子,快找孫大娘要去。”兩人一面歡快說著,一面往后園走去。
她們離開后,童英和劉嬤嬤從墻后走出來,兩人臉色難看,陰郁浮上眉梢。
童英咬唇道:“劉嬤嬤,你回京一趟,把這件事告訴老夫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