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假日,安德魯一大早就來了,一如以往,午餐時間,聿希人、關茜和聿邦彥又被聿邦婷硬拖往村子里去了。沿途,不時見到打著呵欠的貓咪,又和操著大嗓門閑聊的主婦哈啦兩句,正在為房子重新粉刷的男人笑著對他們揮揮油漆刷,一身黑色傳統服飾的老婆婆靦眺的對他們點頭微笑,還有在自家門前玩樂嬉戲的小鬼頭們,望眼所見俱是那么平和安詳,一派海島特有的閑情。
「我喜歡這里!」關茜呢喃。
原本牽著她的手放開了,悄悄繞上她腰際。
「我知道,」聿希人輕應。「雖然起初妳很不能適應!
「因為太平淡了,但久而久之,我覺得能夠享有這份祥和才是一種福分!
「也許妳只是習慣了!
「不,這不只是習慣,而是……而是……」頓了一頓,關茜輕嘆!肝蚁,如果沒有克勞德在后面追趕我、逼迫我,我大概永遠都領受不到這種平靜是一種福分吧!」
摟住她的手臂緊了緊,「別再擔心他了,終有一天,他會明白他永遠都動不了妳的!鬼蚕H藴厝岬負嵛克
關茜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再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如果事情真能像他這樣說說就能實現了,那就簡單了,問題是,「麻煩」這種東西總是很難解決的,她有預感目前這件麻煩就是如此。
超。難。解。決!
「哇,你們看、你們看,又滿座,幸好我有先打電話來訂位!」
聿邦婷指著客滿的酒館得意的大叫,其實就算她沒打電話訂位,見他們來了,酒館老板也會設法替他們挪出空桌位來,因為島上三家酒館全都是聿家出資開設的,而聿家卻不占半分股份。
換句話說,聿家只出資,卻不貪半點好處!甘鞘鞘,聿家就妳最聰明了!」安德魯寵愛地椰榆道「先別管誰最聰明了,我都快餓死了啦!」關茜抗議,法完全適應。
中國人的午餐時間已經過很久了好不好!
「我已經先訂好餐,人一到就可以吃了。」聿希人笑道「耶,原來最聰明的還是表哥嘛!」聿邦婷馬上認輸,起身讓出「最聰明」的寶座。
在轟然笑聲中,大家陸續就位,不久就開始用餐了。
「小茜,妳在美國和臺灣,還有什么比較要好的人嗎?」在用主菜時,聿邦彥突然這么問。
關茜怔了一下。「比較要好?沒有吧!」
「一個也沒有?」
「沒有!
聿邦彥頷首,繼續用餐!改蔷秃谩!
聿希人和關茜狐疑地對視一眼!笧槭裁催@么問?」
「克勞德派人到美國和臺灣尋找和小茜關系比較好的人,」聿邦彥漫不經心地回道!赶雭碛质窍肜萌思野!」
聞言,關茜不由皺起眉來,刀叉也放下了,她歪著腦袋苦思半晌!高@么一說……嗯,確實有個人,我跟她的關系很特別,但是自從老爸、老媽去世之后,我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聯絡了!
表情一僵,聿邦彥的目光徐緩地從盤中的羊排上移至關茜臉上。
「誰?」
「關茜的保母彩姨,」關茜輕輕道!复驈年P茜一出生,她就是關茜的保母,關茜到美國就醫,她也跟著去了,除了老爸、老媽之外,也只有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關茜,但她依然十分疼愛我,非常細心的照顧我……」
回憶的孺慕滿布她明亮的眼底。「由于要分心照顧醫院,老爸、老媽時常要臺灣、美國兩地跑,那時候,是彩姨始終陪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使我不至于感到寂寞,對我而言,她就像是第三個媽媽,可是……」
她撩起一彎無奈的笑!肝疑现袑W時,彩姨的母親中風,需要人看護,她不得不回臺灣照顧她母親。再過幾年,老爸、老媽也去世了,為免連累彩姨,我就不再和她聯絡了!
「這樣……」聿邦彥沉思片刻!笂呑詈冒崖摻j她的方法告訴我,我會派人去看看情況!
「好。」關茜馬上應咯,旋即又擔心地望住聿邦彥。「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應該不會!瓜M。
「要不待會兒回去,妳馬上打電話和她聯絡一下!鬼蚕H梭w貼的建議。
「說得也是,」關茜笑了!肝叶纪丝梢源螂娫捄退摻j了!」
幸好,當關茜打電話和彩姨聯絡時,克勞德尚未找上彩姨,關茜當即把所有情況告知彩姨,彩姨也表示她心里有數,要關茜不必擔心。
「好,沒問題了。」放下電話后,關茜心安了。
「那就好!鬼蚕H嗽谒~上親了親!肝覀內ビ斡景!」
「找邦婷她們一起去比賽?」
「好。」
于是,兩對半又結伙一起下海比賽去了。
比什么呢?
比抓龍蝦。
不管是誰贏,賽后他們都可以享用一頓新鮮美味的龍蝦大餐,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捉到海膽和鯛魚,而且這回,他們要在正常的時間——晚上七點整用餐,好好地大快朵頤一番。
*
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關大夫!關大夫!」夢島上的居民們都管關茜叫夫人,畢竟,夢島是屬于聿家的,而關茜是聿家的媳婦。不過當他們脫口叫她關大夫時,她就不能不開始緊張了。
「又是誰受傷了?」
「伊諾!
「他怎樣了?」
「兩條腿都斷了!」
「……斷了?」
「對,整整齊齊的和身體分家了!」
誰管他整不整齊,重點是:斷了!
「現在他人呢?」
「送到醫院去了!
「腿呢?」
「也送去了!
「好,那我們也趕快去吧!」
起初被「禁足」在夢島上時,關茜還想說可以在島上的醫院工作,沒想到不過一個星期而已,她身上就開始長蜘蛛網了。
除了檢視醫院里完善的設備之外,她半個病人也沒診斷過。一來是因為島上居民都很健康,光臨醫院的「客戶」實在不多;二來是因為她看上去實在太年輕了,不過十七、八歲而已,誰敢讓她看病?
幸好,這種狀況在半個月后終于有所改善了。
「發生什么事了?」當時她恰好「巡視」到急診處,史無前例地發現整個急診處鬧烘烘的,有人在大哭,熱鬧得不得了,于是隨口問一旁的護士。
「安東溺水了!
「溺水?」
善泳的島民會溺水,太離譜了吧?
「呃,他喝醉了!
「喝醉?」這更荒唐了,才十三歲,跟人家喝什么醉?
「他偷喝酒!
「猜想得到,那他現在的情況呢?」
「腦死!
簡單兩個字就判決了一個人生都還沒開始的少年的死刑。
關茜默然望定病床上的少年,人工呼吸器仍在運作,心跳監視器依舊嗶嗶響,但那只是假象,少年真正的生命早已結束了。
她回頭看看楊頡,后者面無表情,她嘆了口氣,終于有所決定。
「我有辦法救他,但你們必須先出去!
反正克勞德已經知道她在哪里了,她做什么應該都沒什么差別了吧?
一個鐘頭后,她走出急診間,笑望依舊在嚎啕大哭的安東的家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滿足感。
「不要再讓他喝酒了!」話落,她便飄然離去了。
自那天而后,島上居民便當她是神醫,小病小痛依然不會麻煩她,她就在醫院附設的研究室里做醫學研究——然而一旦出了大問題,他們第一個就找上她。譬如此刻。
「伊諾是怎么斷腿的?」
「呃,他們……他們打賭……打賭……」
「肯定又是喝醉了才會打什么賭吧?」
「……」
「真是!」
好無言!
到了急診處,伊諾被打上麻醉藥,然后所有人又被趕出去了,只留下楊頡客串護士。
「聽說伊諾是島上最高明的漁夫?」
「是!
「那么,我們最好讓他維持那個名聲吧!」
一個星期后,伊諾出院了,那雙腿好得跟沒受過傷一樣,連疤痕都沒有。
爾后,每天每天,總是會有最新鮮的漁獲送到聿家的廚房里,伊諾的老婆也老是挺著大肚子送來親手做的各種希臘傳統料理,還有那個才七歲的兒子,也不時跑來問關茜需不需要幫什么忙?
唉,島上的居民怎么這么可愛呢?
「安東他媽媽們老是送來一大堆水果,說是他們自己種的,吃不完就分一些給我們,真是,吃不完就拿去賣。‖F在,連伊諾和他老婆也天天送來漁獵和菜肴,我看我們家廚房都不必開伙了,光吃他們送來的東西就吃不完了!」
嘴里在抱怨,關茜吃得不亦樂乎,令她胃口大開的不是好吃的水果或料理,而是他們那份淳樸的心意。
「愛上這里了?」聿希人問。
關茜手撫上心口,「誠心誠意!」再繼續埋頭猛吃。
「所以說,」聿爺爺逗弄著寶貝曾孫,邊漫不經心地說!高@島上是絕不會有人出賣你的!
關茜頓了頓,忽地抬頭,目光詭異。
「爺爺,你已經霸占一個了,這個該輪到我們自己保留所有權了吧?」
「那個?」視線移動過來定在關茜的小腹上,聿爺爺慎重地沉吟了半晌,「好吧,如果是男孩子,就讓給你們吧!」
好慷慨,感恩啦!「那如果是女孩子呢?」
「我的!」
「喂,爺爺,你也太霸道了吧?」
「普通而已!
「那是我辛辛苦苦生的耶!」
「妳老公是我兒子生的!」
「男人會生小孩?天要開啦!」
他們斗嘴斗得開心,旁邊的人笑到肚子痛,誰知笑著笑著,聿爺爺竟又突然哭了起來,嚇得關茜一時不知所措。
是怎樣?聿爺爺也被小鬼傳染上愛哭的毛病了嗎?
「爺爺,你怎么……好啦、好啦,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所有權全都無條件讓渡給你了啦!」
「誰跟妳說那個!」聿爺爺一邊哽咽,一邊沒好氣的瞪她一眼!肝沂窍,我都快八十歲了,棺材都進一半了,沒想到還能有今天,孫兒女都健健康康的活在我身邊,還有這個小家伙……」
他寵愛地摸摸小曾孫的小腦袋,后者正在努力把葡萄捏成葡萄漿,再抹到身上去改造自己的服裝造型。「曾孫耶!有多少人能夠抱到自己的曾孫?我真的是很好命了!」自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重點是在聿希人身上。
兩年前,聿希人被判定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當時聿爺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要崩潰了一樣,大家都知道,聿希人一旦去世,聿爺爺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然而,一夜之間,整個世界又凝聚回來了。
聿希人愈活愈健康,還生了個曾孫給他老懷彌慰一下,讓他每天都好像生活在天堂上一樣,有時候想想,他都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深怕有夢醒的一天……
「小茜!
「爺爺?」
「妳千萬不要離開我們呀!」
。
言猶在耳,半個月后……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關茜一放下電話,聿希人就擔憂地問過來,她那張紅潤清秀的臉兒,不過接了通從臺灣打來的長途電話,就變得像紙一樣的蒼白。「彩姨她……」她咽了口唾沬。
「死了!」聿希人抽了口氣!冈趺磿俊
「車禍。」
「車禍?」
很常見,可是……
為什么他就是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
「彩姨的妹妹希望我能回臺灣去燒個香,她要把彩姨留給我的東西交給我!
「什么東西?」
「她也不知道,說是收在銀行保險箱里,得要我親自去才拿得到!
「那么,妳要回去?」
關茜沉默了,她也覺得有點不太對,時間太巧合了,但是……
「彩姨就像我第三個媽媽呀!」
「好吧,那我陪妳回去!
不只聿希人,連聿邦彥兄妹也堅持要跟去,因為他們也覺得很不妥,卻又不能阻止關茜的孝心,只好跟去做最完備的保護。
誰知道剛到臺灣第一天,關茜便迫不及待地趕去彩姨家燒香,之后彩姨的妹妹說要交給關茜一封彩姨留給她的信,聿希人以為就在屋里,沒什么不妥,就讓關茜跟彩姨的妹妹去。關茜就這樣不見了!
「不見了?」聿希人氣急敗壞地叫!笂呎f不見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見了嘛!」彩姨的妹妹事不關己地聳聳肩,眼神卻閃爍不定的不敢直視聿希人。
「妳——」
「是她說要自己一個人看信的嘛,那我只好走開啰,哪里知道她就這樣不見了!
聿邦彥硬扯住瀕臨抓狂邊緣的聿希人,犀利的眼神狠狠地盯住彩姨的妹妹。「請問,克勞德究竟給了妳多少好處?」
彩姨的妹妹臉色驟變!肝摇也恢滥阍谡f什么!」
聿邦彥冷哼!笂叜斎恢溃F在妳最好老實說,不然我一定會讓妳后悔莫及的!」
可能是聿邦彥的模樣氣勢實在太有威脅性了,彩姨的妹妹沒兩下就屈服了。
「好嘛、好嘛,是那個阿兜仔說只要我把關茜單獨一個人帶到后門,他就會給我美金一百萬,你也看得出來,我家很窮嘛,所以……所以……」所以她就出賣了關茜。
「妳……妳真傻呀!」聿希人又氣又無奈!该澜鹨话偃f算什么,妳要是跟茜茜開口,就算是美金一億,我也會給妳呀!」
彩姨的妹妹雙眼一亮!刚娴,那我現在開口行不行?」
聿希人憤怒地瞪住她!笂呎f行不行?」
彩姨的妹妹瑟縮了一下。「呃,我想大概是不行吧!」
「除非妳能幫我們把關茜找回來!鬼舶顝┭a一句!笂吘退阋澜鹗畠|,我也會給!」
十億美金?
鏘鏘兩聲,彩姨的妹妹兩眼之中立刻冒出兩個閃閃發亮的金錢記號,還拚命咽口水。
「沒問題!」
為了十億美金,小命也得卯上去!